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体能天花板》绿辛

13、第十三章

　　陆沉舟那句关于“应激训练”的质问，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姜晚心中激起了久久不能平息的涟漪。

　　那一瞬间，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巨响，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暴露了吗？

　　他已经确认了吗？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炸开，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然而，
　　长期在生死边缘锻炼出的强大意志力，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她硬生生压下了所有翻腾的情绪，脸上迅速切换成茫然和无措，还带着点被冒犯的委屈：

　　“应激训练？教练，我真的听不懂……
　　我就是个普通上班族，最多大学体育课跑过八百米，哪接触过什么训练啊？”

　　她甚至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一丝被反复质疑后的不耐和疲惫，

　　“可能就是……
　　我体质比较特别？
　　或者吓坏了的时候反应比较怪？”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陆沉舟的表情。

　　他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评估她这番话的可信度。

　　最终，
　　他既没有继续逼问，也没有表示相信，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将平板电脑夹在臂弯，说了句：

　　“今天加训到此结束。明天同一时间，不要迟到。”

　　没有结论，没有表态。

　　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反而更让姜晚感到不安。

　　他就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并不急于收网，而是享受着猎物在网中挣扎、猜测的过程。

　　他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
　　他在等，等她自己露出更大的破绽，或者……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姜晚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一号训练场。

　　秋夜的凉风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

　　回到宿舍，同屋的孙小雨已经睡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姜晚轻手轻脚地洗漱，躺在冰冷的床上，却毫无睡意。

　　黑暗中，陆沉舟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和他那句冰冷的质问，反复在她脑海中回放。

　　“应激训练……极端环境……”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缠绕着她。

　　她的过去，那些枪林弹雨、生死一线的记忆，是她拼命想要埋葬的梦魇，如今却因为一个男人的敏锐观察而有了被重新掀开的危险。

　　这种失控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

　　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

　　接下来几天的常规训练，姜晚更加小心翼翼。

　　她将“努力但天赋有限”的菜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在每个项目上都表现出“竭尽全力才勉强跟上”的吃力感。

　　她不敢再有任何细微的、可能暴露专业素养的本能反应，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计算和刻意扭曲，这让她身心俱疲。

　　陆沉舟似乎并没有因为那晚的质问而改变态度。

　　在集体训练中，他依旧严厉、公正，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只是，姜晚能感觉到，他投向自己的目光，停留的时间似乎更长了一些，那目光中探究的意味也愈发明显。

　　他不再轻易出声点评，更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记录着她每一个看似无意的举动。

　　这种无声的压力，比直接的逼问更让人窒息。

　　转眼又到了加训日。

　　晚上七点，姜晚准时走进一号训练场。

　　今晚的训练场似乎有些不同，顶灯只开了几盏，光线比往常昏暗，更多的光亮来自窗外倾泻而入的皎洁月光，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清辉。

　　陆沉舟已经等在场地中央，他身边放着的，不是之前那些常见的器械，而是一根离地约一米五高、宽度仅有十厘米的窄平衡木。

　　平衡木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看起来极具挑战性。

　　“今晚的项目，平衡木行走进阶。”

　　陆沉舟言简意赅地说明，

　　“任务很简单，从这头走到那头，中途完成三次转身，一次深蹲。要求，不能掉下来。”

　　姜晚看着那根细长的木头，心里暗暗叫苦。平衡性训练本就是极易暴露真实水平的项目，尤其是在这种窄木上。

　　普通人和训练有素的人，在重心控制、肢体协调、恐惧克服等方面有着天壤之别。

　　在月光这种不够均匀的光线下，难度更是倍增。

　　“教练……这……这太高了……我害怕……”

　　姜晚适时地表现出畏难情绪，声音都有些发颤。这倒不全是演技，在这种环境下进行高难度平衡训练，确实存在风险，她也必须合理表现出恐惧。

　　“安全措施已经检查过，下方有软垫。”

　　陆沉舟指了指平衡木下方，

　　“开始吧。”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姜晚知道，今晚这场“月光下的舞蹈”是躲不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平衡木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抬脚踩了上去。

　　木质表面微凉，十厘米的宽度让她必须全神贯注才能站稳。

　　她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双臂夸张地张开以保持平衡，像一只笨拙的企鹅。

　　她故意让身体出现各种小幅度的、不必要的晃动，看起来惊险万分，仿佛随时都会栽下去。

　　陆沉舟就站在平衡木旁，双臂环抱，沉默地注视着。

　　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紧紧跟随着姜晚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她脚趾抠住木头的力度，她核心肌群为了维持平衡而出现的细微震颤，她视线聚焦的方向……

　　走到平衡木中段，需要完成第一次转身。

　　姜晚“战战兢兢”地停下，慢慢抬起一只脚，身体开始旋转。

　　这个动作对动态平衡的要求极高。

　　她故意在转身时让重心出现一个明显的偏移，身体猛地向外一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成功”摔下去的时候，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及时伸了过来，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回一带。

　　瞬间，姜晚的后背撞进了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陆沉舟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着一种清爽的皂角气息，猛地窜入她的鼻腔。

　　他的手臂箍在她的腰间，力量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隔着薄薄的运动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轮廓和灼热的体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姜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差点摔落的惊吓，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接触。

　　她甚至能感觉到陆沉舟胸腔内心脏沉稳而有力的搏动，透过相贴的背部传来，与她自己失序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温热而略带急促。

　　周围很安静，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虫鸣。

　　姜晚全身僵硬，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种距离，这种接触，
　　完全超出了“教练与学员”的范畴，带着一种暧昧不明的侵略性。

　　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听到头顶传
　　来陆沉舟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平衡感时好时坏，很有意思。”

　　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过来，
　　“刚才那个偏移，看起来像是真摔，但你的核心在最后零点一秒绷紧了，脚踝也有个细微的调整动作……
　　是本能，还是算计？”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姜晚。

　　他还在试探！

　　他甚至注意到了她在“失控”瞬间那些几乎无法控制的细微身体反应！

　　慌乱之下，姜晚猛地用力，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踉跄了一下才在平衡木上重新站稳，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幸好有月光遮掩。

　　她不敢看他，低着头，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和一丝气恼：

　　“我……我就是没站稳！什么本能算计，教练你想太多了！”

　　陆沉舟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和强作镇定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没有再逼近，而是退后一步，恢复了之前的距离，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继续。完成剩下的动作。”

　　姜晚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

　　她不敢再搞什么“惊险动作”，老老实实、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剩下的行走、转身和深蹲。

　　尽管她极力掩饰，但经历过刚才那一幕后，她的动作似乎比之前稳了一些，那种刻意的、夸张的晃动减少了。也许是因为心绪不宁，也许是因为……

　　在他的注视下，某种被压抑的本能悄悄探出了头。

　　当她终于从平衡木的另一端跳下来时，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既有体力消耗的原因，更是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和刚才那段插曲带来的冲击。

　　陆沉舟没有对后续的表现发表评论，只是记录了什么。

　　他看了看时间：

　　“今晚就到这里。”

　　姜晚如蒙大赦，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心跳失常的地方。

　　“等等。”

　　陆沉舟又叫住了她。

　　姜晚脚步一顿，紧张地回头。

　　月光下，陆沉舟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
　　他看着姜晚，目光深邃，仿佛融入了这清冷的月色。

　　“你的身体，比你嘴里说的要诚实得多。”

　　他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

　　“姜晚，我很好奇，你这层厚厚的伪装下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没有等她回答，说完便转身，率先离开了训练场，留下姜晚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弥漫着月光的大厅里，心乱如麻。

　　他的话语，和他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一样，带着一种强烈的侵略性，不仅仅是对她身份的探究，更像是一种……

　　对她整个人，从身体到内心的，步步紧逼的靠近。

　　这场猫鼠游戏，似乎正在朝着一个她始料未及的方向，悄然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