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喜欢我吗》有楠木是南

59、但，怎么可能

　　大三，叶祝余已经很少梦见岁安澜了。因为他总是会在每个月找出那么一两天，去桉城偷偷看岁安澜一眼，一眼就足够让他开心。

　　比赛、成绩，任何能够证明自己变优秀的事，他都会做到极致。论文、项目、竞赛奖杯，像一块块砖石，被他小心垒起，堆成一座朝着岁安澜的方向不断延伸的桥。他总觉得，桥的那头，岁安澜就站在那里，安静地发光。
　　但叶祝余仍觉得不够，他认为，他和岁安澜还隔得很远。

　　大三一整年，他和岁如愿把能参加的比赛都参加了个遍。“代码双星”的称号，在计算机系里传开。

　　拿到提前毕业申请资格的那天，叶祝余对着电脑屏幕愣了好几分钟。那不仅仅是一份许可，更像是经过漫长跋涉才拿到手、盖着红章的“优秀证明书”。

　　提前毕业申请只发给专业前五、奖项过硬、对专业领域了如指掌的人。通过它看的不仅是成绩，更是品行。
　　任何一个人能拿到它，无论是对学校，还是个人，都是意义非凡的肯定。

　　时隔一个月，他梦见了岁安澜。

　　岁安澜趴在工作台上，周围尽是设计稿。叶祝余细细看了那些设计稿，最终将目光落在岁安澜的脸上。

　　很久之前，叶祝余就能在网络上频繁看到岁安澜的消息。“天才设计师”“新锐力量”等耀眼的标签，一个个贴在岁安澜身上，将眼前人推往他难以企及的高处。

　　这个人，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这个念头让他隐隐不安。

　　岁安澜渐渐成了他心底的一份执念，无论他如何奔跑，似乎都无法真正缩短两人之间的差距。

　　世界上那么多优秀的人，他好像只是入了优秀的门槛。面对岁安澜，那种深植于心的自卑感总会在不经意间涌上来，无论是感情上，还是个人上。

　　“能不能等等我......”
　　他的恳求极轻。

　　岁安澜醒来时，看着被风吹乱的设计稿，叹了口气：“好累。”
　　........
　　那份提前毕业申请，他迟迟没有上交。距离截止日期越来越近，他仍在犹豫。
　　只要提交申请，他就能得到为期一年的国外交流名额。这机会原本属于岁如愿和他中的一个，导师甚至期待过两人之间会有一场竞争。

　　可两人之间，始终没有动静。

　　终于有一天，导师忍不住问岁如愿：“你们俩......就这么平静？”
　　岁如愿抬起头，有些不解：“老师，你说什么？”

　　“出国名额的事啊。”
　　“噢，那个。”她笑笑，“我们早就说好了。”

　　“什么时候？怎么决定的？最后谁去？”
　　“就最开始的时候吧，用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叶祝余赢了。”

　　导师惊呆下巴：“这么草率？”

　　“嗯，一直悬在心里反而难受。定了，就能专心做自己的事了。”她按了按太阳穴，“而且，我这个朋友真的很努力啊。”

　　导师沉默片刻，又问：“那祝余怎么还没交申请？”

　　“忙吧。我看他最近挺忙的。”
　　“你记得提醒他，”导师认真地说，“别让他因为忙，把这事忘了。”
　　“好。”

　　叶祝余本已打算提交申请，可这时，排名紧随其后的那位学生的哥哥找到了他。

　　那位学生叫叶声，此刻坐在叶祝余面前的，正是叶声的哥哥——叶舟。

　　叶舟将一张卡推至他面前：“我希望你能够把交流的名额让给叶声。”
　　“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叶祝余喃喃低语。

　　“你说什么？”

　　叶祝余沉默良久之后，才问道：“您既然不缺钱，为什么不直接送叶声出国？完全用不着这个名额。”

　　叶舟皱起眉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要叶声近来情绪一直低落，他打听后才知，是因为没能拿到交流名额。叶舟本想直接安排弟弟出国，毕竟这点费用对他不算什么。可叶声却坚持要凭自己争取，他认为自己原本可以拿到。

　　叶舟向来疼爱弟弟，见他这些日子闷闷不乐，只好出此下策。他想，只要不让叶声知道就好了。

　　“我弟弟最近因为这个事情绪一直很低落。你收下这张卡，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
　　叶祝余将那张卡推了回去：“抱歉，我并不想把这个名额让出去。”

　　叶舟的指尖敲击桌面，随后说道：“嗯......你喜欢男人吧？”
　　“......”

　　叶舟把几张照片扔到桌上：“他好像...是叫岁安澜？”

　　照片里是岁安澜在不同场景的身影，有在学校吃饭的，有在公司和人交谈的，有在回家途中的。
　　叶祝余握紧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给你看看几张照片而已。”叶舟眯起眼，“你说，我要是告诉他，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他会怎么想？”
　　“他不会歧视任何人。”

　　叶舟一顿，嗤笑一声：“你怎么就相信他不会歧视你？哈哈。”
　　“......你不了解他，才会说出这种话。”

　　叶舟失去了耐心，直截了当地说：“好，看来这种小事说服不了你。那岁安澜的事业呢？还有你和你朋友合创的游戏公司，刚起步没多久吧？万一突然遇到什么挫折，你们怎么办？我或许没办法一下子搞垮你们，但以我的人脉和资源，让你们走不稳路，并不难。”

　　“好好想一想吧。”
　　叶舟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和你的父亲，还真是如出一辙。”

　　叶祝余此话一出，叶舟脚步猛地停住。他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一丝愠怒：“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他一点都不像，不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叶舟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他的父亲。当年那男人和他母亲离婚后，转眼就将第三者迎进门。

　　那女人无法生育，后来领养了一儿一女。他不是没想过把怒火发泄在那两个孩子上，可他也明白，那是上一辈的恩怨，终究做不到迁怒无辜。于是从高中起，他就独自搬了出来。这些年，真正放在心上的，也只有母亲和弟弟妹妹。

　　听见叶祝余将他和那男人谈论在一起，他很难保持冷静。

　　叶祝余没有回答他，同样站起身：“你今天说的，我都明白了。”

　　“喂！你把话说明白，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就...只是字面意思，希望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
　　叶祝余没有提交申请这件事，让岁如愿特别生气。

　　她不理解原本约定好的是，为什么突然变了卦。这不就是在耍她吗？她与叶祝余认识这么久，知道对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出国交流的机会，她最开始就没想过。她亲眼看着叶祝余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如今却轻飘飘地让给了别人，这让她既失望又难过。

　　工作室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岁如愿和叶祝余之间弥漫的低气压，连交谈都小心翼翼。

　　夹在两人中间的杜衡也不好受。好友冷战，他左右为难。最终他决定先弄清楚叶祝余突然放弃出国交流机会的原因。

　　不过没等他行动，岁如愿先约了叶祝余在附近的酒馆见面。那架势，像是要打一架才能完。

　　杜衡不放心，还是跟了过去。

　　酒馆里，三个人坐在吧台前。
　　岁如愿瞟了一眼身边的杜衡：“杜衡，你来干嘛？你跟叶祝余换个位置。”

　　杜衡讪笑：“这不是怕你们打起来。”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但他还是很害怕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叶祝余轻拍了一下杜衡：“没事，打我也可以。我们换一下。”

　　杜衡只好和叶祝余换了个位置。

　　岁如愿一口气点了好几杯酒，将一杯推到叶祝余面前：“喝。”
　　叶祝余没有拒绝，一杯一杯地喝下去。他喝完一杯，岁如愿就再推一杯过来。

　　杜衡看人马上就要醉了，劝道：“如愿，这样下去叶祝余要喝醉了。你们之间要不就算了吧。”

　　岁如愿仰头灌下一杯：“算不了！今天叶祝余必须给我讲清楚！”

　　叶祝余看着她一杯杯酒喝下去，终于按住了她的手。他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只是略去了与岁安澜有关的一切。

　　“我靠！”岁如愿将酒杯重重一放，“有钱了不起啊？啊......有钱还真了不起。”

　　叶祝余趴在吧台上，醉得不省人事。

　　岁如愿用力推了推他：“叶祝余，你干嘛答应他？你想那么多干嘛，这机会本来就是你的！你应该狠狠地拒绝他，然后给他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

　　叶祝余轻轻笑了笑，随后认真地说：“总不能把你们也搭上吧？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心血，也有你们的一份。而且，岁如愿，做游戏公司，不是你的梦想吗？”

　　“啊......头好晕。”
　　说完，叶祝余彻底昏睡过去。

　　杜衡朝门口招了招手。

　　苏然抱起喝醉的岁如愿，岁如愿还在说：“总有一天......我们也能站稳脚跟，不被......别人随意欺负。”

　　苏然向杜衡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杜衡看着醉倒的叶祝余，无奈地耸了耸肩。
　　.........
　　叶祝余被杜衡放倒在沙发上，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杜衡喝了杯水，问：“说什么呢？”
　　叶祝余坐起身，向后仰靠着沙发背，用手背遮住眼睛：“我，什么都做不了。”

　　“这不是你的错。”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觉得岁安澜看到你这样，他会说什么？”
　　“......”

　　叶祝余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仿佛岁安澜就站在他面前，正温和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下手，望着天花板出声：“他大概会说‘你辛苦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停顿一下，嘴角很轻地扬了扬，又摇摇头：“不，他可能什么都不会说。他应该会先抱抱我，然后拍拍我的背。”

　　叶祝余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