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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几天后,城市上空积聚了厚重的乌云,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熹微站在“归途”公司的窗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有种说不清的压抑感。

      “看样子要下大雨了,”

      小林走过来,

      “微微姐,你带伞了吗?”

      沈熹微摇头:

      “早上出门时还没这么阴沉。”

      “我有多余的伞,先借你吧。”小林热心地说。

      沈熹微感激地笑笑,却婉拒了:

      “没关系,顾先生说来接我,他车上有伞。”

      提到顾怀瑾,小林的眼中闪过好奇,但体贴地没有多问。

      公司里的人都隐约知道沈熹微与那位公关大佬的关系,也听说了近期的传言,但出于对沈熹微的尊重,没人当面提起。

      下午四点,顾怀瑾发来消息:

      “会议延长,大概六点半到。需要我先让晨阳去接你吗?”

      沈熹微回复:

      “不用,我等你。”

      她并不介意等待,反而珍惜这段独处的时间。

      葬礼策划的工作需要极大的情感投入,每次重要仪式后,她都需要时间静心恢复。

      五点半,同事们陆续下班。

      沈熹微独自在办公室完善下周研讨会的讲稿。

      窗外,第一滴雨点终于落下,敲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
      不过十分钟,小雨转成了倾盆大雨,狂风卷着雨水,在城市中肆虐。

      沈熹微走到窗前,能见度已经很低,街上的行人纷纷找地方避雨。

      六点二十分,顾怀瑾再次发来消息:

      “堵在路上了,暴雨导致多处积水。可能要晚点到。”

      “安全第一,不急。”

      沈熹微回复后,附加了一句,

      “我这里有茶和饼干,不会饿着的。”

      顾怀瑾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这是他最近才开始使用的表达方式,对一向只用文字沟通的他来说,已是极大的改变。

      七点过五分,顾怀瑾的车终于停在公司楼下。

      沈熹微锁好门,撑开备用伞冲进雨幕。

      即使只有短短几步路,她的裤脚还是被雨水打湿了。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顾怀瑾递过干毛巾,眉头微皱地看着窗外的暴雨,

      “这种天气应该坚持让晨阳先来接你的。”

      沈熹微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真的没关系。倒是你,开会到这么晚,又碰上这种天气,肯定很累吧?”

      顾怀瑾没有回答,但紧绷的嘴角松弛了些许。

      车缓缓驶入拥堵的车流,雨刷器以最大频率摆动,仍难以完全清除挡风玻璃上的雨水。

      “这种天气让我想起小时候,”

      沈熹微望着窗外的雨幕,声音轻柔,

      “父母还在时,每逢暴雨,我们就会窝在家里,母亲做热巧克力,父亲弹钢琴,我就坐在窗边看雨。”

      顾怀瑾静静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听沈熹微主动提起童年的幸福记忆。

      “后来他们去世,每到雨天,我就会感到特别孤独。”

      她继续道,

      “直到有一天,我意识到,雨本身没有变,变的是我的心境。于是我开始学习在雨中寻找美
      ——雨滴的声音,湿润的泥土气息,雨后清新的空气。”

      顾怀瑾若有所思:

      “你很擅长转换视角。”

      车行至半路,突然减速停下。

      周晨阳从前座回头:

      “老板,前面积水太深,好几辆车熄火了,看来一时半会儿通不了。”

      顾怀瑾查看导航,周围道路都已标红,显示严重拥堵。

      “最近的可以避雨的地方是哪里?”

      “前面两百米有家便利店,”

      周晨阳指着前方隐约的灯光,

      “要不先让沈小姐去那里等?我联系拖车和备用车辆。”

      顾怀瑾点头,转身对沈熹微说:

      “你在店里等我,我处理完这些就过去。”

      沈熹微却摇头:

      “我们一起等吧。这种天气,不该让你一个人处理这些。”

      顾怀瑾想反驳,但看到沈熹微坚定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吩咐周晨阳:

      “联系拖车后,你就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接我们。”

      周晨阳惊讶地睁大眼睛:

      “老板,你是说...”

      “按我说的做。”顾怀瑾简短命令,然后拿起车上的备用伞,绕到另一侧为沈熹微开门。

      两人共撑一把伞,在暴雨中艰难前行。

      尽管伞很大,但狂风卷着雨水还是打湿了他们的肩膀。

      顾怀瑾下意识地侧身,为沈熹微挡住大部分风雨。

      便利店的门铃在他们进入时响起,带来一丝温暖的气息。

      店里除了值班的店员,没有其他顾客,显得格外安静。

      顾怀瑾的手机不断响起,他简短地处理着工作电话,眉头越皱越紧。

      沈熹微则安静地浏览货架,最后拿了两瓶热饮和一包饼干。

      “先吃点东西吧,”

      她将一瓶热奶茶推到他面前,

      “工作永远处理不完。”

      顾怀瑾结束通话,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饮料,神色复杂:

      “我习惯了第一时间解决问题。”

      “但有些情况无法立即解决,”

      沈熹微轻声说,

      “比如这场暴雨,比如交通瘫痪。与其焦虑,不如接受现状,寻找当下的美好。”

      顾怀瑾拿起热饮,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环顾四周,这家普通的便利店因为暴雨而成了他们的临时避难所,竟有种奇特的温馨感。

      “我很少有这样的经历,”

      他承认,

      “在计划外的地方停留,没有明确的目的和时间表。”

      沈熹微微笑:

      “那就当这是一次冒险。”

      窗外的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便利店内的灯光却显得格外温暖。

      沈熹微发现顾怀瑾的西装右肩完全湿透,明显是为她挡雨的结果。

      “你的衣服都湿了,”

      她担忧地说,

      “会不会感冒?”

      顾怀瑾摇头:“没关系。”

      沈熹微起身走向货架,不一会儿拿着一件印有便利店logo的廉价雨衣回来:

      “虽然不太好看,但总比湿衣服好。去洗手间换下西装外套吧,我帮你用烘干机处理一下。”

      顾怀瑾看着那件透明的雨衣,表情有些为难。

      从小到大,他从未穿过如此廉价的衣物。

      “就当是体验生活?”沈熹微俏皮地眨眨眼。

      最终,顾怀瑾妥协了。

      当他从洗手间出来,穿着那件不合身的雨衣时,沈熹微忍不住笑了。

      就连一向严肃的顾怀瑾,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嘴角也微微上扬。

      “这是我人生中最不优雅的装扮。”他评论道,语气中却没有不悦。

      沈熹微接过他的西装外套,用便利店的微波烘干机小心处理着。

      这个过程中,顾怀瑾就穿着可笑的雨衣,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看着窗外的暴雨。

      “奇怪,”

      他忽然说,

      “明明是被困在途中,我却感觉比在办公室里更...平静。”

      沈熹微坐回他身边:

      “因为你不必扮演‘顾总’,只需做顾怀瑾。”

      这句话触动了顾怀瑾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各种角色和面具,以至于几乎忘记了不做任何角色的感觉。

      雨势稍小,但仍没有停歇的迹象。

      沈熹微提议:“反正也走不了,要不要玩个游戏?”

      顾怀瑾挑眉:“什么游戏?”

      “观察游戏,”

      沈熹微指着窗外偶尔经过的行人,

      “根据他们的装扮和行为,猜测他们的故事。”

      顾怀瑾本以为这是个幼稚的游戏,但很快就被沈熹微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所吸引。

      她能从一把雨伞的款式推测出主人的性格,从步态看出一个人的心境。

      “你该考虑转行做侦探。”顾怀瑾半开玩笑地说。

      沈熹微笑弯了眼:

      “这是礼仪师的基本功。每场葬礼前,我都要通过观察来了解逝者和家属,才能设计出最贴合的仪式。”

      顾怀瑾若有所思:

      “在我的行业,我们也观察人,但目的不同。我们寻找的是弱点和可利用之处。”

      “而我看重的是每个人的独特性和尊严。”沈熹微接话。

      两人相视一笑,意识到他们的职业视角虽然不同,却在此刻产生了奇妙的互补。

      晚上九点,雨终于小了下来,但道路依然不通。

      周晨阳发来消息,表示拖车和备用车辆都被困在其他地方,建议他们在便利店再等一段时间。

      顾怀瑾原本打算寻找附近的酒店,但沈熹微看着窗外,轻声说: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走回去。雨小了,走走也不错。”

      这个提议完全违背了顾怀瑾的效率原则。

      步行意味着近一小时的路程,湿滑不便,而且完全不必要——他们完全可以等道路通畅。

      但看着沈熹微期待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点头:

      “好,我们走走。”

      他们买了两件雨衣——这次顾怀瑾坚持买了两件
      ——踏上了回家的路。

      雨后的街道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路灯在水洼中投下粼粼光影。

      沈熹微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步行,她不时停下脚步,观察被雨水打湿的花朵,或是倾听远处模糊的城市声音。

      “你知道吗?”

      她忽然说,

      “在我的工作中,最常听到的遗憾之一,就是‘我总想着以后有机会,却没想到没有以后了’。所以我现在学会了,想做的事就去做,想欣赏的美景就停下来欣赏。”

      顾怀瑾沉默地走着,思考着她的话。

      他的生活一直被计划和目标驱动,很少允许自己“浪费”时间在无目的的事情上。

      走过一个公园时,沈熹微忽然指着长椅:

      “要不要坐一会儿?”

      顾怀瑾本该拒绝——湿漉漉的长椅,深夜的公园,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习惯。

      但他再次点头,甚至先一步用手帕擦干了长椅上的水珠,才让沈熹微坐下。

      公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雨后的清新和远处车辆的模糊声音。

      沈熹微轻轻哼起一首曲子,顾怀瑾辨认出那是她父亲生前常弹的旋律。

      “我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顾怀瑾忽然开口,

      “没有日程,没有目标,只是...存在。”

      沈熹微转头看他,路灯在她眼中投下温柔的光:

      “存在本身就是礼物。”

      就在这时,顾怀瑾的手机响起。

      他看了一眼,是紧急工作电话,但他没有接听,而是直接关机。

      沈熹微惊讶地看着他。

      “今晚,我只想存在。”顾怀瑾简单地说。

      这一刻,沈熹微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顾怀瑾

      ——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公关大佬,而是一个愿意放下所有身份和责任,单纯享受当下的普通人。

      当他们终于走到沈熹微的公寓楼下时,已是深夜。

      雨完全停了,夜空中有几颗星星突破云层,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谢谢你今晚的选择,”

      沈熹微站在门口,轻声道谢,

      “这是我很久以来最特别的夜晚。”

      顾怀瑾看着她在灯光下柔和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冲动。

      他轻轻上前,吻了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如同雨滴落下。

      “晚安,熹微。”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低沉。

      回到空荡的公寓,沈熹微站在窗前,看着顾怀瑾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转角。

      她抚摸着他吻过的额头,那里仿佛还留着他唇间的温度。

      这个暴雨之夜,原本是一场意外和不便,却因为顾怀瑾的选择,变成了她记忆中最温暖的夜晚之一。

      而她也知道,对习惯掌控一切的顾怀瑾来说,放下效率至上的原则,接受无法改变的状况,是多么大的转变。

      窗外,被雨水洗净的城市安静地沉睡。

      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顾怀瑾步行回到自己的公寓,没有立即处理积压的工作,而是站在窗前,回味着这个计划之外的夜晚。

      暴雨中的选择,往往能映照出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部分。

      而今晚,他们都看到了彼此最真实的样子
      ——简单,温暖,愿意为对方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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