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浮槎归岸

54、海庙奇谭

　　别念背上逸闲和一直低着头的王明舟跟着仇雉蝶一起来到了村长家。

　　“父亲，别念公子拿了第一。你招呼他二位一下，我先去拿药箱。”仇雉蝶也没管他父亲仇三九到底听没听到，抓着王明舟就风风火火推门进去。

　　所幸仇三九正好磕着烟杆从屋里出来，见别念和逸闲二人站在门口便赶忙将人迎了进去，在柜子里摸出几个杯子拿水涮了涮倒满了茶递给二人，期间连连摇头，“两位别见怪，我女儿就是那个直脾气。但是她人是很好的，很懂事的，雉蝶她啊……”

　　逸闲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别念看仇三九大有继续介绍她女儿的架势忙开口制止，“没事，我们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仇三九笑呵呵坐下打量着别念，“喝茶喝茶啊。”

　　不知怎的，别念感觉那注视自己的目光中透着点慈祥，怎么看怎么有点老丈人看女婿那味儿。别念不自然的轻咳了几声，开口问道：“不知明天的祭祀是什么流程？”

　　仇三九这才收回目光，“这个很简单的，你只用在摆好猪牛羊等祭品之后，端着叠放有纸质纱衣的托盘行至祭祀点的礁石上，将托盘里的东西抛进海里就行了。”

　　别念点点头，逸闲有点坐不住了，他拿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别念，见别念仍旧没有什么反应便打算自己开口，可还没他说出一个字，别念便出声了。

　　“请问……”

　　“啊！鸽子蛋是吧！？”村长一拍大腿抢过话头，“你瞧我这记性。”说着转身就想去取。

　　“不，我不要鸽子蛋。”别念淡然道。

　　逸闲闻言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转向别念，村长的脚步也迟疑了一下，转回身难以置信的看着别念。

　　别念伸出手指着墙上那幅画，“我要这个。”

　　仇三九看着斑驳墙上的那副不知什么时候就挂在那里的画，好像自他记事起这幅画就挂在那里了，仇三九实在想不明白这幅破画有什么吸引人的，他只迟疑了一下便又满脸堆笑的确认道：“公子当真要这个？”

　　逸闲刚想张口拒绝，便被别念一只手捂住了嘴，只能呜呜嗯嗯的干着急。

　　“是的，就要这个。”别念肯定道。

　　仇三九狐疑的将画取了下来，递到别念手中，别念道了谢便带着逸闲离开了。仇雉蝶从门缝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将药水塞进王明舟怀里，起身跟了上去，又回过头冲仇三九说道：“我去海边捉鱼！”

　　“你给我回来！”仇三九追到门口，“你个女孩子家的天天干什么呢！”无奈仇雉蝶早已跑远了。

　　“村长，我，我去看着她。”王明舟放好药箱从屋里出来，将屋门关好对仇三九轻轻说道。

　　村长抽了一口烟，拿着烟杆晃了两下，意思是去吧去吧。

　　王明舟见状忙一瘸一拐的跑着追了上去。

　　这边，别念明显感到背上的逸闲有些不愉快，毕竟平时话多的他一路上竟是一句话没说。

　　“怎么了？”别念问道。

　　逸闲嘁了一声，“亏你还知道问，那可是鸽子蛋啊，我们的别念公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幅画可比那鸽子蛋金贵。”

　　“真的？”逸闲琥珀色的眼睛瞬间放光，“那值几个鸽子蛋？”

　　别念轻轻摇了摇头，“值一双逸闲的眼睛。”

　　逸闲立即意识到别念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是说这画里有鲛人泣珠的线索？”

　　“没错。”别念寻了一处僻静的海滩，将逸闲放下，两人席地而坐。

　　逸闲立即迫不及待道：“快快快，给我讲讲，这画里都画了些什么？”

　　别念将画卷平铺在沙滩上，细细看了一番张口道：“这上面画了一位身着轻纱的女人立于一只身上长着许多斑点的大鱼之上。在大鱼四周许多人身鱼尾的鲛人在狂舞。”

　　逸闲皱起眉头，“什么意思？那个女人不是鲛人吗？”

　　别念摇摇头，“她全身被轻纱所裹看不真切。”

　　“这八成就是个神话传说的臆想图，你怎么看到这幅画就认定了和鲛人的线索有关呢？我的鸽子蛋啊……”逸闲仰天长啸。

　　“这个渔村名为南珠村，很少被记载，村中更是没有记载大事的传统，仇家担任村长本是世袭，这样一副画有鲛人的画出现在他家里肯定有所指，不会只是记载鲛人曾经出现过。”

　　“这些你都是从那儿知道的？”逸闲好奇道。

　　“自然是书中。”别念云淡风轻。他将画卷再次卷起，拿掉村长用来包画的纸时猛然发现这画的背后还有一首诗。

　　逸闲察觉到异样开口询问，“怎么了吗？”

　　“这画的背面有一首诗。”别念皱起眉。

　　“写的什么？”逸闲也来了精神。

　　“月下鲛人立，朱绡掩丹唇。心中藏神思，青烟绕庙宇。”

　　逸闲咂咂嘴道：“这诗是写的不怎么样。我看估计就是写诗这人有幸得见鲛人一面，从此难忘，日日思念，于是为其建造了一所庙宇。这画八成也是他画来排解忧思的。”

　　别念不置可否。

　　“就算我们真找到了鲛人怎么让他们流泪？总不能打他们一顿吧？”逸闲问道，他想到若是小竹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就是打。

　　“那要是这只鲛人很坚强呢？”别念问。

　　逸闲也笑了，没想到别念会跟着他胡说，“那不如我给他讲一个特别感人的故事吧！他总不会也是个铁石心肠。”

　　别念摇摇头不打算再和他扯皮，只突然提高音量朝一个方向说道：“不必躲了，出来吧。”

　　逸闲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礁石后似乎走出两个人来。

　　“公子，海浪声大，我们就是路过，也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逸闲认的这声音，这正是白天和他说过话的王明舟。

　　“你们是来找海神的？”仇雉蝶开门见山问道。

　　“是。”别念淡漠的看了眼眼前的少女，“如果你们把鲛人称为海神的话。”

　　“那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么？能不能也带上我去海神的宫殿？”仇雉蝶说着，她身后的王明舟伸手紧张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仇雉蝶没有理会。

　　她这句话让逸闲吃了一惊，逸闲还以为她是来阻止他们的。倒是别念不以为意的开口道，“当然，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仇雉蝶两眼放光，王明舟不时向身后看去，想制止仇雉蝶又不敢开口。

　　“这幅画。”别念指着地上那副画，“你认得这画上女子脚下的大鱼么？”

　　仇雉蝶看也没看自信道：“自然认得，这是鲸鲨。传说它是海神的使者。”说着便也盘腿坐下，顺便拉了一把局促不安的王明舟，让他也老实的坐下。

　　王明舟附在仇雉蝶耳旁悄声说：“雉蝶老大，村长让我赶紧带你回去。”

　　仇雉蝶瞪了他一眼，“怕什么！”

　　“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要去海神的宫殿吗？”逸闲笑着问。

　　仇雉蝶拿起颈间的粉色珍珠项链，垂下眼眸看了好一会儿，那珍珠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在傍晚昏沉的光中流光溢彩。

　　“我和王明舟最好的朋友在那里，我们想去看看她。”仇雉蝶说完果然看到两人怀疑的眼神，于是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们这里有一个传说，我想你们肯定会感兴趣。”

　　仇雉蝶望了眼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传说海中有一位人身鱼尾的海神，他爱上了一位渔民的女儿，于是海神用他的鳞片织成纱衣送给这位姑娘当作嫁妆，只要姑娘穿上这件纱衣便能在水中来去自如。姑娘嫁给海神那天锣鼓升天，从此两人缔结良缘。海边的渔民也自此每每出海都鱼儿满仓，于是人们为纪念海神修建了神庙。不久后的一天，村里的祭祀在神庙祈祷时听到海神的神谕，他说愿他们海神一族与人族永世交好。于是我们村里每年会通过占卜选出一位未出嫁的少女嫁给海神一族，被选中的少女便被称为海神的新娘，在祭祀大典三天后，海神会来接走新娘。”

　　“那你的那位朋友……”逸闲问道。

　　“她是去年海神的新娘。”

　　“你们不知道海神是怎么接走她的吗？”

　　仇雉蝶摇摇头，她指向远处那块高耸于水平面的礁石说道，“凡人是不能听海神和新娘的耳语的，听到的人会永远消失在海里。”

　　逸闲双手向后撑起身子，慵懒的回道：“那新娘不也算是消失在海里了么？你们怎么知道是被海神接走了？”

　　王明舟不满的抬头看了一眼逸闲，仇雉蝶摆摆手示意无事，“因为我们两个远远看到了。”

　　别念看向王明舟，王明舟点点头，“小余被接走的那天，海滩上没有一个人，我和老大两个人偷偷溜出来，因为怕听到海神与新娘的耳语，便隔得很远。我们看到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礁石上的小余自己走到礁石边上跳向了那个黑影，她看起来就像站在海中一样。”王明舟说完指着沙滩上别念展开的画卷，“很像这个场景。”

　　几人沉默片刻，王明舟再次催促雉蝶，“雉蝶老大，村长等着你呢。”

　　仇雉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撅撅嘴，“他这一个月一直催我嫁人，我才不想回去呢。我真是搞不明白了，女人为什么就一定要嫁人！”

　　王明舟下意识看了一眼别念，别念则像局外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逸闲嘴角上扬赞同道：“你说的对！怎么活要自己说了算，世俗那套怎么圈的住活人呢？”

　　听到有人赞同自己仇雉蝶脸上也荡起笑容，“我看时候不早了，不如我抓鱼给你们吃吧？”说着仇雉蝶便弯下身卷起了裤腿，挽起了袖子招呼王明舟一起走到海边。

　　“她果然是个任性的女孩儿。”逸闲笑着自言自语。

　　“你很欣赏她？”别念淡淡问道。

　　逸闲轻轻摇摇头，“她这样的人一定是很多人的太阳。”

　　别念转过头盯着逸闲没有言语，海边却传来了仇雉蝶的欢呼，“一条大的！”跟着的是王明舟断断续续担忧的声音，“老大，你小心点啊。”

　　等几人在岸边支起篝火，架上烤鱼，别念借着火光再次端详起那副画，他颠来倒去的看，突然迷起了眼睛，跳动着的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瞬间被压缩成了一小团。别念转过头对众人说，“我似乎找到了画中的线索了。”

　　“什么线索？”三人异口同声问道，三道目光瞬间从香喷喷的烤鱼身上移开，全部射向别念。

　　别念拿过那副破旧的古画，将其反转了一个面，使背面的那首诗展现出来，画卷后的火光透过装裱过的宣纸透射过来，将正面的佳人乘大鱼也显现出来。

　　别念指着那首诗，解释道：“从上到下，将与鲸鲨背上斑点重合的字念出来就是——鲛绡藏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