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宁》自在观学徒

29、一次对话

　　董惠湘还没来得及张口，叶嘉豪便听声走了过来，他看到叶济宁的样子，当即明白叶济宁都知道了。
　　叶嘉豪快速地关上房门，反锁。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叶济宁说道：
　　“姐！我也是没办法了，采莲她家要18万8的彩礼，但是我们家砸锅卖铁也只能凑出来8万8，姐，求求你，帮帮我吧，我不能光棍一辈子呀！”
　　叶济宁看着叶嘉豪这副样子，突然冷静了下来，用嘲讽的语气说：
　　“砸锅卖铁也凑不出？那怎么不把房子卖了？嗯？”
　　叶嘉豪被叶济宁的话一梗，恼怒地说：
　　“姐！房子卖了我住哪？爸妈住哪？再说，这郊区的房子值几个钱？而且虽然是换亲，但是天赐哥也不错啊，老实肯干，你们很般配啊！”
　　叶济宁想着门外那个身高和她差不多，且看着比她爸年纪都大的男人以及他刚才审视自己的目光，叶济宁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干呕的冲动。
　　“叶嘉豪，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觉得姜天赐好，那你就嫁给他，别来找我。”
　　叶嘉豪听到这话，当即就站起来身来，想要去拉叶济宁的手臂，却被董惠湘给拦住了。
　　“姐姐，弟弟，你们别吵了，都是爸爸妈妈的错，弟弟你先出去！”
　　叶嘉豪听到董惠湘这么说，狠狠瞪了叶济宁一眼，扔下一句“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结婚！”就摔门出去了。
　　叶济宁冷冷地看着董惠湘说：
　　“妈，我不可能答应换亲，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董惠湘刚要说话，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止住了她的话。
　　叶济宁看着来电名字，想了想，还是接起电话：
　　“喂。”
　　“叶学妹，我们运气不错，今天天气很好，我现在来接你好吗？”
　　“……”
　　“怎么了？临时有事吗？明天也可以，天气预报说，明天也是个好天气。”
　　“不是，我现在在父母家里。”
　　电话那头似乎听出了叶济宁语气的不对，顿了顿轻声问道：
　　“地址给我，我去接你好吗？”
　　叶济宁一直噙在眼睛里的泪水在这一刻突然落下，她慌乱地把它擦掉，然后沉默良久。
　　久到只能听到电话那头浅浅的呼吸声。
　　终于，林青云忍不住张口道：
　　“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要去看荷花的，宁姐。”
　　最后一个字很轻很轻，轻到叶济宁甚至没有听清是什么，只以为林青云又叫了她宁宁。
　　叶济宁这次没有犹豫，她点点头，又意识到点头对方看不见，所以将电话拿到嘴边重重地说：
　　“好。”
　　然后，挂断电话，发送地址，看了一眼旁边手足无措的董惠湘，转身走出了房间门。
　　姜天赐和父亲依然坐在沙发上大声地聊天，叶嘉豪则阴沉着脸坐在一旁。
　　听到叶济宁走出房门的声音，姜天赐和父亲齐齐看过来，父亲皱了下眉，刚要开口说什么，叶济宁抢先一步说：
　　“我先走了，不管你们要怎么样，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说完，叶济宁不再看他们一眼，抬脚向门口走去，果不其然，还不等父亲发话，叶嘉豪就故技重施，一把抓住了叶济宁的手臂。
　　叶济宁停下脚步，回头冷漠地看向叶嘉豪说：
　　“我朋友就在楼下等我，五分钟我没有下楼，她就会报警。”
　　叶嘉豪听后震惊道：
　　“你疯了？！这是我们的家事！警察不会管这种事的！”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现在还有4分半的时间。”
　　叶济宁淡淡地说。
　　叶嘉豪一时有些愣住，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回头看了一眼同样面色难看的姜天赐，叶嘉豪还是没有松手。
　　就在叶济宁有些不耐烦，想要用蛮力挣脱时，一道声音出现打破了僵持。
　　“叶嘉豪，松手，不要拉你姐姐。”
　　董惠湘走到两人身边，伸手拉开两人，就像小时候一样。
　　叶嘉豪咬着牙看着董惠湘，最终顺着董惠湘的动作松开了手。
　　叶济宁冷漠地看着眼前的闹剧，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父亲的大吼声：
　　“你敢走？走了你就再不要回这个家，也再不要管我叫爸！”
　　董惠湘听到这里，连忙拍打了一下父亲，大声说：
　　“你干什么呀？”
　　叶济宁却没有丝毫停留，只是一边穿鞋一边说：
　　“好，叶光祖。”
　　然后，就如同每一次回家那般，一个人开门走了出去。
　　而那个要和叶家换亲的男人姜天赐，一直作壁上观且眼含不满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来到楼下，叶济宁长舒一口气，多少次了，自己都是这样一个人走出这个房门，这个自己从小住到大但却始终没有接纳过自己的房门。
　　但她不后悔。
　　从前她没有反抗的勇气，如今眼看快要三十岁了，才终于敢说“不”，才终于摆脱了曾经那个只能偷偷躲起来哭的女孩的影子。
　　如今这股勇气从哪来？她也说不上来。
　　可能是因为阅历的增加，可能是因为银行卡里的些许存款，也可能是那一场神奇的空间旅行。
　　可能是因为她知道，这一次真的有人在等着自己。
　　反正，一步退步步退，人始终要为了自己而活。
　　叶济宁慢慢向小区附近的广场走去，并给林青云发了新的位置信息。
　　她不能一直待在楼下等林青云，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下楼来然后撞破她的谎言，虽然撞破了也没什么，但叶济宁暂时不想面对他们任何人。
　　或许看一场荷花会带给她好心情。
　　并没有等很久，林青云便开车停在了广场旁边。
　　从走出家门到坐上林青云的副驾，叶济宁甚至感觉只相隔了一个呼吸而已。
　　车厢里很安静。
　　叶济宁时不时地转头看一眼林青云，但林青云却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仍旧认真地开着车。
　　难道林青云一点都不好奇吗？
　　叶济宁又等待了良久，最后还是张口问道：
　　“你不好奇发生了什么？”
　　林青云听了这个问题依然目不转睛的看向前方，只是轻声说：
　　“你想倾诉的话，或许，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换亲，我爸妈要拿我换亲让我弟弟结婚。”
　　说完，叶济宁转头观察着林青云的表情，她曾经和林青云说过一次自己的家庭状况，林青云还记得吗？
　　但林青云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你拒绝了？”
　　“当然！这些年我已经很考虑他们的想法了，即使再累，我妈介绍的相亲我也都会给个面子去一下，可这次，他们太过分了。”
　　林青云却没有接话，好像在咀嚼着叶济宁刚才的话。
　　“相亲？”
　　“嗯，自从大学毕业后，我爸妈就很操心我感情上的事，曾经我也想过是不是就要随了我爸妈的心意，但是，我不行。”
　　“而且，对于我爸妈偏心叶嘉豪这件事，我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准备，今天的事虽然是情理之外，可也是意料之中。”
　　说到这里，叶济宁无奈一笑，对于父母能做出换亲的事，叶济宁心里有愤怒，有失望，可却没有伤心，因为她早就在日积月累的忽视中想通了一切。
　　对于叶嘉豪和叶光祖，叶济宁已经不再有任何期待，只有董惠湘，想到母亲的脸，叶济宁还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叶济宁，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表面温柔好说话，但实际很叛逆坚定的人。
　　一件事一旦你想做，没有什么能阻拦你。”
　　林青云语气平淡却略带肯定地说道。
　　叶济宁却有些惊讶，她自嘲地笑笑说：
　　“我吗？我从来没有叛逆过。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叛逆的人，他们好像才是真正的在活着，而我的人生呢？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念书、工作，没有答应爸妈介绍的相亲对象，可能就是我唯一的叛逆吧。
　　我从前看电视剧电影时，看到主人公们开心时大喊，生气时愤怒，他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开心，而我呢？只能以自己走掉的方式来逃避一切。”
　　叶济宁闭上眼睛，这才是她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她恨自己的小心翼翼。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在叶嘉豪拉住她时转身给叶嘉豪一个巴掌，为什么她不能摔东西以示愤怒，为什么她不能拍桌子回击叶光祖，为什么…她不能看着董惠湘的眼睛问她为什么。
　　“宁宁，表达愤怒的手段有很多，能让你不受伤害的方式才是最适合你的。”
　　“这只是懦弱者的借口罢了，我甚至都不敢问为什么。”
　　“不懦弱又能如何呢？”
　　林青云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带怀念的说：
　　“宁宁，你会明白的，你比谁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