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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惊悚荒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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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角落里的程青。他的能力是眼下保障大家安全、探明外界情况的最大依仗。被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程青即便再努力压制,耳根仍红得彻底。
他长呼出一口气,努力将蔓延上头脑的热气吐出去,随即,程青视线穿透窗帘与玻璃,全神贯注的他能清晰瞧见门外站着一位老人。
那人身形宽大,背脊微微佝偻,被一件厚重、由枯草编织而成的蓑衣笼罩着,雨水顺着草叶边缘滑落。内部衣着古怪,手中拄着一根粗糙木杖,杖头弯曲部分绑着一盏萤火小灯,在夜里微微发亮。除此以外,他的身上还带着繁复的骨串饰品,透着一股历史般的沉淀感。
像许多作品里会出现、在高台上跳舞的大祭司。程青自己也说清为何会有这般联想。
“外边是一个……穿着比较独特、有个性的一个老人……”他语气迟疑,缓慢将自己所见的描述清楚,“但似乎……不像城里人。”
这打扮,其实有点像他曾在纪录片里见过的原始部落的人。程青回忆他脸上涂抹纹样,瞧着地位不低。再看他那头狂野不羁的乱发,那不是酋长,便是自己方才想到的祭司之类。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程青性子向来圆滑,从小就格外的在意他人的看法,也从不愿在人前说出那可能产生歧义、让人觉得带有贬低意味的话来,就怕不幸给家里人惹了麻烦。
一番思索后,终究还是选了个更稳妥的说法,对自己、对他人都体面些。反正他们看了就知道,他绝对没有描述错误的地方,程青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满意的回答,竖起了大拇指。
哪怕已经从行事风格上弄清楚程青是那种比较内向的人群,一旁的郑好升还是默默翻了个白眼,觉得他这谜语人的行为实在是讨厌。
这么大的人了还畏畏缩缩的,他们是会吃了他还是会怎样?他瞥了眼程青,在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转头看过来后不爽地轻嗤一声。而程青对此只是摸摸头,心中感到一阵莫名,不知他为什么又不高兴,想法实在难以揣摩。
“不像城里的是个什么样?”
恕李言轻见识浅薄,乍一听这描述,他还真有些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若说是穿着朴素的农村人也不该是这么个回答啊。
他托着下巴,冥思苦想。
“就是……”程青耐心讲述。
大厅里的众人也在听后,齐齐沉默下来。而就在他们的思索间,那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的周天,凝眉问道:“外头就只有他一个?没别人了?”
程青点点头,“没错,就他一个。”
周天凝神细想着程青方才的描述。知晓了此时站在门外的是位长者,且那衣着,极有可能是当地的少数民族后。同为华夏血脉,他心中确实是起了开门相助的念头。毕竟就以他的身手而言,即便对方真存恶意,也足以应对。
而且,既然他们是被带到这里来、强制参与比赛的,目前来说通关线索是一点没有,必然要通过接触来获取信息进而推进任务进度。
权衡再三,周天觉得怎么样都是见一面,交谈一番,对他们更有利。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却并未立刻付诸行动。众人同行,安危与共,这点他清楚得很。若因一时的善念将危险引入房中,大家心中,必然存着怨言。沉吟片刻,周天转向众人道:
“一位老人,在这种天气下独行至此,很可能是附近山民,遇上了难处。有可能就是因为那些未知的东西来找我们求助的。不如,我们打开门问一下情况,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若是可以,再向他打探一下信息。抱着这种想法,周天环视众人一圈。
见他们犹豫不决,他又正色补充,“各位放心,我以军人名誉担保,不会拿大家的安全冒险。即便真有变故,我也能即刻控制局面。眼下我们初至此地,正需了解本地情况。若他确是本地人,或许能为我们提供重要信息。”
听了这番话,众人相视片刻,最终陆续点头应允。如今他们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奇怪之物的传闻,若是本地的,或许能探出些消息。更何况这里这么多人呢,他一个老人还能奈何得了他们?这么想着众人也不再抵触。
在这干看着也不行,贺文州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跑网约车那么多年了,力气自然是有的,理应去搭把手,以防不测。见状,他便也主动离开座椅,上前一步,撸了撸袖子道:
“我跟你一起去。”
周天看着他,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便点点头,不再迟疑,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大门。在众人屏息注视下,他们一同来到窗前。
经过一番摸索,两人在厚实的窗帘后边,发现了开在落地窗上的一扇玻璃门。
握上了那门把手,周天深吸一口气,便猛地拉开了那扇有些沉重的玻璃大门。
一股夹杂着雨水和泥土气息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屋里人因为灯光不给力,屋里又实在太冷,于是便拿其中一个人带来的小盆子、烧起来、用来烤火取暖的火焰,是一阵摇曳。
而在门外,那个身着蓑衣的老人,正静静地立在风雨中。他赤脚站在水洼中心,深邃的眼睛缓缓抬起,望向了门口的两个人。
他将手中的拐杖轻轻抬起,然后触了一下地面,溅起一些水花,那盏小灯也随之晃动。嘴唇开合,老者微微低头,仿佛在行礼,随即他从口中发出了一连串带着奇特韵律的音节。
稳重,此时哪怕他浑身上下狼狈不堪,也带着从容不迫的气度,让人不自觉的尊敬。
如果要说个大概的话,大概是最有声望的学者,突然出现在眼前,崇敬自是油然而生。
方才桑酒按捺不住好奇,蹑手蹑脚地走到那贴近落地窗的一排座椅旁,在打开的玻璃大门死角,探着脑袋悄悄观察门外的交涉情况。
但因为脖子这样伸着,实在有些累,于是她干脆撩开厚重的窗帘,趴在落地窗看。
瞧见那个衣着破旧、模样有些可怜的老人立在那风雨中。想起自己奶奶在不久前过世了的桑酒,发出一声叹息。其他人见状,也在彼此的招呼下纷纷聚拢过来,一起围观了起来。
如今见着这场景,也是纷纷猜测起来。
“他在说什么?叽里咕噜的听不清啊。”
“听不懂,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吗?”
“听起来有点儿弹舌,像是俄语……”
就在众人满脸困惑之际,一个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的女生带着些许犹豫和好奇的将身子探了出来。她叫契悠然,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汉服,气质古典,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闺秀。
“这……”女生轻声说,眸中带着点不确定,因为离得有些远,此时的雨声也下的大了些,她一时有些没听清,“好像是古汉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她身上。
“妹妹你学过?”李言轻转头问道。
契悠然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她学古文献学和古代汉语本就是出于兴趣,了解得既不专业也不深入,话自然不敢说太满。于是只能和大家这样说道:“我了解过一点点古文献学和古代汉语,但也只会一点点……”
说着,她便伸出手指比划了一小截。可即便是如此说了,面对众人突然提出的,“既然这样,不如你来试试?万一能沟通呢?”的提议,作为门外汉的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慢慢穿过人群走到门口,契悠然就见两位大叔,正对着老者手舞足蹈。他们两个此时疯狂的用手比划着什么,试图与这位明显与世隔绝、语言无法共通的老人家,建立交流频道。
其中一人指着窗外的狂风暴雨使劲跺脚,一人则是用双手比出房子尖尖的形状,往头顶举。嘴里还各种模糊、如哑巴说话时发出来的拟声词、源源不断的从他们二位的口中涌出。
这场面,活像在演一出无声的喜剧。
可对面的老者只是拄着拐杖,动作幅度远没有他们那么夸张,又或者说是抽象更准确。
老人家的神情好像是看懂了他们的比划一般。但因为语言障碍,这边两位却完全摸不透他的意思。两边鸡同鸭讲,谁也没get到对方的核心诉求……这情况看上去,也实在难绷。
瞧见契悠然从房间里走出来,二人挥手,本想让她赶紧回去。
这里太冷了,她穿的又少,这要是给冻坏了,他们身上也没带什么药品,生病了咋整?
可一听她说她能听懂老者的话后,两人那脸上的表情,就仿佛瞬间看到了救星,将她给护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客气地领到老者面前,表现得看不出戒备来,也保持了相应的尊重。
她顿了顿,努力组织着语言,回想曾经所学,将老者的话尽力翻译了出来,“他说……风雨……庇护所……请离去……危险……”
“远道而来的旅者啊,我能感受到你们身上那外来者的气息。你们必须得离开这里。”
老者跺了跺拐杖,身上的碎布条在风中飘摇。他紧蹙着眉头,沉下声音,向众人说道。
“外来者?”人群中有人嗤笑了一声,抱着手臂不屑道:“这老头神神叨叨的。”
“先不要打岔,听完再说。”周天抬起手制止了那人的话语。毕竟,如今他们所遭遇的事情已经够离奇了,任何信息都可能是关键。
新上岗的翻译官深吸一口气,动用自己全部所学,继续将老者的意思向众人传达明白,“这地方时常会出现一些野兽,它们拥有非人的样貌,速度无人能及,对声音极度敏感。”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对声音极度敏感?
就是之前那支探险队遇到的东西吗?
就像某种追逐战触发的前置剧情呢。程青咽了咽口水,他虽然喜好恐怖游戏,但对亲身参与,用这幅孱弱身躯体验一番还是拒绝的。
“我在多年前也曾见过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屋子,那些和你们一样的旅者……因为错过了时机,被困死在了这里。”契悠然缓缓说道。
突然出现的屋子,一样的旅者。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耳畔,每个人的脸上皆是一片凝重,呼吸都不禁粗重了几分。
“启程吧,带上所有东西,离开这里,前往下一处屋舍。”契悠然的语气愈发沉重。
让他们前往下一处屋舍?怎么有点像游戏里派发任务的NPC?加上突然获得的面板和技能,这该不会是个非法囚禁他人,用来研究全息游戏的故事吧?程青窝在一边思维发散。
“我听到了山神的呼唤……庇护我们的守护神指引我。而我告诉你们……去到祂的怀抱里,离开这个地方,要快些去。”与他声音响起的是自远方深山里传来的一阵悠远的呜鸣。
话音落下,那双眼似乎流露出一丝悲悯。老者不再言语,只是移开身体,让荒原的本貌能被众人看清。而那里,在风雨的尽头,隐约有一个更小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点。
屋内,霎时便陷入了死寂。
“不能信他的鬼话!”郑好升第一个打破沉默,“这可能是陷阱!让我们出去送死!”
他说怎么半夜三更来敲门呢,原来是通过偷窥发现了他们不好惹,就想忽悠他们出去。
奸诈的老头!
得出结论的他,狠狠瞪了老者一眼。
但站立在雨中的老者仍旧低着头。不知他们说的内容的他,脸上神色很是平静,仿佛并不在意他的不信任,只是沉默地望向了远方。
“不。”洛语深托着下巴,缓缓开口道:“他说的或许是真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郑好升皱着眉,立马反驳道。他眼神陡然锐利,因为洛语深帮着那老头说话的原因,心里对其也不再信任。
“出去?!你没看到那地方离我们有多远吗?过程中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鬼东西,难不成要当靶子给那群怪物杀死?当点心吃么?”他据理力争,对轻信老头谗言的众人很不满。
“可我们没有留在这里的资本……”梁可默默出声,“我们都没带吃的东西。”
就算留在此地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外边还有东西伺机而动。
如果荒原上真有那种怪物存在的话,这第一日它是安全的,那他们就该乘此机会离开。
而不是赴前人后尘。
被困死在这里彻底走不出去,到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同行之人接连死去。
这种结局想想就能感受到绝望,她向来喜欢将事情按最坏的打算提防。
所以,今天是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