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伊始：怀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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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他正为自己的名字发愁。
有人说，他的名字太过儿戏，不像个正经人名字，也说过他会是免费领养的。
父母总是善于察觉他的情绪，稍微留意一下，便得知事情原委。
“那块怀表也是他们前段时候送我的东西，”江黎开口道，这是恰好是夜晚，他便看着天，“没多重要，就是一块普通的复古风怀表，但这也是我身上唯一留下的东西。”
“岚姐，你说，副本里死了这么多人，我们还能出去吗？”他的头发有段时间没剪过了，已经过了眉眼。
被晚风一吹，糊了一眼。
黄岚看着他，总是会想起她妹妹。
她妹妹也是如此年轻，会不会也在某个夜里思念她呢？
要是她也进来就好……
她浑身忽地战栗，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念头有多恐怖。
这里只是借了个游戏的名头，并不是真的游戏；玩法倒有点游戏的样子，但都是肉体凡胎在真刀真枪地玩，不存在任何水分。
可这个恐怖的念头自她脑海里生出，便再也挥之不去。
要是她进来了，她该怎么办。
自己的妹妹还那么小，她还在读书，她应该每天上完课，嘻嘻哈哈跟同学吐槽课业复杂，或者潇潇洒洒地出去吃一顿饭。
而不是被迫和这里的人一样，在这里磋磨生命。
但如果她在这里的话……能护着妹妹，也好。
“能的吧，”她心里苦涩，但还是勉强挤出点积极的情绪来，“你父母，我妹妹，他们都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但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游戏也从来没有说过这种事情……”江黎声音带了一丝恐惧，“我们会不会，根本就回不去了？”
“别想那么多，”黄岚也被他这个想法吓到了，强颜欢笑道，“今天你太累了，我明天再联系你，好好复盘一下今天的副本，至于下一个副本的话……”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就等半个月后再过吧。”
他们现在的副本时间依旧是自我选择，作为引路人，黄岚需要帮助江黎过完前十个副本，才能拿到作为引路人的积分奖励。
是的，黄岚只是那时候接了一个“引路”的任务，这才认识了这位年轻人。
“但是岚姐，我刚刚发现，我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我爸爸妈妈了，你也有段时间没提起你妹妹了吧，”江黎的脸被风刮得生疼，“有时候我在想，活着还是死了，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一个蛊惑人心的声音说。
没有区别。
一道环绕四周的声音说。
没有区别。
哗——
“怎么会没有区别，”黄岚心里那只轻易地恶魔碎了，“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活着，活着就有未来和希望。”
“如果有千分之一的希望能回去，那也比死亡的不可能概率大得多。”
“你也知道，他们肯定在外面等着我们，我们怎么能忍心，就这么简单粗暴的定义自己死亡了，这太对不起他们了。”
“而且啊，我们活着其实无关任何人，只该是作为我们自己活着，明白吗？”
江黎垂着眼，沉默了。
良久，头发底下才传来一句轻轻的“嗯”。
江黎的十个副本后，黄岚有些迟疑。
“欸岚姐，我好像开了新功能，‘科曼达’是什么，是联队吗？”江黎像往常一样开口。
两人在这半年的时间内，已经建立了还算可以的感情。江黎也见到了黄岚妹妹的模样——只是模样，被套用在了一个NPC上。
这个NPC的外貌实在像得很，黄岚险些认错。好在她知道这不可能是自己的妹妹，至多是一具空壳。
只是看着她扮演着一个解密的角色，不得不被玩家亲手杀死，心里总是忽地一痛。
“岚姐，除非是不可逆损坏，副本都会在我们通关后重置的，NPC也不例外。”江黎察觉到黄岚的情绪，不太熟练地安慰道。
“嗯，我知道。”黄岚一向不喜欢外露情绪，眼下也只是身形顿了一顿，很快调整过来，与那句空壳尸体擦肩而过。
闻言，江黎紧绷的情绪稍稍松懈片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觉自己越来越依赖岚姐了。
他轻轻皱起眉。
“对，就是这个意思。 ”
黄岚回答，心思却不在这里。
讲实话，她很喜欢这个弟弟，年轻漂亮有活力，偶尔出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但都知错就改，像她妹妹。
寻常来说，只要把他带过了十个副本，引路人的身份就尽了。
她本来也只是为了获取点积分，虚无缥缈地找点回去的希望。现在积分到手，她自然没理由继续带着这个新人。
人与人之间，建立起关系是很可怕的。
从陌生人到熟人朋友或者别的，只差这么一个关系。
可以是一段旅途，一块怀表，甚至一句话，一个称呼。
“岚姐？在想什么？”江黎凑上前，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啊？啊，”黄岚目光聚焦，“没什么。”
“那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显而易见。”
“我刚刚是说，”江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我用不用加一个科曼达？”
“科曼达？嗯，”黄岚浅浅想了会，“加个科曼达也挺好的，选个友好一点的就是。”
“要是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就更好，别看我，我自由人。”
“自由人？”江黎有些疑惑，“岚姐是没加入吗？”
“嗯，我在里面待不惯。”
先前的种种实在没必要跟江黎说，她心里叹息，嘴上道：“你也可以先观望观望，看看哪个喜欢。”
联系到先前黄岚说过的话，江黎没吭声。
黄岚又说：“你也该独自过几个副本，不能总跟着我，万一哪一天……”
想到“万一”的这一天，她闭了嘴。
“不会的，”江黎苍白地安慰着，“不会的。”
“嗯，但你自己练一练也是好事。”
独自前往的第一个副本名为【糖】。
这是黄岚为他选的，相对其他副本都比较友好。
即使这样，黄岚也难得大方一回，巨资买了个四级的保命道具让他带上。
“你要是撑不住了就用这个道具，记好了，什么都没有你活着回来重要。”她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此时江黎正往背包里塞着零食，先前有一回副本东西不能吃，他饿了个半死，从此长了记性，脑子不带也不能不带吃的。
带了半背包的零食，带上几个基础的一级道具，再带上这一份期望，江黎像第一次上学一样，独自一人踏上了这条轻松的道路。
副本里是个糖果乐园，NPC都很和善，到处都是给他们塞糖的人。
糖果也多样，桂花精塞桂花味的，草莓精塞草莓味的。
他们说，自己是糖果小贩，来这里参加糖果盛会。
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在这里还算愉快地度过三天。
只是本以为没什么问题，第二天，不少人在大厅当场暴毙。
死者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双眼发青，指甲呈现淡淡的紫色。
经过对比发现，死去的人都是吃了玫瑰味的糖果。
顿时，这个小世界的薄荷警察很快出动，将所有玫瑰小贩押走。
一场糖果盛会变成了大型投毒案。
没人有心思继续待在大厅。江黎有些诧异，往玫瑰小贩那边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被其他人拉了回来。
“别看了，你快回房间休息吧。”定睛一看，说话的是第一天遇到的草莓小贩，他压低声音，眼神躲躲闪闪。
“但……”
“嘘！”草莓小贩说，“玩得开心点，其他的跟你没有关系……还有，不要再吃糖了。”
一个糖果贩子对他说不要吃糖，属实诡异。
但联想到方才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影，江黎实在不敢碰糖一口。
当天下午，又死了几个玩家。
薄荷警察在他们房间里搜出了柠檬糖，检测出来有毒，于是柠檬小贩被捕。
她和先前的玫瑰小贩一样，安安静静地跟着薄荷警察走了，只给所有人留下一个背影。
其中一位死者，江黎有些印象。
他因为对柠檬过敏，这里的糖果又确实是有水果成分的，他实在没敢碰。
他甚至还向周围人吐槽道，这么好的柠檬糖，他吃不到。
但他死了。
江黎想冲下去，又被人拦住了。
“你要去做什么？”那个玩家脸上是恐惧，以及……一丝激动？
“我要去跟那些人说，他们抓错人了，害人的不会是柠檬糖……”
“哦？”玩家眯起了眸子，“你有什么证据吗，我们可以一起去。”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江黎着急离开，却在下意识看向他想解释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他换上了一副更着急的面孔：“欸，那个给柠檬糖的我记得，他人很好，我昨天也吃过他的糖……”
见他来来回回只是这么几句，说是要去解释，被拦住了也没有多余的前行动作，这名玩家总算放下了心：“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昨天给你糖果，今天给人毒药，这并不冲突。”
“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问一问。”他说话的语气颇为善解人意，好像真在为江黎着想。
江黎眼睛尖，看到他身后的，一篮篮的，各种各样的糖果。
右边是一个玻璃缸，密封的，里面的液体无色透明，想来也是无味的。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伊始：怀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