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浮槎归岸

75、醉买铜铃

　　逸闲高兴的接过别念递过来的手跳上长剑。

　　“你不是不喜欢在凡人多的地方御剑么？”逸闲站在后面问。

　　“这次破例。”

　　逸闲满意的点点头问道，“那我们吃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白食。”

　　“……”

　　逸闲本以为别念会带自己在街边随便吃点什么，但没想到别念直奔当地口碑最好的饭馆。两人路过这镇子时逸闲只是远远的看过这饭馆一次，如今华灯初上，这饭馆别有一番滋味。“云中斋”三字被周围成条的红灯笼映的金光闪闪，这云中斋共三层，呈八角形，每个角上都悬着铃铛，风儿一过，叮叮当当的声音遥遥而来，伴着楼中传来的饭香飘向远方。两人踏过倒映着灯光的青石板路来到云中斋前，小二立即热情的迎了上来，“公子几位呀？”

　　“两位，要贵店里最好的位置。”别念一脚踏入馆子道。

　　见别念气质不凡，小二不敢怠慢，领着二人绕过大堂中觥筹交错的人们直上二楼。

　　“两位请坐，这便是本店的佳位。店里的招牌菜都写在咱们这灯笼上了，还请二位指灯点菜。”

　　两人拉开椅子坐下，这位置位于窗边，八角楼的窗开的通透的很，清风徐徐而来，坐在这里恰能看到空中的明月。与楼下的喧哗和热闹不同，这里显得颇有些脱离俗世的味道，只从这扇窗中偶尔送来几缕楼下的喧嚣。

　　别念指指灯笼对逸闲道，“点菜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逸闲扫视一圈周围金色的灯笼，伸手指了其中的几个。别念见了又补充了两道菜便遣退了店小二。

　　逸闲看着这一桌的菜不禁感叹，这别念就是会点，补充的这些菜恰到好处中和了这一桌子的酒肉气，这时逸闲才会想到别念曾经也是位讲究的富家少爷。吃到尽兴逸闲不禁又唤来小二，点了店里最好的酒。谷子可是说了，这里酿酒是一绝，尤其是他们鸣鸢谷，相必这鸣鸢酿就是出自那里了。

　　这酒虽清爽但后劲儿却大的惊人，半壶下肚，逸闲的脸已经微微泛红。见别念也端起酒杯，逸闲忙伸手按住，“你不会喝可别喝，别又像上次那样喝醉啦。”

　　“我何时醉过？”

　　“就竹浪谷那次啊!嗯……不对，那次是鬼酒，你们这些‘正人君子’喝不得。哈哈哈……”

　　别念立即问，“那我有说什么么？”

　　“你这人精明的很，喝醉了都捂着嘴，能说什么。”顿了顿逸闲又嬉笑道，“不过……你有心上人这事儿就是我从那次知道的。”

　　“那我就没告诉你我的那位心上人是谁么？”

　　“你嘴那么严，我倒是想知道啊。”逸闲抿着杯子，琥珀色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看向别念问道，“别念，你昏迷时做的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

　　“自然是美梦。”别念淡淡道。

　　“可是……”逸闲想反驳，又想到要是让别念知道自己进了他的梦境，那很多事就说不清了，他可不想就这样，以现在这幅样子和当年那个龙跃少爷相认。再说了，就算别念觉得自己和当年那个闲哥哥长得像，但是一千多年过去了，也只会觉得只是长得像罢了吧，就保持现在这样就很好，逸闲想。

　　“和那个人有关的记忆自然都是美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别念道。

　　“没什么……”都是美好的么……就连被打，被骂，被威胁，被侮辱，被杀也都是美好的吗？别念他就那么喜欢那个人？逸闲的心有一瞬的失落，那红妹知道么？他们是两情相悦么？

　　“对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看着别念那注视着自己的墨绿色眼眸，逸闲有点结巴，“就，好奇……”

　　别念看不出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

　　逸闲觉得胸中总有那么一股气不那么顺畅，于是干脆端起酒杯坐在了窗沿上。

　　“就你这酒量，坐在那儿可别一会儿掉下去了。”别念调侃。

　　逸闲不悦的转过身来，“我可是千杯，不，万杯不醉！我就是要坐在这儿，我要与明月对酌，与清风共饮！”逸闲说着高高举起酒杯，似乎是为了配合他这出话，一阵清风扫过，在屋檐清脆的铃声中，逸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店小二路过，见逸闲正坐在窗沿，吓的大惊失色就想上前将人拉下来。别念摆了摆手，轻声道，“无妨，我会看着他的。”小二这才不安的退了出去。

　　逸闲一个人喝酒实在是不够痛快，伸出手在身旁的窗框拍了拍，一边拍一边对别念道：“别念你也过来，快过来！”

　　“好。”别念也跟着坐在窗框上，脚踩着延伸出去的青瓦。眼下是一片的霓虹，万家灯火，明明灭灭，倒像是人世间的星空。灯笼的光照在逸闲脸上，分不出是喝了酒的红晕还是这灯光的红晕。

　　店小二再次路过时下巴差点没掉下去，怎么刚才还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儿，这次倒好，说看人的那个也跟着坐过去玩命去了，正想上去将两人喊下来，就见得饭桌上杯中的茶水形成一支水柱，落在桌上，像是有生命般延伸开来，形成两个字“无妨”。原来是仙门中人，小二这才放下心，识趣的离开了。

　　逸闲似乎是有些喝多了，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别念只在适当的时候“嗯”上一声。

　　逸闲突然在这倾斜的瓦片上站了起来，“别念！”

　　“嗯？”

　　“你看，蝙蝠！”

　　“……”

　　“你信不信我会像它们一样倒挂着睡觉？”

　　“……”

　　就见逸闲把手中的酒壶往手臂下一夹，拔着窗框就想往上爬，别念只得赶紧道，“我信！”

　　“那不行，我得让你看看。”说着当真爬了上去，刷的一下倒挂过来。别念一抬头就看到了逸闲那张笑的灿烂的脸。

　　“诶呀，这小伙子在云中斋上干嘛呢？”

　　“就是，怪危险的！”

　　楼下路过的行人开始渐渐驻足往这边看来。别念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唤道，“逸闲乖，下来吧。”

　　逸闲闻言笑道，“这下你信了吧？”

　　“我信。”

　　逸闲腿部一松，张开双臂，整个人跃入别念怀里。

　　“可算是下来了！”楼下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这位公子可要看好他呀！”

　　逸闲闻言朝楼下望去，见到聚集的人群都朝这边看来，朝人群笑着招招手，顿时兴起，从别念怀里起来，轻巧的走到屋檐翘起的边缘，向大家鞠了一躬，“父老乡亲们，今天是……嗨！管他是什么日子，大家既然都来了，那我就给大家舞个剑助助兴吧！”

　　“呦这不是云中斋的什么节目吧？”

　　“这小伙子还会舞剑呢！”

　　“我看他走到屋檐边那架势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大家伙瞧好喽！”逸闲说着转过头冲别念挤眉弄眼道，“剑！”

　　别念差点给气笑了，“你还问我要忘川？”

　　“对啊，快给我，大家伙都等着呢！”逸闲催促道。

　　别念扔出忘川，但忘川剑显然不是很乐意干这种事，被逸闲拿在手里剑身都快发绿了。似乎还少点啥，逸闲两步跃到屋檐翘起的一角，摘下上面的铜铃挂在腰间。逸闲一动，那铜铃便跟着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算是简单的伴奏了。弄完这一切，逸闲满意的点点头，挥了两下忘川剑，身型轻盈的在不算宽的屋檐上游刃有余的舞起剑来。如果说逸闲在杀敌时是动作干脆，清爽干练，那么逸闲舞剑就是另一番滋味了。逸闲修长的手臂淋淋尽致的诠释了什么是力量与美，每一剑都极具观赏性，寻到了一种力量与美的完美平衡。剑锋画出的弧度在灯火的映照下似一丝丝流火在夜色中飞逝，脚尖全然不似踩在青瓦之上，而好似踩在云端，既轻又稳。腰间铜铃的每一次碰撞都落在动作停顿之处，令人心身舒适。

　　楼下不停传来阵阵喝彩和掌声，别念看的出神，他突然有些后悔，这一刻有太多的人和他一同分享了，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悦，然而当看到逸闲每每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那笑的灿烂的脸时，一切就都释然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开心。这世间任何人都不配拥有他，包括自己，他是属于这天地间的，是属于自由的。逸闲兀自舞的尽兴，别念看着看着竟也跟着微微勾起嘴角。

　　当别念终于将这闹够了的人抱回去放在床上，逸闲翻了个身抬了抬眼看到了别念，轻轻呢喃道：“偃洛，对不起。”闻言，别念的动作略一停顿，随即轻轻给人盖上被子。

　　第二天，逸闲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什么东西吵的要命，于是只得张开眼，就见别念早已起床，正在往铺满桌面的草纸上抓着药，屋中弥漫着淡淡的晒干的草药味儿。

　　逸闲转了转脑袋，头痛得厉害。别念见人起来了便沏了杯茶递了过来，逸闲喝完便感觉好多了。

　　“我昨晚喝醉了？”逸闲放下杯子随口问。

　　“嗯。”别念应道。

　　“我很难喝醉的，这儿的酒可真不是盖的。”逸闲眨眨眼，“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别念看了逸闲一眼，淡淡道，“我觉得再奇怪的事放你身上都不能叫出格，放别人身上就不一样了。”

　　“你少挤兑我。”逸闲歪着头想了想还是问道，“我昨晚到底干什么了呀，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干什么。也就是爬到窗外学着蝙蝠睡觉，踩在屋檐上非要给大家舞段剑，还摘了屋角挂的铜铃，还有……”

　　“停停停！”逸闲赶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掀开被子果然就看到腰上挂着的铜铃，刚才就是这东西把自己吵醒的，“这铜铃怎么还在我这儿！？我得给还回去。”逸闲说着就要踩上鞋子出门。

　　“这倒是不必了。”

　　逸闲愣住，“为什么？”

　　“昨天某人好不容易从窗外跳进来，小二来要回铜铃，某人死活护着不肯还，非说自己与这铜铃有缘要留个纪念。”

　　“所以……”逸闲咽了口口水。

　　“所以我只好买下来了。”

　　“那花了多少？”逸闲肉疼的问。

　　“托它的福，我们现在终于身无分文了。”

　　虽然别念这话说的面无表情，但逸闲总觉得说的是阴阳怪气，不过好在逸闲脸皮够厚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既然这东西这么贵重，我可得好好收着了。”说着摘下铜铃放进了乾坤袋。别念就觉得打开逸闲的乾坤袋里面一定是个杂货铺。

　　“这个村子的事算是解决了。”别念道，“我把这些药抓好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逸闲闻言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别念道，“那你要回仙界去么？”

　　“这个牌子给的时间很长。”

　　逸闲笑了但随即又苦恼道，“不过我们两个穷光蛋能去哪儿呢？”

　　“那就只能先回别氏了。”别念道。

　　“回去也很好！我想别氏的糕点很久了！我还得去当面和别小满道个谢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地方我得去一趟。你要来么？”逸闲问。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