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未了[破镜重圆]》廖雀

59、过往[余未]

　　秋风起，校园里的银杏叶落满林荫大道，空气里都是干燥好闻的叶子气味。每逢周末，这里便成了众多情侣约会之地，空气里飘着甜腻的恋爱味道。

　　大二第一学期，班里许多女生都谈了恋爱，余未宿舍四个人，只剩她和林溪还单着。

　　“余未，你那个社团的社长绝对对你有意思。”舍友边嗑瓜子边说。

　　余未正看到漫画里男主把女主按在床上，头都懒得抬：“不可能。”

　　“我们都看出来了！人家又高又帅，你真没想法？”

　　漫画正进行到关键处，余未的耳朵自动屏蔽了所有外界声音。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舍友去开门。

　　“同学，我们是派出所的。找一下余未。我们接到线索，她通过一个境外网站购买非法出版物，现在需要她配合调查。”

　　余未惊吓得一把合上书，书本封面印着【未满十八岁禁止阅读】。抬头看去，几个男警察堵在门口。

　　她就这样，在一身不得体的装扮和满心社死的尴尬中，被带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询问室里。

　　余未把鸭舌帽压到最低，几乎遮住整张脸。出门太急，她只穿了薄外套、背心和拖鞋，此刻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寒意，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尬的。

　　“小宋，不忙吧？帮做个笔录。”门口有警察喊道。

　　脚步声靠近，余未的头埋得更深。直到对面椅子被拉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像块冰砸进她耳朵里——

　　“我们是临湖市公安局大学城派出所的民警，现依法向你进行询问。请如实回答。你的姓名、年龄、所在院系？”

　　她绝望地抬眼，从帽檐下的缝隙里，看到了宋警官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靠！怎么是他？！

　　她内心哀嚎，故意掐着嗓子，让声音变得又细又扁：“余未，19岁，文学院大二。”

　　他记录着，随手拿起那摞漫画书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的一瞬，指尖微顿，像触到强光般倏地闭眼，“啪”地合上。

　　他垂下眼帘，用比刚才更低的声线问：“这些书，是你的吗？”

　　他拿起的，是她最爱看的《成为兄弟俩的夹心饼干如何呢？》。

　　她庆幸他们没让她摘下帽子来，脸藏在口罩下，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在鞋底抠出了一座临湖市公安局。
　　她硬着头皮：“是。”

　　“购买渠道？”
　　“XX网。”

　　一旁的老警察没好气地用指关节叩了叩书上【十八禁】的标识：“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书籍吗？”

　　余未头皮发麻，硬着头皮狡辩：“我…我不知道，随便买的。”

　　“上面这么大字看不见？”老警察声音扬高。

　　询问在令人窒息的尴尬中继续。他们询问了一些细节，她确认后，在笔录上签名。

　　“你的行为虽不构成犯罪，但传播此类物品是违法的。这些书籍我们将依法收缴，希望你引以为戒。”宋警官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

　　她签完《收缴物品清单》，看着上面一列炸裂的书名，耳朵烧得通红。

　　趁旁边警察整理文件的空隙，她鼓起全部勇气，用气声急速地对宋警官说：“那个…有张音乐会门票夹在里面，不是违禁品，能还我吗？”

　　宋警官整理笔录的手没停，甚至没看她一眼：“所有物品需依法统一处理。”
　　语气冷硬，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可是，那个不是淫/秽物品。”

　　“抱歉。”

　　余未觉得他们不讲道理，还想说点什么，那两人直接走了出去，她慢一拍，跟上去：“等等。”

　　他回身：“你还有什么事？”

　　“那张门票真的不是淫/秽物品，你们凭什么没收我的？”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抬高了几分，引得路过办公室的几个民警都侧目看来。
　　一时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想到那张珍贵的门票，还是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执拗地看着他。

　　宋警官的眉头蹙了一下，似乎不想在走廊上引起更多注意：“……如果不是，之后会按规定返还给你的。你别急。”

　　“之后是什么时候？那场演出就在这周六了！”她往前追近一步，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了，此刻要回门票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你赶紧回去吧。”他垂下视线，几乎是有些生硬地绕开她，快步离开了。

　　余未还想再跟，可他背影里那股“到此为止”的冷硬气息，像一堵无形的墙把她挡在了原地。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一股混合着委屈和不讲理的愤懑堵在胸口。
　　这人怎么这么不通人情！

　　-
　　凌晨一点半，暴雨如注。

　　自那件事后，已经过了几天。余未趴在宿舍阳台上叹气，那张门票是林溪送给她的。

　　是个特别小众的乐队，难得来到临湖开live，因为人气不够，只能开小场子，门票数量少，只开放给老粉。虽是小众，但数量有限，一票难求，网上转让少说能卖个几千块。

　　明天周六就是演出的日子了。

　　倾盆大雨像她的难过一般落下来。夜晚的校园，路上几乎没有人。

　　宿舍里的人都睡了。余未郁闷地戴上耳机，听着喜欢的乐队的歌，难过使她愈发精神。

　　手机震动，一个陌生本地号码。
　　“喂？”余未兴致缺缺。

　　“是余未吗？” 电话那端的声音微哑，带着一丝被雨水浸泡过的疲惫，却又奇异地磁性。

　　“我是啊，你哪位？”
　　“宋警官。我在你宿舍楼下，你现在方便下来么？”

　　居然是他。快两点了，他来做什么？
　　余未的心莫名一跳：“有什么事啊？”

　　“你先下来。快点，我赶时间。”

　　她蹑手蹑脚地套上外套，汲着拖鞋就下了楼。

　　刚到楼下，一股掺着雨水的冷风便扑面而来，激得她打了个寒噤。她这才想起没带伞。

　　宿舍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灯在雨幕中切割出昏黄的光柱。驾驶门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撑伞下车，暴雨瞬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肩头。

　　他几步走到屋檐下，收了伞。灯光下，发梢和脸颊都滚着水珠，眼底有掩不住的倦色。

　　余未望着他从外套内袋里，取出一张完全干爽的门票。
　　“你的东西。”

　　他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讶异地接过。

　　“是这个吧？”他确认道，语气听不出波澜。
　　“嗯...”突如其来的失而复得令她有些怔然。

　　“那就行。”他淡漠地丢下话，重新撑开伞，像完成任务般，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鬼使神差地，余未匆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湿透的衣料下，她能感到他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谢谢你！专门送过来。”

　　他静静看了她一瞬，雨水顺着黑发滑到下颚：“工作而已。”旋即转身，大步回到车上。

　　掺着雨水的冷风吹进宿舍大门，激得余未打了个喷嚏。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张被保护得好好的门票，日期和乐队名清晰可见。

　　明天就是live了……他是看到日期，才在这个时间、这种天气赶过来的吗？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回到宿舍，在台灯下，她再次端详那张票。

　　宋警官，明明平时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却会有这样近乎笨拙的细心。

　　她拿起手机，给刚刚的陌生号码发去一条短信：「谢谢你！下次我请你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