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浮槎归岸

81、花开云脊

　　程风按照原来的计划来到了牛头山，这里的草非常高，程风刚拨开快到腰际的荒草便一脚踩了空，摔了个狗啃泥。他艰难地抬起头就见草杆子之间似乎有什么在反射着天上太阳的光。程风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不自觉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他拍拍衣服站起身趴开杂草捡起一个物件，对着阳光打量起来。

　　这是一块乳钉纹玉佩。

　　“这荒山里有人？”程风嘀咕道，随即朝四周喊了几声，却不见有人回应，心想这人丢了这么贵重的物件一定很心急吧，于是便弯腰准备将这玉佩重新放回去，说不定丢玉佩的人待会儿就回来找了呢。可看着这齐腰的荒草，程风的手又顿住了，这放回去谁还找得到？于是程风就这样站在荒草从里双手篡着个玉佩忐忑不安的左顾右盼。终于给他想到一个法子，他望向不远处的一颗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正在程风爬上树艰难的往树枝上挂这块玉佩时身后突然有人吆喝了一声，吓得他一激灵从树上掉了下来，索性这天冷穿的厚，在这块干草不太厚的土地上也没摔出什么问题。

　　“你从哪儿拿来的玉佩？”身后一个穿着兽皮外套的壮年男子问道。

　　程风一股脑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刚刚摔下来时护在胸口的玉佩拿出来问道：“这玉佩可是你的？”

　　男子点点头，伸出手。

　　程风摇摇头收回玉佩问道，“你说说这玉佩有什么特点？”

　　“单面一百四十四突起。”

　　于是程风低头认真数起来，“果然一百四十四！这玉佩你可拿好了！”程风笑道。一抬头却见两人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上山的阶梯。

　　“多亏你帮我找到它。”男子杨扬手中的玉佩，“小兄弟不慌忙赶路的话，不妨到我家中休息一番。”

　　“你家在？”

　　“就在这山上。”

　　程风吃惊道，“这山这路不是刚刚才出现的么？这是仙山啊，阁下原来是避世修行的仙人吗？”

　　那男子笑了笑道，“我可不是什么仙人，叫我万层云便好。”

　　程风跟着万层云踏上阶梯，这才发现这男子背后捆着只狼崽。这狼崽跟狗子一样招人喜欢，程风走在后面逗了一路，期间还不忘顺路摘了些沿途的植物放进包里用书压好。

　　等程风到了山顶的云中脊才知道这狼崽是他们抓来吃的，忙将狼崽抱到身后护起来。这时恰巧万小倩回来，正赶上这一幕。

　　“小仙女！你快劝劝层云兄弟，咱们别吃这小东西了。”程风着急道。

　　万小倩的脚步一顿，愣道：“你叫我什么？”

　　“小仙女啊。”程风道，“这仙山上出现的女子不是仙女是什么？”

　　万小倩立即跳到万层云边上，附耳道：“哥，要不咱别吃这小东西了。”

　　“凭什么？那咱们今晚拿什么招待客人？”

　　“凭他叫我仙女。哎，我昨天打了两只兔子还剩一只呢，我们吃那个！”

　　万层云看了妹妹一眼，作罢回屋去了。

　　万小倩转身朝程风眨眨眼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搞定。程风朝万小倩笑的灿烂，万小倩只觉得似乎有一阵暖风吹过。

　　本来吃过这顿饭住一晚整顿一下，程风就该出发的，可是第二天一觉醒来，大雪将整座山盖了个严严实实。程风赶过去接过万小倩父亲的扫把，艰难的将院子里扫出一条路来。

　　“这雪化还要好几天，小兄弟不如就趁机在此多休息几日吧。”小倩父亲提议道。于是，程风便住了下来。

　　云中脊很少来客人，万小倩对程风很是好奇，她的打扮和哥哥父亲一个样，若不是眉宇间的几分秀气很难一下子便看出来这是位女子。她常被哥哥父亲说像男子一样，毫无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可人家程风就说自己是仙女。程风是外面的人，见的肯定比父亲和哥哥多，程风的话更可信，自己肯定是有几分仙女的样子的，万小倩心想，她第一次有了打扮自己的心思。

　　见程风随行的箱子里放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万小倩不禁好奇道：“程公子你这箱子里都是什么？”

　　程风听到有人问自己的箱子，兴奋的将箱子打开，拿出几叠压好的植物标本来，“这些是我走过地方的植物，我很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哦，对了，小倩姑娘不必程公子，程公子的叫我，我叫程风，字千山，姑娘叫我千山便好。”

　　“千山……”万小倩重复道。

　　“诶！”程风笑着答应。

　　万小倩瞬间红了脸，“以千山为字，你一定走过很多地方吧。”

　　“是啊，我在一个地方待不住的，我喜欢游山玩水，我的梦想就是走遍千山万水，记录沿途的花花草草。”说着，程风从怀里拿出一个册子，端正的摆到万小倩面前，郑重的翻开道，“这里面有我记录的一些植物，姑娘喜欢不妨翻翻看。”

　　万小倩拿起册子，“这花真好看，可惜现在是冬天，见不到花。”

　　“非也！”程风摇摇头，“我一直在培育一种花，一种可以在冬天也开放的花。只不过……”

　　“不过什么？”

　　“我收了种子后一直还没机会尝试种植呢。”程风挠挠头。

　　“那我们现在就去种呗！”万小倩立即道。

　　“真的吗？我可以在这里种么？”

　　“当然！”万小倩拍拍胸脯，“屋后有一片空地，我们去把雪扫了就可以种了！”

　　两人一拍即合，此后的每天都要蹲在屋后倒腾半晌，这屋子的屋角挂着铃铛，风儿吹过叮叮当当的声音甚是悦耳，在屋后倒腾花的时光成了两人每日最开心的时候。

　　万小倩的父亲和哥哥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自从程风来后，万小倩每日发呆时也会呵呵的傻笑，每天去找程风种花前竟还端坐在镜子前拾掇好一番才出门，那镜子以前总是落着一层细灰，而如今，每日都被擦的纤尘不染。

　　雪化后，万小倩极力劝说让程风留至花开，程风也想亲眼看看自己培育的花会不会如期绽放，便欣然答应，每日帮着万家人砍柴烧饭。万小倩父亲和哥哥虽心中有所顾虑但看着这些天快乐的小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们知道小倩和程风到底不是一路人，便尽量避免两人过多的独处。

　　可是，冬日之花终究是开了。

　　这天，程风神色慌张的拉起小倩就往屋后跑，小倩以为那些嫩枝出了什么事，也跟着紧张起来。然而当到了地方，程风却挡在小倩身前，半天没说话。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些花出事了？”

　　程风点点头，“是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出好事了！哈哈哈！”程风笑的爽朗，侧过身，身后是一朵正开的灿烂的花，与四周萧条的景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万小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本以为程风所为不过是一厢情愿，却没想到竟真的能在冬日见到这娇艳欲滴的花朵。

　　在万小倩震惊间，程风弯腰将花折断，反手插在了万小倩的耳后。

　　“这才是仙女该有的样子。”程风笑着说。

　　在这一刻，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

　　“雪已化，花已开，程公子也该启程了。”万小倩父亲道。

　　万小倩和程风都听得出万老这是下了逐客令，可是此刻万小倩已经铁了心要跟程风在一起。

　　“程风那小子一穷二白，漂泊无依，你跟着他图什么？”万老耐着性子道，万层云坐在一旁始终沉默着。

　　“除非他留下来，不然我死也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万老的语气不容置疑。

　　“千山他的梦想就是走遍这世间的山水，你让他留下来和你一样一辈子待在这山上守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你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你这是鬼迷心窍了！”万老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哥，你也说句话啊。”万小倩见劝父亲无望，转而向兄长求助。

　　万层云叹口气抬起头来，“他一个大男人，出去游历无妨，你一个女子跟着去就是吃苦。听哥的，这天下的好男儿多了去了不差他这一个，你以后就找个好人家安安静静过日子，这就是最好的。”

　　见没人站在自己这边，万小倩朝桌腿踢了一脚摔门而去。

　　“没事的！”程风安慰万小倩，“你父亲和兄长说的没错，你跟着我会吃苦的。我一个人苦点倒是没什么，只是不能苦了你。”

　　“我不怕吃苦！”万小倩眼神坚定。

　　程风噗嗤一声笑了，轻轻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我怕你会后悔。”万小倩想反驳，程风将手指轻压在她的唇上，“我可以留下来，只是……”

　　万小倩挣开程风的手，“千山，我希望我对你的爱是支持而不是束缚，我不想留下一个不快乐的人。”

　　“和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快乐。只是在此之前我想把这冬日之花带给世人，我想让我们亲手培育出来的花开遍大江南北。”程风站起身，“等我，小倩。我知道你父亲和兄长认为我一穷二白，给不了你安定的生活，我会去赚钱的。我都想好了，我可以在冬天卖花，可以向那些讲究的达官贵族出售种子。我下次上山一定带满聘礼来娶你。等我赚了钱，我们可以在山下盖个房子，农闲时一起出去走走看看，这样也很不错不是么？”

　　万小倩也笑了，笑完又担忧起来，“那我要等多久？”

　　“我一定很快就回来，相信我，小倩。”

　　程风走了，他走的时候万层云还让他带走了他硬要救下来的狼崽子，除了那些花，云中脊没有任何和程风有关的东西了。程风抱着狼崽下山，虽说是他救下了这小畜生，可在云中脊的日子都是万层云在照顾它，因为程风似乎只会照顾植物。程风看着这小家伙，不禁感叹，小动物总是长的这么快。在程风饿肚子时，这小狼总能找到吃的，程风一度感觉自己跟着这狼是在拖累它，索性在离开牛心山时与这小狼告了别。

　　现实却远没有程风当初和万小倩所构想的那般简单，人们对这冬日之花的热情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程风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能让世人看到这花他就满足了，可是万小倩还在等着他啊。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小有所成，他时常看着眼前的花就在想，万小倩应该已经忘了自己吧，渐渐的，自己当初那份炙热的心思也淡去了，只是偶尔回忆起来总是夹着些遗憾。

　　阴差阳错，程风中年又一次来到了牛心山，此时的牛心山下已经有了一个镇子。

　　“这牛心山真这么邪乎？”

　　程风在客栈歇脚时就听得隔壁老板正在和茶客聊天，于是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可不是么？”老板说道，“这山中还有坐山，邪的很！你要是在这山中看到一个突然出现的阶梯可千万不能好奇心作祟走上去。”

　　“走上去了会怎么样？”程风忍不住插嘴问道。

　　“还能怎么样，人就没了呗！”老板摊摊手，“你别不信，这前前后后四五个人都上去了，就没见一个回来的！”

　　“那，那山上的那家人呢？”程风追问道。

　　“人？”老板凝眉思索，“那山上没人啊……以前倒是听说上面有户人家，大家伙还都把那山当仙山来着……”

　　“后来呢？”

　　“后来……那山平常人是找不到的，也不知怎么的，被一帮山贼找了路上去，将那山上的一家人都杀了。哦，对，就是从此啊，那山就邪乎的很呢！”

　　程风一下子瘫坐到凳子上。

　　“呦，您没事吧客官？”老板关切道，“我寻思我这用词也不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