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沉溺》碎玉仙

18、拍卖风波

　　平静被一通紧急电话打破。

　　江星夜正在给一幅新送来的水彩画做铺色，陈助理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入，脸色是少见的凝重。

　　“江先生，请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她语气急促，“陆先生需要见您。”

　　江星夜心中一惊，放下画笔。陆沉主动要见他？出了什么事？他下意识地看向那扇通往主宅、如今已不再落锁的门，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跟着陈助理穿过廊桥，第一次踏入了陆沉的主宅。内部的装修是极致的简约与冷感，黑白灰的色调，光洁如镜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比画室更甚。

　　陈助理将他引至书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陆沉低沉的声音：“进。”

　　江星夜推门进去。书房很大，同样以深色调为主，巨大的书桌后，陆沉坐在皮质座椅里，面前摊开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则醒目的新闻标题。他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射向江星夜。

　　“看看这个。”陆沉将平板转向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江星夜走近，看向屏幕。那是一则艺术版的头条新闻，配图赫然是他之前临摹完成的那幅印象派风景画！新闻标题触目惊心——

　　《惊爆！陆沉天价拍得‘遗失名作’，疑为顶尖高仿？业内专家提出质疑》

　　报道详细描述了这幅画在昨晚一场小型私人拍卖会上被陆沉以令人咋舌的价格拍下，但随后便有匿名专家指出，画作在某些细节处理上与原作存在微妙差异，虽然技艺精湛足以乱真，但风格更偏向现代画家的处理手法，怀疑是出自某位隐匿高手之手的超级高仿。

　　报道虽未直接点名，但字里行间暗示着陆沉可能“打了眼”，或者……知情并参与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

　　江星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画的……那幅他倾注了心血、甚至试图捕捉“神韵”的临摹作品，竟然被陆沉拿去拍卖了？而且还引起了如此大的风波！

　　“这……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完整的声音。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被利用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我需要一个解释。”陆沉站起身，绕过书桌，一步步走近他，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为什么你的画，会被人看出破绽？我付钱，不是让你给我制造麻烦的。”

　　他的语气冰冷刺骨，带着质疑和审视，仿佛江星夜是那个故意留下痕迹、给他惹来麻烦的人。

　　江星夜猛地抬起头，对上陆沉冰冷的视线，之前因那点“微光”而产生的些许柔软瞬间冻结。他攥紧了微微发抖的指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先生，”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但眼神却异常清晰，“我按照您的要求完成了临摹。至于它为什么会被拿去拍卖，以及为何会被人看出并非原作，这并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也超出了我们契约的内容。”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如果非要说‘破绽’，那或许正是因为您要求‘捕捉神韵’。纯粹的复制或许更难被辨认，但一旦融入个人对作品的理解和情感，笔触自然会带上时代的印记和个人的风格。这，是无法完全磨灭的。”

　　他将责任清晰地推了回去，同时也点明了一个事实——造成“破绽”的，恰恰是陆沉自己提出的要求。

　　陆沉盯着他，眸色深沉如夜，看不出喜怒。书房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片刻后，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

　　“我不敢。”江星夜垂下眼帘，但脊背依旧挺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的工作是在您的画室里完成指定的临摹，至于画作之后的流向和用途，我无权过问，也无法负责。”

　　他划清了界限。他只是一个画手，不是共犯。

　　陆沉沉默地看着他，目光锐利，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析一遍。江星夜能感觉到那视线如同实质，刮过他的皮肤，但他没有退缩。

　　良久，陆沉才移开目光，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继续你的工作，记住，管好你的嘴。”

　　“我明白。”江星夜低声道。

　　“出去吧。”

　　江星夜没有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书房。直到重新穿过廊桥，回到画室，关上门，他才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着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水彩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拍卖风波像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陆沉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而他，不过是这盘棋局中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光和好奇，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中，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