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说里的炮灰攻共感后》为开

50、尘封

　　一栋红砖房，静静伫立在路旁，像一位被世界遗忘的迟暮老人。李长青眼睁睁看着周帆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把沉重的锁。
　　门一开，一股浑浊复杂的气味立即扑鼻而来。周越已经学会在门外等待，而李长青则是紧随周帆脚步，想帮周帆开窗通风。

　　可刚刚迈开脚步，正挂在前厅的黑白照立刻吸引了李长青的注意。
　　照片里，一位和蔼的妇人正浅浅微笑着，在其旁边，男人板着脸，耷拉着嘴角。

　　“这是我爸妈。”
　　见李长青在照片前怔愣住，周帆一面接过李长青手里的东西，往架子上放，一面解释着。

　　李长青扭头对着周帆，眼神充满惆怅纠结，旋即，他双手合十，朝着照片默念了句叔叔阿姨好。

　　周帆同样对李长青的行为有所触动，他看了李长青半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好了，前面就是你休息的房间，我带你过去。”

　　穿过客厅，便是周帆托舅舅舅妈为李长青准备的房间。一张床，上面铺着一床绣着大红花的旧棉被。
　　李长青目光一转，床边，是个与床齐高的床头柜，床尾靠墙的位置，放着个不大不小的衣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地方简陋，条件有限，你不要介意。”周帆手里还拿着条抹布，将床头柜擦了擦，这才示意李长青将背包放置在上面。

　　周帆说的简陋，其实一点也不假。李长青哪里见过这场面，粗糙的红砖就这么裸露在外，要是不小心碰到墙壁，说不定还得被刮出一道。
　　放眼望去，整个房间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唯一的优点只有宽阔。不过，也正是因为宽阔，反而显得空荡荡的。

　　可不论如何，李长青都没有嫌弃的份。毕竟当初是他执意跟随着周帆。
　　“没事，”他接过周帆手里的抹布，“我自己来就可以。”

　　周帆点了点头，没有客气推脱，“先休息一下再出来吃饭吧，等会我顺便烧水洗澡，洗完澡好早点休息，明天，我和周越要去舅舅家。”

　　烧水？李长青茫然地点头应了。直到傍晚，进入厨房的他才发现不大的厨房，竟被土灶占据了大部分位置。
　　而周帆就坐在土灶前，往灶口添干柴。

　　李长青从未接触过这些事物，一时也觉得有些新奇。但转念一想，比起煤气灶，这样烧柴火不是效率太低了吗？
　　想到此，他急忙询问周帆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不过，这时的李长青还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在周帆家，不便之处还远不止于此。
　　吃完饭，周帆难得阻止李长青收拾餐桌的请求，而是提着一桶还散着热气的水往厕所一放，“快去洗澡，水要凉了。”

　　李长青看着那一桶不到他膝盖高的热水，桶里还有个水瓢，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周帆理解他，帮着他开了冷水，“一半热一半冷水，也就差不多了，或者你自己把握。”

　　李长青明白了，关上门，自己一点一点试探着水温。为了保持水温的舒适，他还不敢放太多冷水。
　　可即便如此，当风透过门缝吹进厕所时，李长青还是冷得一颤。

　　这样的日子，就是周帆少年时期的写照吗？李长青想。

　　晚上，不到十点，李长青便早早躺在床上。
　　周帆说明天一早还有事，便拉着周越进了房间，无所事事的李长青只能躺在床上靠手机打发时间，手机玩腻了，又开始闭目养息。

　　今天一整天的劳累，他本是身心疲惫，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十二点一过，更是双重打击。
　　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烟花声不绝于耳，眼见那点好不容易酝酿来的困意散在鞭炮声内。李长青抱着被子捂住耳朵，无声咆哮着。

　　也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饱受折磨的李长青竟连自己几时几分睡着的都不清楚。不过，当他有意识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一看时间，李长青是又悔又惊，说好的要和周帆有个美好新年的呢？李长青连外套都来不及披，立即朝前厅奔去。

　　前厅里，不见周帆和周越的身影。李长青又走进周帆房间，发现同样空空如也。
　　这时，他想起给周帆发条信息，可等了好半天，周帆才有了回复：
　　——正在舅妈家。

　　望着紧闭的大门，李长青悲哀地想：他被周帆遗弃了。

　　不过，比起在这里“自怨自艾”，李长青倒是发现了消耗时间的另一方法：打扫卫生。
　　他注意到，刚到家的周帆还未来得及仔细清扫屋子，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平日里根本也不会注意到。
　　那今天就由他来清理吧。念头一旦迸发，李长青立即撸起袖子，又找出拖把和水桶。

　　他打算先从前厅开始，这里地方大，摆放的东西也相对较多。因此，李长青忙活了好半天，这才堪堪将前厅清洗完毕。
　　接着，他又换了一桶清水，进入周帆房间。
　　眼下，周帆还没回来，李长青一面收拾着，一面仔仔细细地观察起这个房间来。

　　比起李长青的，这间屋子多了个梳妆台，面积也更大了些，其他的也大差不差。
　　李长青猜测，这里应该是周爸周妈生前居住的地方，因而也难免多了些敬意。

　　将墙角处的东西摆放好，拧干拖把，李长青从里到外仔细清理着。像床底等地方，他便弯下腰，用拖把往看不见的地方一拖。
　　可就在李长青用拖把一扫时，却猝不及防碰到什么东西。
　　疑惑着趴下一看，他发现，床下竟塞着两个看着分量不轻的大箱子。

　　伸手拉了拉箱子，李长青原是想挪动一下箱子的位置方便清洗，不料，他的手刚一动，门外便传来动静。
　　是周帆他们回来了。他立即起了身，向前厅走去。

　　而进屋的周帆，一见这副模样的李长青和还未干透的地面，同样诧异。

　　“我想着没事就拖下地，”迎着周帆，李长青讪讪一笑，“你看，还行吧。”

　　周越已经在一旁“哇哇”惊叹了，周帆看了李长青一眼，“这些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都一样，都一样，”李长青有些无措，连忙找了个借口，“对了，你来看。”
　　他拉着周帆走到房间，“这床下放着什么东西？我刚刚拖地时发现的。”

　　李长青手一指，周帆也就跟着往下一探，这一探，周帆脸色立即微微一变，而后又瞬间恢复自然。
　　“没什么，你不用管它。”

　　“是……你爸妈的东西？”李长青试探着开口，他捕捉到了周帆表情微妙的转变。

　　但周帆却是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的东西，几本书而已。”

　　“你的东西？”李长青心一紧。
　　也就是说，这里头装着的是他未知的、关于周帆的过往。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长青脱口而出：“那我可以看看吗？”

　　几本书有什么好看的，周帆奇怪地扫了李长青一眼，“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要看就看吧。”

　　两个大箱子，李长青蹲下身子一点点从床底拉了出来。箱子的确有些年份了，盖子上还染了一层薄灰。
　　用抹布将箱身擦了擦，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周帆说得不错，箱子里，整整齐齐叠放着一本本课本。拿起放置在最上层的一本，李长青发现，这是周帆的高中课本。
　　课本是李长青没见过的版本，近十年过去，也早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不仅泛黄，还有一股不算好闻的霉味。

　　随手一翻，便是周帆清秀干净的字迹，都说字如其人，李长青一时半会有些动容。
　　接着向下翻，便是更早之前的书本，李长青不厌其烦地一本本翻看，就像走过周帆的少年时代。

　　而一旁的周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李长青，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李长青对这些早已更新迭代的课本有这么大的兴趣。
　　不过，随着李长青打开第二个箱子的动作，他也渐渐被回忆吞噬。

　　第二个箱子，依旧存放着各种笔记课本，不过，在缝隙处，还插着什么东西。
　　李长青抽出一看，是一个颇有厚度的文件夹，而第一页，就是周帆比赛获奖的奖状。

　　“这是……”
　　周帆自己都一顿，时间太过久远，看到这张早已褪色的奖状，他竟有些恍惚——原来他还有这么一个文件夹，原来他还专门把那点荣誉珍藏起来。

　　见李长青看得专注，周帆也难免有些窘迫：“读了几年书，也就剩这些了……没什么好看的。”

　　可李长青却是一张一张仔细细细地翻过，指尖抚过每一个字。透过这份褪色的荣誉，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稚嫩的少年最骄傲最自豪的模样。
　　如果周帆没有被困在这间简陋的红砖房里，如果承载这些荣誉的不是一个封闭的箱子，那一切会如何？李长青忍不住地想。

　　时间一点点流逝，纸张一张张翻过，就在周帆以为即将结束时，李长青却在最后发现了奖状后还夹着两张照片。
　　那是两张班级合照，照片上的人物也从稚嫩孩童变成青涩的少男少女。

　　即便技术有限，但李长青还是没费多大力气，很快就在照片里找到了周帆。
　　照片里的周帆身着校服，腼腆羞涩地含着笑，拘谨地站在人群中，和周围人融为一体。两张都是如此。
　　李长青仔细对比着，忽然觉得心口一胀。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李长青看得入神，周帆却是再也承受不住这份羞赧了。
　　他伸手想去夺李长青手里的照片，却猛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倏地掉落在照片上：
　　“啪嗒”一声，是清晰的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