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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维也纳和首尔的雪一齐降临 正文 ...

  •   我看向窗外,首尔的地上铺满了雪色。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我是在12岁那年遇到的G(暂且称他为G吧,没什么含义)。他真的很高,才初一就已经181cm了。我因为生病的原因,一直长得矮矮的,看他需要仰头。
      我似乎不是老师很喜欢的那种——乖乖的,学习成绩又好,面容干干净净的优等生。会安安静静地上课,会规规矩矩地把作业一笔一划的写好。
      相比于来说,我除了成绩好一点,其他的,跟老师最讨厌的学生没有什么区别,化妆,打耳洞,写点青春疼痛的矫情文学,看各种杂书……其实,我挺羡慕那些优等生的,每次有点什么机会,老师就会把他们推出去,而我们这群人,像是大海里沉下去的石子,被岸上的人们所遗忘。
      我们班是整个年级最好的班,但也是整个年级最“混”的班。
      G的本质跟我没什么区别。除了成绩好一点,其他的简直是差生标准。当然了,连老师对他的评价都是:“油嘴滑舌”。
      年少时期的青涩暗恋像是挂在树上未熟的苹果。关于他的暗恋故事,源于偶然间和他成为前后桌,我为了跟好友坐一起,不惜用5块钱买通后桌,跟她换了个位置。而恰好,他成为了我的后桌。
      “gyeol,你怎么坐这里了?”他跟后桌同学扯过皮,突然吃惊地问。
      我翻开地理书,无语地撇撇嘴:“我为什么不能坐这里?”我对上他的眼,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却有点颓废的情绪。
      “我没这个意思。”
      那个时代的女生不大喜欢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男生(其实现在也是一样),而G这种是当时的女孩子最喜欢的。
      单眼皮,驼峰鼻,后颈有一颗漂亮的痣。他写得一手好字,不知道用的什么洗衣液,衣服上总有一股雪松混着豆蔻的香味。吊儿郎当,认真的时候,考得很好,不认真的时候,考的又很一般,然后又欠揍般地补上一句:“下次给你拿个满分回来。”我们那时刚熟悉,我以为他说的是假的,但是后面一次月考,他真的拿了一个满分回来。大概是独属于优生的较劲心里,我时常暗戳戳地和他比赛。
      “行不行啊,gyeol,不是说这次绝对拿118分吗?怎么就拿了一个110分?”我数学有时考得比他差。
      他总是在后面一边玩我的头发,一边在书上做笔记。
      他英语差,我每次考了高分,便在他面前拿着试卷晃悠来晃悠去。
      “行不行啊,G,英语怎么没及格啊!”然后惨遭他把我按在桌子上“毒打”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冤家,但只有我知道,不是的。
      我们常在社交平台上互嘲,扒对方老底。
      “这脸简直就是P过了啊!”
      “男的来钱就是快哈。”
      我也曾以为,我们只能当仇人了。但是秋风又起,家里一些事情又席卷而来。落叶飘来飘去,还是吹回了原来的地方。那个时候,我才知道,gyeol,只要你不逃出去,你就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我总是趁着午休时间,把落不下的泪落下来,然后耸耸鼻子,告诉自己:“gyeol,又是一天。今天一定比昨天好一点。”
      我一直以为没有人能够察觉到我这矫情的情绪。但是,某一天,G悄咪咪地从后面递来一颗棒棒糖。糖纸上贴着便签,他写:曾经看到过一个方子,说常吃甜的,会使人高兴一点。不要难过了啦!
      我好笑地笑出声,看了他一眼。他眨了眨眼睛,做了个口型:“聪不聪明我?”傻子一个。
      也是那段时间,我才知道,我们惊人的相似。都是单亲家庭,都有一个从商的,不靠谱的父亲。但是表面上他好像不怎么在意,不过,我知道,其实他比谁都在意。那么怕麻烦的人,却因为怕家里的亲戚说闲话,一有时间就跑回家乡陪母亲一起面对亲戚的闲言碎语。
      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他常常出去“鬼混”的原因,不是因为想去鬼混,而是因为家里太冷淡,没有人陪伴他,所以他才需要一个热闹的地方消解情绪。只是成年人哪有时间去了解你的弯弯绕绕,认定了便不会改变。

      而我们的第一次争吵,是因为他早恋。
      是很含糊的说法,因为至今在我写下故事的时候,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而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我的一个舍友大冒险失败,在期末考试后,拉住他,对他说:“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我在旁边“冷眼旁观”,心里却隐隐疼痛,默念着:G,明辨是非啊!你才多大?不要想着谈恋爱啊!
      他当时好像打算说些什么,歪头看到我在那里静静看着,然后对我舍友说:“我回家告诉你。”
      我的眉心跳动,只是装作不在意般,对我舍友讲:“走吧。”
      回程的路上,舍友给我发一连串的消息。
      我真是要感谢你啊!我其实喜欢G好久好久了。
      真的很高兴,这样失败了我也可以狡辩说,是大冒险失败了。
      我敲敲打打地,却始终按不下一个字。直到她在群里发来一张截图。
      G说:好。
      原来是好啊。那他应该也喜欢她很久了吧。原来那份对我的好,并不属于我一个人。我其实有些恨他,挺奇怪的,但我知道那份恨,很来恨去,也不过是恨明月不独照我罢了。
      后来他给我打语音,我们没法避免地吵了一架。
      “G,你看看自己的前途好不好,你知道早恋的危害有多大吗?”
      “我没动真格,只是互相道个早安晚安而已,不就是当个聊天的伙伴吗?”
      “你疯了。”我有些怔住,怎么能有人的爱情观如此颓废。
      “我没疯,我只是,不懂拒绝。”
      我苦笑了一声。不懂拒绝?真是一个好精彩的幌子。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就这样吧。”我挂断电话,瘫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年期间,他天天给我发短信,但我没回他。很奇怪的是,湖南那一年没有下雪,只是下了一场梆硬的冻雨。我一个人站在户外,看着冻雨“嚓嚓”落下。
      好友问我:“gyeol,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最近心不在焉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该怎么表达这种感觉呢?像是小时候含的棒棒糖,含到后面却有一种腻的发颤的感觉,你把它吐掉,却发现,你其实忘不掉它的味道。
      11点钟,我的手机“叮”地一下响起来,我从软沙发上坐起来,抓着手机看消息。
      是舍友发来的。
      我和他分手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弯着眉眼,却不得不逼自己扯平嘴角,回复:不要难过啊!
      她打电话给我,吐槽了好多好多关于G的事。可那个时候的我却觉得,他好可爱。
      春晚里,主持人们紧张地报着数,数着数着,来到了最后一秒,我对自己说,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的。
      G:新年快乐啊!Gyeol,今年开心一点。
      顿了许久,直到烟花都放完了,我才喃喃:“新年快乐,小G同学。”

      其实忘了说,初一那年,大概是我太过于矫情,适应不了重点班老师的讲课速度,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每天都需要靠褪黑素才能入睡。可是进入梦中,我有时常常看到一双双眼睛一点一点盯着我,像是蝗虫般,把我一点点啃食。直至没有。然后我猛地惊醒,看向外面的明月,发呆,太阳升起。最后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半死不活。
      初一的下学期,开学时,我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那是一个捕梦网。上面坠着千纸鹤,蝴蝶和小铃铛,很漂亮。旁边贺卡上的字,我一眼就认出来是G写下的。
      To:gyeol
      一夜好梦。
      作为一名失眠患者,一夜好梦是最暧昧的情话。

      只是我没想到,他和我的舍友复合了,
      刚得知的那天,我其实有点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因为我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他呢?
      Gyeol:你和她复合了?
      我守在手机前,希望他发来否定的消息。说这是他们造谣,说早恋是不好的行为。
      但是回应我的只有一条冷冰冰的文字。
      G:嗯。怎么了?
      我苦笑了一下,心里像是被啃噬了一样的难受。
      Gyeol:没怎么。
      后来我又很小气地,总是在心里祈祷他们分手(我发誓,我这只是单纯为G的前途着想,毕竟早恋很影响成绩)
      “gyeol,你知道吗?X(与G谈恋爱的舍友的代称,无特殊含义)和隔壁1班的61(代称,无特殊含义)在一起了,但是她不是没和G分手吗?”同学突然告诉我。
      我顿了顿,大概是太忙了,不太在意这些,但一旦告诉我的都是大猛料。
      “G知道吗?”我有些担心地问。
      “应该不知道吧,知道还会和X在一起?那不纯纯恋爱脑吗?”
      我沉默了许久,看了他一眼。
      G还在桌上趴着睡觉,头上立起了一撮小小的呆毛,我想伸手帮他捋平,后来还是收回手,抿抿嘴,想着他有女朋友,不要不知好歹。
      某天学校组织足球赛。我陪着朋友在看台上坐着聊天。手里的CCD有些私心地对着他的身影。
      “欸,你对G是什么感觉啊?”朋友看了一眼G,突然兴趣来了问我。
      她那时不知道我喜欢G。没有人知道我喜欢G。
      我垂眸,敛去神色,“没什么感觉其实,唯一的就是觉得他比较可怜吧。”
      朋友赞同地点点头,“也是,被绿那么久还能装没事人。”
      其实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两天前的午休,他压低声音向我倾诉。
      “我爸明明说不打算再找的,这下整了个大的,直接带回家,让我叫她什么小H阿姨(代称,无特殊含义),搞得和我很熟一样。”他有些委屈,手指关节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我突然想到父亲当初带女友回家的样子,不仅感同身受,于是对他说:“别管他们。你做你自己的事情。”
      “他还说,让他带回来的那个,什么小H阿姨给我买台球杆。”他喜欢打台球。
      “这不挺好的?”
      他无语地看着我,“哪里好了?我和那个阿姨又不认识!她给我买什么,假殷勤。”他撇了撇嘴,头歪过去竟然不理我了。
      独属于年少人的傲娇心性。
      我不禁失笑,回头敲敲他的桌子“G,你幼不幼稚?”
      他许久都没回答我,在午休铃即将打响的最后几秒钟,他才出声:“你成熟。”那个时候我没反应过来。
      我不喜欢学生物,生物老师有些偏袒优生,让我觉得不大高兴。
      同桌在生物课上睡觉,让我帮忙打掩护,我直起身,拿起她的笔袋和几本书挡在她前面。因为是习题课,有些无聊,我便跟G聊天。
      聊着聊着,话题转到了X现在的“二男友”61身上。G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地说:“61?挺好的啊,上次体测完他还给我递水呢。”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顺着他话,想给他一点提示:“哦。那确实挺好的,你知道他谈恋爱了吗?”
      他当时停住,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别人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他早就得知了自己被“绿”了。
      那天是周五,回家后,手机里停着一条他的消息。
      G:在他们谈之前我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X是寄宿生,没找到时间说。我忏悔,早恋不对。我再早恋,我就是……
      Gyeol:是什么?
      G:猪。

      时间悠悠过去,到了初二备战生地会考期间。
      那是我第一次在人生的交叉路口徘徊。一边是去往首尔学自己喜爱的艺术,一边是父母都希望的留在湖南学文化。其实我一向不喜欢妥协,但这是我第一次明显的犹豫。
      首尔消费高,翰林艺高也很难考,外籍成员接受率简直低到离谱,我没有信心去赌家里面能不能够支撑这个费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通过面试。
      可是,这确确实实是我一直向往的机会,摆在我面前的,是一条大山里的铁索。
      学文化对于我来说,其实难度很小。长久的,日积月累的基础使我成绩没有太大的起伏波动,照老师的话来说就是:“gyeol的话,只要一直保持这个成绩,考好的重点高中完全没有问题。”
      当然,也因此,我爸妈不愿意放我去首尔训练。
      其实这个决定,我初一就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但他们总觉得我在开玩笑。也是,记忆中说什么做什么的“乖乖女”怎么会突然叛逆呢?
      父母们总是固执地觉得,我们的人生应该循规蹈矩,走艺术都是成绩不好的人才做的选择。

      “怎么?不高兴?”G拿着一瓶冰糖雪梨,慢吞吞走过来,还甩给我一个棒棒糖。我接住,没拆,把它放在了抽屉里。
      我把练习册折好,抬起头。初二这一年,大概是补钙的原因,我长高了大概12cm,有164cm了,但看他还是需要仰头。
      “想要去首尔读书,但我爸妈不是很想让我去。有一瞬间,竟然恨自己为什么要成绩那么好。”我苦笑。
      他静静地听着我抱怨各种东西。我有些紧张,左手时不时掐着虎口处。
      “每次学韩语的时候,我都怀疑我的脑子是不是格式化了。”
      “天天都是各种习题,英语都比它好学。”
      “都是各种让人崩溃的体能训练,我当时还想,他是不是把我当日本人整啊!”
      “很让人感到不爽好吗?G,你能不能共情我?”
      “喜欢啊!不喜欢怎么会选择和全世界为敌,去韩国学习呢?”
      “欢喜,原来是这样用的吗?我感觉想当主持人的梦真的成了我的欢喜了诶!”
      “你好冷漠,还好沉默。感觉非常敷衍。”
      我听着自己计划好的话语,笑出了声。只是这个年纪的喜欢没什么参考价值。因为前路还太远太远,看不到尽头,我们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其实那个时候我早就想过,我们两个人也会在往后的人生里遇见更好的人。一切像是吹出来的泡泡,但泡泡美得也不忍心戳破。直到它自己一点点散在空中。

      “gyeol,我没有想过去留学,所以从来没考虑这个问题。但你当时对我说的时候,我学着在你的角度思考。翰林很难考,所以你不知道,父母花出的那么多钱有没有意义,能不能让你去读想去的学校,能不能有能力去报答他们。而以你现在的能力,你有的是书可以读,但是你不甘心对吧?不甘心就这样平凡的过一生。所以呢,不要害怕啊!去飞吧。跟你父母好好聊聊。”
      听到这番话,我在心里默默吐槽。其实G的家境真的很好,花了很多很多钱让G去追寻喜欢的音乐,只是因为他摆烂,所以没打算去往外国深入学习。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就应该想得到,我和G注定是两个空间的人。一个总是渴望打破常规,去追寻自己天空的鸟儿,和一个永远在自己舒适圈不愿意跳出来的人,性格差别大,思想局限性也大,即使会为对方改变自己的某些地方,但还是没有办法在一起。

      但其实,想去留学还有一个原因,我的家庭很糟糕,爸爸破产出轨,妈妈有中度抑郁。亲戚们总对我说:“都过去了,不要揪着过去不放。”可我又以什么立场为小小的我去原谅他们。催债的催上门,妈妈承受不住压力打骂我,常年的强迫式打压教育,不停地被拉去比赛。失败,被骂,成功,“gyeol,你不能骄傲。”他们总觉得小的时候的我什么也不懂,于是疯一般地在我的面前宣泄自己的情绪。
      可是我呢?
      幼年时期的被猥亵,小学时期的校园暴力,再到初中时连追梦都无法被理解。
      妥协,再妥协。可是换来的,却是反抗后的“白眼狼”,被扇红的脸,无法自我控制的严重躯体化。
      直到有一个人告诉我:“你敢妥协,gyeol,你妥协我一辈子都瞧不起你。”
      是的,不能,妥协。
      “可是你就是欺软怕硬呀,你以为你的女儿一辈子都只能活在你的阴影之下,那你做梦!这次的书,你让我读也得读,你不让我读也得读。”我第一次和我爸站到对立面。那也是我第一次所谓地长大。

      湖南的夏天很热很热,走出考场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因为语言不通,所以打算先去韩国生活半年,顺便磨一下艺术。
      而再过几天,我的护照就下来了,我就可以踏出梦想成真的第一步了。
      “gyeol!”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
      G跑过来,提着一个牛皮纸袋给我,“初三顺利,备考顺利,一切顺利。”他顿了顿,“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
      他嘴笨,说不上什么动人的情话,只能祝我顺利一点,再顺利一点。
      我笑着接过牛皮纸袋,原本死死忍住的眼泪却差点就要落下。我道谢,一步一步往前走。
      “gyeol!”他再次叫住我。
      “嗯?”
      “拍毕业照那天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嗯!”我点点头。
      他放心了,摇摇手目送我离开。
      学校里种着玉兰,直到6月还开着。我举起相机拍了一张。步伐轻快了起来。
      牛皮纸袋里有一封信,但上面写着等我要回国拍毕业照了再拆开,还有一个钩织莲花,莲花代表了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他在钩织莲花旁边的小牌子上写。
      吾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

      在首尔的日子不算开心。因为没有背景,所以被针对。
      “?, ? ???, ? ??? ? ? ???(嗨,那个中国人,你的父母怎么没来啊?)”顶着卷发筒,染着棕色头发的女生嘲讽地靠在储物柜上,笑着问我。
      语言不通,我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一味地:“????, ????.(抱歉抱歉)”
      女生轻笑了一下,用力踢了一脚储物柜,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训练完,我坐在便利店的高脚椅上,一口一口吃着饭团。很噎,还没有湖南任何一家7-11里的饭团好吃。走出便利店,便是汉江岸,我吹了吹风,环顾四周,到处都是韩文,走在路上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全妆,高跟鞋哒哒地,男人拿着电话,或是商讨工作,或是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调情。
      我突然又有点看不到希望了。我拿起手机,看了眼今天周几。
      国内是周六晚上11点。我知道这个时候G这种夜猫子绝对没睡。
      电流声咔擦闪过,电话接通。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让我突然好想哭。我抽噎了一下。
      “没事,就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他那边很嘈杂,像是在给别人过生日。
      “OK。我们在给Z(班里某同学代称,无特殊含义)过生日呢。他还说等你回来记得给他补个生日礼物。”
      Z的声音也随着听筒传来,“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不是说给我买不锈钢牌子当生日礼物吗?怎么说话不算数嘞!”
      眼泪猛地留下。
      思乡就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里,看到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巨大的落差感。我突然怀念起与他们一群“傻子”在课间幼稚地吵架,玩三国杀,打斗地主……
      我憋着哭腔,“等我回来,绝对给你订个超大不锈钢牌子。”
      好朋友的声音响起:“偏心,我都没有!”
      电话里好像换了个环境,G像是曾经那样如我肚子里的蛔虫,“好了,远离他们了,想哭就哭吧,我又不会笑话你。”
      我趴在栏杆上跟他随意聊着天。
      “我看天气预报说,首尔要下雪了,你记得保暖。”他说。
      我看着汉江荡起的水波纹,嗯了一声。
      “我突然想起初二时我去香港比赛。你突然给我打电话,说香港台风天,要我注意安全。语气急的要死。”
      “承让。”
      “Z又考了年纪第一,他学的可好了,最近还在给我们补习。”
      “所以?”
      “觉得难受就回来吧。没人会笑你,刚好Z学得好,把你补上重高没问题,而且你基础本来也还可以。你朋友可会做脑花了,让她做一碗给你补补脑子。”他似乎在开玩笑,又好像动了真情。
      我轻笑了一声,对他说:“让Z多吃一点,变成猪脑子,你们就可以谋权篡位了。”
      他似乎真的跟我朋友说了,那头到处都是“赞同”的声音。
      “你现在还在外面吗?”
      “嗯。吹吹风,那里面太闷了。”不只是地方闷,人也会闷。机械地训练,学习。其实,艺术也很难学。选择这条路,于我而言,跟踩钢索一样,后退不了,还得平衡,不然就会摔死。
      “你过年回湖南吗?”
      “好像,回不了。”我有些心酸。其实我昨天就查了机票,距离过年还有20天,飞往国内的机票几乎都被订完了。
      “gyeol。”他突然严肃起来,叫我的名字。
      “嗯?”
      “注意安全。我看到首尔最近很不太平。”他轻声说。
      大概是最近的新闻把他弄得心惊胆战。

      5月18日,老师给我放了一个星期的假。得知消息的第一天,我就收拾好东西,赶着红眼航班飞回国。
      父母因为留学的事,自然懒得搭理我,又加上两人都在出差,便让我去朋友家住。
      回程的飞机上,我拆开了那一封放在牛皮纸内的信。

      亲爱的gyeol:
      不知道你回程时是什么时候?但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在晚上(或许是晚上人更加感性吧。)
      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坚韧,勇敢且自信的女孩。虽然我有点呆,反射弧也很长,但其实很早开始我就知道,你暗恋我(有些自恋,别骂我)。我常常看见体育课上,你坐在看台上静静望着我;看见你把我给你的棒棒糖小心翼翼地放在抽屉里;看见那天你站在X旁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开口;看见你拿着我失分严重的试卷严肃地给我讲题;看见你在每个节日都会绞尽脑汁给我准备礼物……
      你去首尔之前,我和你朋友聊了很久。那些有些自恋的猜测落在实际。我没想到,原来像我这样颓废,不堪的人也会被人细心地呵护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谈恋爱都觉得随便的人在写这封信的时候竟然有些忐忑。我知道你很优秀,所以我们都不要被年少时的悸动所迷惑,好好地去往自己的梦想努力吧!(大概是受你的影响,我跟我爸说了打算去维也纳学音乐的事情。)
      谢谢你,为我的人生指了一条明路。我相信,你能考上翰林的。

      我看了好久,淡淡一笑,把信收好。也对,他这么大胆的人,写这封信的时候竟然有些诡异的“无措”。有些情绪,大概只有在特定的人身上才显露。
      航班里有个四川的老太太,看见我一个人坐飞机,笑盈盈地夸我成熟。
      脑海里的记忆翻涌,我记得初一时,G也说过我成熟。
      后来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我的思想太不像个初中生了,像个阅尽世间繁华的老人,这并不好,他希望我幼稚一点。
      所有人都希望我成熟一点,唯独他说,希望我幼稚一点。
      再次见到G,我15岁,他15岁。最好的年纪,拍了最后一张合照。
      “gyeol。”他像往常喊我的名字。
      “怎么了?”
      “最后抱一下吧。”他朝我走来,伸开手,将我搂在怀里。他比我高得多,下巴顶在我的头顶。
      “怎么变得如此感伤?”我问他。
      他垂眸,把头埋在我颈侧,“后天我要去维也纳了。”
      我们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湖南与首尔的时差是1小时,而维也纳与首尔的时差是8小时。
      每当需要对方的时候,我们无法及时的出现。
      “欧洲有很多吸毒的,离他们远一点。”我轻声说。
      “好。”
      “天天开心,一切顺利。”
      “嗯。有空见一面。”
      见一面的承诺还是没能遵守。他去维也纳的第二个月,失联了。
      听朋友说是手机被抢了。我在电话那头听着,突然想起他失联前一天给我发的消息。
      G:不要害怕我不在,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其实后来其他朋友都加上了他的新微信。唯独我没有。
      某天朋友打跨洋电话,提起他,“你怎么没加他的微信?”
      “L,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每周都给我打跨洋电话吗?”
      “知道啊——你知道?”朋友突然惊住。
      “我知道是G跟你说了。所以没必要加他,他不早已在我身边了吗?不要停留在过去。”我笑着,但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所以说年少时不要遇到一个太过于惊艳的人,不然会久久停留于记忆中无法抽身。
      看向窗外,是茫茫的雪色。首尔的初雪。
      朋友给我发了一张截图,是他刚刚发的一条朋友圈。
      G:初雪【图片】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亲爱的G,首尔今年的冬天比以往都冷。
      手机响起,是一条申请好友验证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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