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回溯：单方脱轨（大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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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画室的天窗，苏清和调整着画架的角度，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画布上已经打好了底稿，是张砚之坐在窗边的侧影，轮廓被阳光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像幅自带光晕的古典肖像。
“光线可以吗？”张砚之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衬衫，袖口整齐地扣着，与平日里随意挽起的样子不同，多了几分郑重。
“可以的，张老师。”苏清和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画笔。
这是她鼓足勇气提出的请求，以他为模特画一幅肖像，既是完成专业课作业，也是想借着画笔，重新找回一点自然的师生相处模式。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张砚之很配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目光落在窗外的玉兰花上，眼神悠远，像在想什么心事。
苏清和的目光在他脸上与画布间来回移动。她刻意避开那些容易泄露情绪的细节，专注于线条的勾勒和光影的铺陈：他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线，还有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的鬓角。
可画着画着，笔尖还是不由自主地偏向了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总藏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像蒙着雾的湖面，她不敢再细化那双眼睛了。
“调子太重了。”张砚之忽然开口，指着她的画作打破了沉默。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眉骨下方的阴影，用柠檬黄调和一点赭石，会更通透。”
苏清和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调色盘，果然发现暗部用了太多深色，显得沉闷。
她按照他说的调和颜料，再画上去时，那片阴影里果然透出了一丝微妙的暖光，仿佛有阳光从那里悄悄渗了进来。
“谢谢您，张老师。”
“观察要再细一点。”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肖像画不只是画形，更要画神。”
苏清和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说的“神”，是指画中人的神态，还是？她不胡思乱想，只能低下头，假装专注地调整画布上的光影。
中途休息时，苏清和去倒水，回来时看到张砚之正站在她的画架前，目光落在画布上，眉头微蹙。她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以为哪里画得不好。
“你最近……和陆明宇还好吗？”他忽然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苏清和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水差点洒出来：“就……还好。”
这个回答连她自己都觉得敷衍。自从上次拒绝了联展的邀请，陆明宇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变得微妙起来。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来学校接她，微信消息也从嘘寒问暖变成了一些专业上相关的关心。
张砚之看着她躲闪的眼神，没再追问，“嗯，不要让情绪影响了画作，看着还是不太认真。”张砚之直白的说道。
转身走回窗边，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只是这次，他的目光落在了画布上，与苏清和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的眼底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反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苏清和慌忙移开目光，心脏却像被画笔狠狠戳了一下，疼得厉害。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画笔，指尖却在颤抖。
原来那些刻意维持的平静，那些努力扮演的师生角色，在这样猝不及防的对视里，都成了不堪一击的伪装。
她就是喜欢，回不去的，回不去正轨的，只能表演，表演一段纯粹的敬爱老师的油画系学生。
下午的光线渐渐变得柔和，给张砚之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苏清和加快了速度，想在日落前完成这幅画。可越到后面，她越发现不对劲，画布上的人虽然形似，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双眼睛里的光太淡了，她却不敢去画眼神。只能从其他五官出发，也许是嘴角的线条太硬了，完全没有平日里那个会在指导她画画时露出浅淡笑意的张砚之的影子。
“是不是哪里不对？”张砚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开口问道。
苏清和咬着唇，看着画布上那个陌生的、带着距离感的肖像，忽然鼓起勇气说：“张老师，您能……笑一下吗？”
张砚之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慢慢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那笑容很淡，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苏清和心里漾开了一圈涟漪。
阳光落在他的笑纹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星光闪烁，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苏清和屏住呼吸，飞快地拿起画笔，将这个瞬间定格在画布上。
她的手不再颤抖，笔触变得流畅而坚定，调色盘上的颜料仿佛有了生命，在画布上晕染出温暖的光泽。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夕阳正好穿过天窗，将画布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红色。
苏清和放下画笔，看着眼前的肖像，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这才是她心里的张砚之，有温度，有光芒，即使只是一个浅淡的笑容，也能照亮所有的阴霾。
“画完了？”张砚之站起身，走到画架前，目光落在画布上，久久没有说话，好像还不是很满意。
苏清和紧张地攥着衣角，不知道他会怎么评价。
这幅画里藏了太多她不敢说出口的心思，那些刻意加重的光影，那些细腻描摹的线条，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秘密。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疑问：“画得……很好，有进步，形似，神不太似吧，把我画年轻了哈哈哈。”
苏清和抬起头，看到他正看着画布上那个带着浅淡笑容的自己，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欣慰，有感慨，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怅惘。
“谢谢您当我的模特，张老师。”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慌乱。
“应该谢谢你。”他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平静，“很久没这样安静地坐一下了思考一下了。”
收拾画具的时候，苏清和发现张砚之的手机落在了窗台上。
屏幕亮着，只有一行字：“姐夫，我姐生日要到了，这次还是给我姐过生日？还是等忌日？”
苏清和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给已故的人过生日，是欺骗自己她没有离去吗？
原来他的执念这么深吗？
张砚之拿起手机，看到那条消息，又看了看苏清和苍白的脸色，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机放进了口袋：“我送你回去。”
走出画室时，夕阳正浓，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交叠。
苏清和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幅画就像一个巨大的破绽，暴露了她所有的伪装，也让她看清了彼此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回到宿舍楼下，张砚之把她的画筒递给她，语气平静：“画完了就好好休息，别想些有的没的。”
苏清和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想太多，心情不好罢了。”
他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这个，给你的，你们鉴赏课胡老师让我给你的，她说这两天看你心情不好，上烘培课给你做了个巧克力，让我捎给你，让你吃点甜头，别光吃苦头。”
纸包里是块手工巧克力，形状像支小小的画笔。苏清和捏着那块巧克力，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谢谢胡老师，也谢谢您递给我。”
“回去吧。”他挥挥手，转身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苏清和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忽然觉得，肖像画错了。
她想画的，不是带着浅浅笑容，语气健谈的他，而是那个跟她在工作室促膝长谈，在紫藤花架听到她的回答愕然的他。
只是这些，她再也没有机会画出来了。
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回到正轨了。
夜色渐浓，苏清和打开画筒，看着那幅完成的肖像。画布上的人笑得温柔，可她却仿佛能透过那层油彩，看到他眼底深藏的冰封。
原来有些感情，就像她这幅画里的破绽，即使她再小心翼翼地掩饰，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暴露无遗。
她倔强的又给眼睛填了几抹重色，虽然眼神看上去更坚定了，却再也没有神韵了。
再改也改不完了。
而张砚之，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她生命里，一幅注定画不完的肖像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