《入戏》成烽

8、第八章

　　酒喝得急了，很容易上头，但头脑反而更活跃。苏弦躺在床上，为自己今晚的频频失态感到窘迫，胡思乱想许久才入睡，第二天自然起得比平时晚了一些。

　　9点多，芝然一般还在睡懒觉，苏弦换上运动服，去一层的健身房做完训练，洗过澡后才下去三层的户外用餐区吃早餐。

　　没想到人已经到齐，苏弦是最晚的一个，她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在芝然身旁坐下来。佣人把托盘放在桌上，苏弦铺好餐巾，先喝了口牛奶。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芝然问。

　　“我刚运动完。”苏弦放下牛奶杯，拿刀把可颂切开。

　　“哟。”坐在苏弦斜对面的郑予瞥了眼林致远，“你们一起做运动？”

　　苏弦把芝士和火腿夹进可颂，咬了一口，当作没听见。

　　身旁的芝然却嚷嚷起来，“喂！什么叫一起做运动，会不会说话？”

　　“咳咳咳。”苏弦被嘴里的面包屑呛到，迅速抓起餐巾捂住嘴，转身面向无人的地方咳起来。

　　又失态了。

　　芝然啊，听懂了不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苏弦心里的吐槽对象正在帮她拍背顺气。

　　“苏小姐健身的时间和我是错开的。”林致远像是没听懂一样，正经地解释。

　　苏弦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转回到餐桌，却不敢看坐在另一头的林致远。她喝了一大口牛奶，低下头无声地吃早餐。

　　“我昨天在网上看到Antibes有个一定要打卡的gelato，它的冰淇淋是花朵形状的。”芝然一边吃，一边说着待会下船要去哪里逛。

　　“跟着芝然出门真好，什么攻略都做齐了。”方卉夸道。

　　“那是，吃喝玩乐最在行。”郑予接了话。

　　芝然手中戳蘑菇的叉子顿住，苏弦正想说点什么，对面的方卉已经抢先开口。

　　“不是有句话叫work hard play hard？你们这些工作狂啊，是该好好学学怎么玩。待会我们可都跟着你走了，芝然。”

　　芝然冲方卉笑了笑，郑予也岔开话题和林致远聊起其他事情。

　　游艇停回Port Vauban，一行五人下船顺着小巷往里走，林致远和郑予在最前面，苏弦她们在后，两个保镖不远不近地跟在身侧。

　　苏弦本来担心芝然的情绪，想找机会问问她，结果芝然一逛起街来，所有烦恼都抛在脑后了。芝然喜欢逛各种小店，今天有方卉陪她挑挑选选，逛得便更加起劲。苏弦不热衷购物，她心不在焉地跟着，偶尔选些小玩意准备带回去给白琳她们当手信。

　　芝然和方卉在一间卖收工毛毯的店里流连许久，苏弦等得无聊，就走到店外沿着巷子溜达。

　　“苏老师。”一道怯怯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苏弦回头，见到一个女生脸红红的，声音难掩激动，“真的是你！打扰了，那个。。。我可以和你合影吗？我最近在追《仁心》，很喜欢你演的毛若若。”

　　苏弦点点头，女生兴奋地掏出手机凑上前和她自拍。

　　“可以再签个名吗？”

　　苏弦答应了，女生急急忙忙地打开包翻出纸笔。

　　苏弦没有接女生手里的空白笔记本，只拿起那支签字笔，“很少见到人随身带纸笔。”她从包里摸到刚才张芝然在小店里塞给她的明信片。

　　“我刚刚下课，所以有。”女孩脸红。

　　“你叫什么名字？”苏弦问。

　　“子木。”

　　“很好听的名字。”苏弦在明信片上一笔一划写下她的名字，祝她天天开心，签好名交给她。

　　“谢谢苏老师，你也玩得开心。”女生接过明信片，用力地挥手告别。

　　在女生离去的方向，苏弦看见林致远就站在不远的路口，含笑望着她。不知为什么，她心里也被刚才这个女生的羞赧传染。

　　苏弦低下头，自顾自地往前走，转过街角，斑驳的墙面上，满满地挂着成串的淡紫色花朵，像垂落的蝴蝶花瀑。驻足的这一刻，苏弦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南法的浪漫趋之若鹜。

　　“很美，对吗？”

　　林致远站到她身边，他今天穿的休闲衬衫是蓝色的，是落雨前天空的灰蓝，可是阳光又洒进他的笑容里，和满墙的紫藤花相比都毫不逊色。

　　苏弦心里却突然闷闷的，“再美的花也有凋谢的时候，这里只会剩下破旧的砖墙。”

　　“可是至少你和我都会记住它。”

　　苏弦没有接话，这样颓败却又绚丽到极致的浪漫，她会记住，就像这次南法的旅行一样难以忘记。

　　苏弦低下头，“其他人呢？”

　　林致远看向前面的斜坡，“芝然带着上去找那家gelato了，你要吃冰淇淋吗？”

　　苏弦摇头。

　　她和林致远往斜坡上走，窄巷只能勉强容纳两人并肩而行，碎石小路变窄，他只能微微侧身，露在外面的结实手臂，时不时擦过苏弦的皮肤。苏弦挺直脊背，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路。

　　“我估计也是，昨晚看你不吃甜品。”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苏弦心里却落下了分量，原来不是她的错觉，他确实在留意她。

　　苏弦的牙齿轻轻咬着嘴唇，“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不过山上的风景不错，值得一看。”

　　没有太阳晒到的巷子里，吹到脸上的风不仅有舒爽的凉意，还有他身上清新的雪松气息，连带着偶尔贴过来的手臂也是微凉的，但也许只是因为她手心里的潮热。

　　转过几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站在山崖边，就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湾，苏弦挑了处石阶坐下。整片天空都被夕阳染成了渐变的橙粉色，蔚蓝海岸如果冻一般清透。苏弦闭上眼睛，大口呼吸着湿润的空气。

　　“喜欢这里吗？”身边传来林致远温润的嗓音。

　　“喜欢。”苏弦不假思索地回答，她睁开眼，林致远也和她一样坐在石阶上望着远处，在那里，一轮红日低低地悬在海平面上。她这才惊觉，竟然已经在这里逛了大半日。

　　“这里适合徒步，攀到La Garoupe山顶上，那里有个圣母堂，可以俯瞰整个海岸，是Antibes最美的观景点。”

　　“你经常来？”

　　“其实第一次。”听到林致远的回答，苏弦诧异地转过头，“不过出发前查了些资料，现学现卖。”

　　苏弦忍不住笑出声，林致远也笑起来，他的眼睛像泉水一样柔润，苏弦突然很不舍，不舍得离开他温柔缱绻的目光。

　　“苏小姐，我就先陪你们到这了，希望这两天Antibes的旅行有让你开心。”

　　芝然说只待一天一晚时，她还觉得久了点，但现在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谢谢，我很开心。” 苏弦低下头，保持住嘴角的弧度。

　　“我们去找找他们吧。”

　　林致远站起身，苏弦跟在后面，两人都走得不快，可是就算走得再慢，也会有到达的时候。芝然走过来，挽过苏弦的手臂，回头和林致远他们告别。

　　“那个冰淇淋我拍了照片给你看。”张芝然一边往前走，一边把手机递给她看，苏弦扫了一眼，蛋筒上的冰淇淋是绿色的花朵形状。

　　“很特别。”苏弦随口说。

　　“但是味道一般，而且融得太快，搞得我手上都是。。。”

　　张芝然嘀嘀咕咕说了什么，苏弦听不见。她们已经走得远了，脚下的坡道也快到尽头，再转个弯就会离开这个小巷。

　　他应该也离开了吧。

　　苏弦迈出一步，还是没忍住，回过头。

　　那道修长的身影还在原地。

　　苏弦再迈出一步，身体也转了弯，眼睛始终望向那里，明明已经有些距离，可他的目光却仿佛近在她面前。

　　最后一步迈出，身体被砖墙挡住，他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小弦。”张芝然拉着她的手臂。

　　“嗯？”苏弦回过神看向芝然。

　　“我刚才说，晚上去之前逛街看到的生蚝店吃饭，怎么样？”

　　“可以。”

　　“哼，见色忘友。”张芝然撅起嘴，“我刚才跟你说的是，我下午逛街看到了一家吃海鲜的店，根本就没提过生蚝。”

　　“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苏弦找借口掩饰。

　　“你想的可不是事情，而是一个人，我说的对吧！”张芝然振振有词，苏弦被戳穿心事，无法反驳。

　　“昨晚你上去换衣服，我本来想打电话叫你下来看电影，但是被郑予拦住了。他说远哥一整晚看了你好多次，估计连你的饮食喜好都看清楚了，还让我不要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培养感情。”张芝然嬉皮笑脸地说：“看来昨晚你们感情培养得很好嘛。”

　　“别乱说。”苏弦想甩开芝然的手，“我们就是聊了会天而已。”

　　“啧啧啧，你和不熟的人不都是客套一下的吗？我也没见你和郑予说过多少话。”芝然冲她扬眉，一脸坏笑，“不过话说回来，远哥呢，高大帅气还多金。而你呢，从陆然之后应该是寡了几年吧，也是时候滋润一下下。。。”

　　再这样被芝然说下去，话题会越来越歪，苏弦赶紧打住她。

　　“你啊，少操心我。不是说要吃海鲜吗？还去不去？”

　　“去去去！”张芝然笑嘻嘻地拖着她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