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冬日纪事（蟹柳专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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涔城的冬天难见阳光，一旦出点太阳就显得格外珍贵，金灿灿的透过落地窗洒在解南舟房间里那张黑胡桃木桌子上。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柳望青是无暇欣赏的，他正专注地写着一张数学卷子。
青涩的面容上，薄且细白的皮肤能看见血管纹路，被明净的阳光照得白里透红，落在解南舟眼里，好像一个饱满的桃子，隐隐约约还有一些绒毛，嫩得能掐出水。
他正坐在一旁看一本高中教辅，翻书的声音微不可闻，偶尔抬眼看看，柳望青也浑然不觉。
屋里只有笔尖沙沙声，直到闹钟发出滴滴声，柳望青自觉放下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解南舟放下书，笑道：“怎么样？”
柳望青身体一软，靠在椅子里：“还不错。”
话说的谦虚，眼神里却是压不住的得意。
解南舟拿过红笔在卷子上勾勾画画。
“确实不错，比昨天好很多了，三角函数的正确率都上来了。”
他示意柳望青凑过来：“这边，你已经找到辅助线了，那么OB的长度，你其实就可以求了……”
柳望青认真听完所有讲解，把错题都订正了后，充满期待的看着他：“咱们能休息会儿了吧。”
“离午饭还有段时间呢，做两篇完形填空吧。”
“欸……”柳望青拖长声音抗议。
屋里装了地暖，他只穿着一件外婆织的白毛衣，丧眉耷眼的趴在桌子上，深色硬木将他衬得更加毛茸茸。
解南舟也学他趴在桌子上，跟他脸对脸：“你妈妈把你交给了我，我要对你负责呀。”
初二的时候柳望青成绩还好，一直稳定在前十，甚至前五，家人因此觉得没必要逼他太紧，该放松就放松。
结果这么一放，柳望青的成绩就哗啦啦的往下掉，柳诵芳紧急召集补习老师，可还是拉不住滑坡的分数。
家人大惑不解，每一个补习老师都说柳望青很乖很配合，可他成绩就是上不来。
眼看已经初三了，过了寒假就是初三下，要中考了，班主任约谈了好几次，提醒他们再这样下去柳望青很可能考不上涔城一中的本部，家里人急得团团转，柳望青倒还半夜偷偷打游戏。
最终，经柳诵芳研究发现，是他跟老师关系太好了，还特别擅长糊弄，经常一上课就跟老师聊得昏天黑地，老师看他乖就不好下狠手批评，作业也是让他自己改。
原因是找到了，之后该怎么办呢？
有谁能压制柳望青，不被他糊弄，还能给他补课讲题呢？
柳诵芳倒是可以，但她刚跟柳志贤他们学干活，正是忙的时候，哪来这些时间。
想来想去，他们想起了解南舟。
解南舟虽然跟柳望青同龄，但性格稳重老成的多，熟知柳望青的脾性，同龄人的伎俩他都懂，不会被唬住，平时也经常给柳望青讲题，了解他的学习习惯。
而且解南舟初二时就签了保送协议，不用参加中考，整个初三都有空闲。
于是王应桂特地买了礼物摆脱解南舟，解南舟也爽快地答应了。
“再是负责，也要休息啊。”柳望青哀叹。
解南舟太负责了，一接手就给柳望青制定了全套学习计划，从各科时间分配到作息时间一把抓了。
别说，这样的方式对柳望青有效果，期末时成绩大幅度回调，家人高兴的不得了，猛夸解南舟一顿，于是他寒假再接再厉，全天监督柳望青做作业。
“寒假还要每天七点半起床，太残忍了。”
他每天七点半被解南舟的电话叫醒，七点五十解南舟在门口等着他练跳绳，十分钟内练五组，八点吃早饭，八点半准时开始做数学或物理化学到十二点，下午三点做文科类的作业到五点半，晚上七点巩固知识点，九点才放他走，一天学满八小时，每五天才放一天假。
“早睡早起状态好，有利于吸收知识。”解南舟想了会儿，“不做题，那你有想玩的吗？离吃饭还早呢。”
听到不做题柳望青瞬间回血，掏出解南舟的电脑：“来来来，给你看好东西！“
解南舟坐过去，看他登上存储空间的账号，点开一个视频。
“这可是他们分享给我的，很刺激哦。”
柳望青笑得不怀好意，解南舟立马就猜出来是什么内容。
大白天看小电影是不太合适，但柳望青生怕解南舟把完形填空掏出来。
只要不学习，干什么都行。
正好这片也不长，半个多小时，刚好到吃饭时间。
“据说这片拍的可好了，欧美的，可难找了！”
柳望青在解南舟耳边兴奋不已，解南舟则很淡定。
他对片子里的人没有兴趣。
两人戴上耳机，影片开场，一组质感精良的城市空镜闪过。
“哇哇哇，拍得好像真的很好呢！一点也不粗制滥造！”
柳望青愈发激动，解南舟依旧没有发表意见。
宽大的办公室内，一个穿西装的成熟男人正坐在电脑前看一些很高端的图表。
“这是男主吧！好帅！男主都这么帅女主肯定特别漂亮吧！”
连他都知道小电影里男主的外貌一般都是随便长长的那种，大家主要看女主。
这时，另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与成熟男人进行英文对话。
没有中文字幕，柳望青听力一般，只能结合表情大概猜出是那个年轻男人正请求不要辞退自己之类的。
“这个剧情好长啊，到底谁是男主啊？”
柳望青还在疑惑女主在哪，英语好的解南舟已经察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紧接着年轻男人就脱下外套，爬上办公桌，伸出舌头开始诱惑那个成熟男人了。
“欸？”
柳望青呆呆地看着屏幕。
成熟男人在年轻男人的腰上掐了一把，命令他跪下，年轻男人委屈照做了，成熟男人又抽出皮带，扬手抽在年轻男人的身上。
柳望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解南舟则若有所思地转过头。
“你喜欢这样的吗？”
柳望青如梦初醒，抓狂道：“怎么可能！我要看的不是这个啊！啊啊啊啊！”
他不信邪，拖动进度条，结果后面的内容更是不堪入目，年轻男人□□地被按在落地窗前摩擦。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柳望青啪的一声关掉笔记本，“这是什么东西！简直就是诈骗！”
解南舟笑道：“至少拍得确实很好啊。”
他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可惜柳望青此时完全看不懂。
他气呼呼地把这个占存储空间的片子删了。
“不看这个，给你看点真正的好东西！”
他又神神秘秘地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张图片。
“看！我压箱底的收藏！”
解南舟定睛一看，图上是一个二次元美女，穿着紧身皮裤和黑色长靴，白色衬衫大敞，露出黑色内衣、不太饱满的胸部以及线条紧实的小腹，右手戴着一只黑手套，怀里抱着一把重型机关枪。
她有一头飘逸的黑长直，冷傲艳丽，眼神戏谑嘲弄。背景则是黑夜下的高楼大厦和肮脏小巷，霓虹灯闪烁，色彩对比强烈。
画面整体是仰视视角，在这水泥森林中，她好像一个猎手，正俯视脚下的猎物，嘲笑失败者的不自量力。
神秘，强大，冷艳，性感。
即使这图在国内都不算黄图，但柳望青第一眼看到时还是一下子脸红了，做贼似的把这张图保存在了一个私密收藏夹里，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解南舟沉默良久：“你喜欢这种吗？”
“对呀！你不觉得很飒吗？”
解南舟没说话，柳望青以为他跟自己审美不同，并没在意，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
“我搜了，这是个日本插画家画的插画，不是什么漫画角色，好可惜只有这一张，我还以为有相关作品呢。”
解南舟一如既往地耐心听他讲完才提醒他要吃饭了。
柳望青高高兴兴地跟他下去，下楼时又提议道：“去看看迈克尔吧。”
迈克尔是解南舟在学校后门买的一只仓鼠，非常擅长越狱，解南舟专门拿亚克力板在一个小房间内给它搭了一个超大的笼子，分隔了不同空间方便它探索。
柳望青看着眼前占据了小半个房间的亚克力笼，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又扩建了。”
解南舟蹲下来：“对，之前他的锻炼区太小了，我又加了点。”
笼子从左到右依次是迈克尔的卧室兼躲避屋，厕所兼浴室，餐厅，客厅，以及游戏区和锻炼区。
游戏区铺了两条管道，三个爬爬栈桥，放了一些解南舟觉得好看的玩具，完全是汤臣一品。
“迈克尔，迈克尔。”柳望青呼唤躲在棉窝里的仓鼠，唤了好几声才出来。
客厅里有一个仓鼠状的毛毡玩偶，解南舟说这是迈克尔的朋友怀特。
柳望青把怀特拿到迈克尔面前，它理都不理，径直穿过宽阔的卧室和厕所，来到餐厅等饭。
“它不认玩偶啊。”柳望青道。
“好像是，可能它还是想要个活的朋友吧。”解南舟道，“过两天我再去买一只陪它。”
“买公的母的？万一它俩打架呢？”
解南舟无所谓：“那就再换一只，看它喜欢公的还是母的。”
柳望青感觉解南舟好像不是喜欢仓鼠，单纯就是对迈克尔感兴趣。
“哪天咱们带它出去走走吧。”
解南舟摇头：“不行，仓鼠很胆小，不适合带出去溜。”
“晚上出去嘛，我觉得迈克尔胆子很大，很喜欢探险欸。”
“我会再给它搭个二楼的。”解南舟道，“先吃饭吧。”
一说吃饭，柳望青的金鱼脑子转眼就把迈克尔忘得一干二净。
解南舟家的阿姨手艺好，会做西式餐点，午饭时就做了酥皮奶油蘑菇汤。
小白瓷碗上盖着金黄酥脆的酥皮，用勺子轻轻敲开，酥皮掉入顺滑醇厚的浓汤中，勺子一搅，奶香和蘑菇的鲜香顺着白烟丝丝缕缕地往上冒。
解家的饭菜是他能每天坚持来补课的重要因素，要不是为了这一口，解南舟也未必拖得动他。
“王阿姨做饭真好吃，每天都那么好吃。”
王阿姨沉默寡言，只是笑笑，解南舟则道：“好吃那就天天来陪我吃啊，这家里就我和阿姨两个人，吃饭也不热闹。”
柳望青也知道哪能天天上门蹭饭，给人家添麻烦，但这不妨碍他顺竿爬：“好啊好啊，我要吃超大份的。”
午饭后还有不少休息时间，以柳望青旺盛的精力，睡午觉是不可能的，他兴致勃勃地拉解南舟出去买漫画杂志，但解南舟接了个电话，就不出去了，他只好一个人出去。
岁末寒冬，年节将至，街上有些店已经关门了，枯黄的叶子落下又被旋风卷起，露出些萧瑟的意味。不过路灯和树上挂起了红灯笼，超市里传出欢快的贺岁歌曲，气氛倒也喜气洋洋。
柳望青一路蹦跶来到学校附近的书店，远远就看到丁心佩站在书摊前认真翻看一本时尚杂志。
这种杂志都是铜版纸彩印的，又重又厚又贵，很少有学生会买。
柳望青蹑手蹑脚地靠近，然后“哇”的一声大叫出来，把丁心佩吓得杂志都掉了。
“你个背时鬼！”丁心佩抄起书砸得柳望青呱呱叫。
“放个假都能见到你，真是晦气！”她拉了拉自己的帆布单肩包，不满道。
“我还晦气呢！你分享给我的是什么破玩意！”柳望青低声质问。
丁心佩一下来神了：“哦？你看了？”
“那不然？”
“是不是特刺激！”
“刺激个锤子啊！”柳望青怒道，“我又不是基佬，看什么男人，我要看女人！”
丁心佩笑得诡异又兴奋：“男的难找啊！还是这么帅的，多有意思啊！一点都不懂欣赏。”
柳望青对此表示无法理解，转头挑了最新的知音漫客和怖客，正结账呢，班上另一位女生雪雪来了。
雪雪长得黑瘦，模样并不出众，成绩也一般，但性格非常外向，嘴就闲不住，跟丁心佩可谓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两人在班上一起哇啦哇啦聊天时能把天花板掀翻，班主任见到她俩凑一块就头疼。
“欸，怎么柳旺仔也在。”雪雪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
雪雪转头问丁心佩：“他也来？”
丁心佩道：“没有，我没跟他说。”
柳望青竖起耳朵：“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雪雪叉腰道，“姑奶奶的事少打听。”
他们喜欢玩认亲游戏，柳望青属于辈分最低的孙子。
“凭什么我不能打听。”柳望青是没事也要硬找事，“你们要干嘛？是不是要去搞破坏？”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整天干些无聊事啊。”丁心佩没好气道。
“那你们是要干嘛，快说！不说我就跟踪举报你们！”
雪雪捂嘴笑着跟丁心佩道：“跟他说了他也不敢来。”
丁心佩不屑一笑：“我们明早要去落叶山上看日出。”
落叶山是城郊一座小山，形似落叶，下面有个水库，风景不错，还有登山步道，很多人喜欢到那玩。
柳望青一撇嘴：“我当什么事啊，就爬个山还搞得神秘兮兮的。”
雪雪道：“我们是要去夜爬，凌晨就出发，走夜路，知道吗？”
柳望青继续嘴硬：“不就晚上爬山吗，我当初还夜爬过泰山呢，落叶山就一个坡，一会儿就爬上去了。”
这纯属胡咧咧，他当时连泰山的售票口都没爬到，白天在山脚拍了照就回去了。
丁心佩深知他的揍性，白了他一眼：“真会吹，真到了山上，黑漆漆的，你动都不敢动。”
雪雪也跟着笑：“他胆子小的一批，肯定不敢来。”
两人嘻嘻哈哈地嘲笑柳望青。
柳望青哪经得起这个，当即道：“谁不敢来！我会让你们俩女生单独走夜路？说，你们俩明天什么时候到山脚水库，我在那等你们。”
“六点半，山脚下集合，看你家里人让不让你出来！”雪雪道。
“我爸妈管得了我？”柳望青道，“那坡半个多小时就爬上去了，需要六点半就去？”
“黑漆漆的走得慢啊。”
“我看你俩就是害怕，别怕哈。”
柳望青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他已经想好拉上解南舟一块了。
丁心佩和雪雪十分不屑，三人聊了一会儿，柳望青才想起来该回去了。
路上他看到有卖狼牙土豆的，想着解南舟爱吃便买了两份，加了两串烤淀粉肠，塑料盒装好带走。
这天气东西一会儿就凉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直接解开外套往怀里一揣，撒开腿就往家里跑。
一路狂奔到楼上，拉开门，解南舟回头道：“怎么跑这么快？”
他把土豆掏出来：“七分钟！最速传说！”
解南舟笑着接过：“热热一样好吃，下次别这么使劲跑了。”
打开来，烤肠外皮还是脆的，炸过的土豆外皮焦脆内里软糯，拌上麻辣鲜香的调料和酸酸的泡菜碎，要是在放学时刻那绝对是排着长队买。
虽然才吃了饭没多久，但对于初中男生来说这都不是事，柳望青刚打算开吃，解南舟拦住他。
“张嘴。”
他手里拿着专门为柳望青配的营养剂。
“啊。”
柳望青配合张嘴。
味道相当一般，咂摸两下后，他又想起要把买杂志和土豆剩下的十二块钱交给解南舟。
解南舟收下钱，从床头拖出一只小保险柜，输入密码后，里面是好几层抽屉。
他打开中间一格，取出一个铁盒和一个小本，把钱放入铁盒后，他郑重地在小本上记下今天收到十二块。
柳望青想攒钱买个能打游戏的手机，可自己手头松，就只好拜托解南舟了。
“有多少了呀。”柳望青问道。
“加上今天的，七百三十八块五。”
离目标还远，柳望青道：“过年我会收点压岁钱。”
他妈不会把压岁钱全收走，会留点给他。
记完后，又拿出柳望青从家里带的草莓，两人才开始吃，柳望青顺便把爬山的事讲了。
“咱们明天去吧。”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解南舟沉吟道：“但明天上午还有任务。”
“七点半看完后山下就有公交了，咱们坐车回来，耽误不了太久的。”柳望青惯性撒娇，“大不了下午提前点，去嘛去嘛，我都答应她们了。”
上午回来哪还有心思做题，柳望青就是想赖掉。
解南舟看破不说破，只道：“六点半就要到山脚的话，那得五点就起床吧，这么早，万一你起不来怎么办？”
最早到山脚的公交是六点半发车，这意味着他们得骑自行车到一条铁路边，沿着铁路才到山脚，这一路确实得一个半小时。
“我直接住你这，你早上拉我起来呗。”
柳家人经常很晚才回来，反正家里也没人，柳望青晚上有时也会来找解南舟玩，玩晚了就跟他一起睡了。
“那好。”解南舟笑道，“今晚咱们一起睡。”
商议好后柳望青知会了爸妈说今晚要背书，就住解南舟这，又给丁心佩发消息，说解南舟也想去，自己会把他带上，丁心佩说行。
他心里一点事都揣不得，下午想着明天要爬山，魂早就飞了，题做得一塌糊涂，被解南舟提醒了好几次。
“咱们明天要背个包吧，带上保温杯喝水，再来点饼干，爬山会饿，哦，还有最重要的手电筒，一人一个，要不要带上电池啊，万一没电了呢？指南针你说有必要吗？”
晚上收拾时他都还是眉飞色舞。
“落叶山天天有人爬，指示牌很多的。”解南舟道。
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明天有没有太阳啊，别爬上去了没太阳看。”
涔城冬天阴天多，这确实很重要。
解南舟查了天气预报：“是大晴天。”
柳望青又道：“带不带登山杖呢？万一有蛇呢，可以打蛇呀。”
解南舟忍不住道：“蛇已经冬眠了，不会出来的。”
又道：“青青，现在快十点了，该睡觉了，明天五点就得起呢。”
说得对，柳望青赶紧洗漱上床。
但他夜猫子当惯了，十点钟？哪睡得着。
他翻了个身，面向身边的解南舟：“太匆忙了，要是带上酒精炉和锅，我们四个还能在山顶野炊，那才好玩。”
即使在黑暗里，他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解南舟一眼就能看到。
“落叶山上禁止明火吧。”他道，“野炊我们可以去河边。”
“河边好啊，我想叫我妈给我买顶帐篷，我们就可以去河边露营了。”柳望青更激动了，爬起身趴在床上看着解南舟。
解南舟帮他掖好被子：“手别露出来，冷。”
“中考还有半年呢，我好想出去玩啊。”
上学时总觉得时间太漫长了，半年好像半辈子。
“你想去哪玩呢？”解南舟手肘撑着头看着他，眼神柔软。
“欸，我姐他们都没空，又不让我走远，可能就只能去隔壁县走走吧，不过敬安哥暑假有空，看看他能不能带我出去玩。”
提起玩，柳望青想的就远了：“你说高中毕业的暑假我们去哪啊，那时候咱俩都成年了，可以自己出去了。”
“你不是说喜欢海吗？我们可以去有海的地方啊。”
柳望青很开心：“是呀是呀！我想去海边潜水。”
他伏在枕头上，看着窗帘缝隙外的月色：“我还想……我还想……”
十五岁的心充满了期望与好奇。
解南舟轻轻地伸出手，摸着他的背：“你想去哪，我都会陪着你的。”
“嗯。”柳望青毫不怀疑解南舟的话。
他对于未来有无数美好的幻想，解南舟在其中一直都有重要的位置。
渐渐地，他的眼皮开始沉重，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睁眼时，解南舟已经坐起身了。
“青青，该起了。”
屋里一片黑甜，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五点钟正是好睡的时候，他翻了个身，凉气从缝隙钻进来，让他不由得裹紧被子。
“好早啊，我不想起。”他含含糊糊道。
“不是要去跟丁心佩她们爬山吗？咱们还去吗？”
爬山……丁心佩……
柳望青勉强睁开眼睛，不情愿地把脸在枕头上猛蹭两下。
“去，我再眯一分钟，就一分钟。”
“那我先洗脸，你自己穿衣服哦。”
“唔。”
结果等解南舟洗漱回来后发现，柳望青又睡过去了。
“青青，已经五点一十五了。”他无奈道。
柳望青猛地惊醒弹起来：“啊！这么晚了！”
一分钟跟十分钟有时候差不多，柳望青迅速下床穿衣刷牙，硬是赶在五点半前出门了，但也因为出门急，两人谁都没想起问一下丁心佩出门没。
“好冷。”
一出门，北风迎面扑来，他牙关立刻开始打颤。
好在出门前解南舟坚持让他系上围巾，不至于让他彻底丧失斗志。
寒风呼呼，几盏路灯半死不活的洒着白光。夜色里，街道一片寂静，只有远方依稀传来清洁人员唰唰扫地的声音。
解南舟问道：“咱们还去吗？“
“都出来了怎么能不去！”
两人骑上自行车，顶着霜露出发了。
其实沿着公交路线也可以到，但是那样要绕一大圈，他俩直接骑到一处铁路旁边，把车锁好，打算沿着铁路一直走到水库，从水库到山脚会更快。
原则上铁路是不准人进去乱走的，但这条铁路几乎从没有火车经过，也就没人管，拦路的铁丝网被剪了个大洞，旁边还有附近居民种的菜，平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可现在是早上六点十分，四周都是荒地和破厂房，以及一些零星的菜园，冬夜里一片死寂，路旁的大树在寒风中被吹得张牙舞爪，显露出狰狞的形态。
解南舟用手电筒照向那个大洞，白惨惨的光线下，大洞像是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下一秒就要有一张青白的脸从旁边幽幽地探出头。
此情此景让柳望青不禁脚底发虚。
可现在走别的路已经来不及了。
解南舟看出他害怕，提议道：“要不咱回去吧，怪冷的。”
柳望青此时却来了脾气：“不行，万一丁心佩她们一直在原地等我们呢，她们两个女生多不安全。”
解南舟点点头：“那走吧。”
说着便穿过铁丝网，柳望青一咬牙，也跟上了。
铁路偶尔有指示灯在工作，不至于全黑，但当然也没多亮。
月亮被云层遮掩，四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两道手电光柱照亮脚下几米内的路，这种环境下，各种声音都会被放大。
柳望青紧张地乱瞟，草丛中可疑的爬行声，树梢的沙沙声，两人衣服的摩擦声，都让他头皮发麻。
解南舟一直没说话，他想说，但又想起一个恐怖故事。
一个小孩跟妈妈走夜路回家，路上灯光昏暗，小孩害怕，牵起妈妈的手说，妈妈我怕。妈妈转头对他道，你看我是你妈妈吗？
越胡思乱想越怕，他很想看看旁边的解南舟还是不是解南舟，又怕真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他一点也不敢抬头，即使寒风刺骨，手心还是冒汗了。
周围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静得可怕。
这时，解南舟开口道：“青青，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柳望青下意识开口：“我不知道呢……你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上学上班，然后趁空闲时间，去世界各地走走吧。”
“环游世界吗？我也想啊。”
“好啊，我们一起。”
简单的对话有效缓解了柳望青的恐惧，他确定都是自己吓自己，解南舟一直在他旁边。
他问：“南舟，你害怕吗？”
解南舟笑道：“有点，这里好黑啊。“
柳望青顿时有了勇气：“没事，别怕，我牵着你。”
“好。”
两人牵着手一路向前，没走多久，他们就看见前方一个小站台灯火通明，同时远方传来火车汽笛声。
他们赶紧从铁轨下去，火车呼啸驶过，似乎是辆货车。
“这里居然真有火车过啊。”
柳望青好奇地打量站台，里面的工作人员也没注意到他们。
二人一路向前，很快从水库爬到了山脚入口处，虽然已经六点四十了，但也不算迟。
“丁心佩她们有说在哪集合吗？”解南舟道。
柳望青挠头：“没有啊，就说山脚，我们过去看看吧。”
二人来到那条小路前，没想到那里居然有个栅栏拦着。
“嘿！怎么不让过？”柳望青试图翻越栅栏。
“干什么的！”洪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两人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是一个裹着军大衣的大爷。
“我们，我们来爬山。”
大爷看是两个初中小孩，呵斥道：“大早上的！来这玩什么玩！去！去！回家去！”
大爷把二人轰走了，柳望青没想到这山原来还有人守着。
两人只得退回到水库。
解南舟觉得丁心佩多半根本没来，不过还是道：“问问她在哪吧。”
柳望青掏出手机，丁心佩用的老年机，只能打电话，打了两次才有人接。
“神经病！那么早干啥子哟！”电话那头的人起床气很重。
“我们到了，你们在哪啊？”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你们真去了啊。”
“要不然呢？我们都快到山顶了，你们不会根本没出来吧！”
丁心佩道：“外面好冷哟……我不想走……”
柳望青怒道：“你们也太不讲信用了吧！我可是专门为了陪你们来的！”
“你到了就自己爬嘛！”
柳望青跟她对喷了好一会儿，最后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她不来，我们怎么办？”柳望青很无奈。
解南舟道：“来都来了，在这看也挺好的。”
水库位置挺高的，前面有个草坪缓坡，二人在坡上坐下，静静地等待日升。
解南舟拿出保温杯递给柳望青，水还有点烫，柳望青小口小口地啜饮，水蒸气熏上眼睛，湿湿润润的。
天色已经逐渐变为墨蓝色，放眼望去，远方的田野和高楼依稀可见。
解南舟看着身边安静的柳望青，道：“青青以后想去哪上大学呢？”
柳望青迷茫摇头：“这得看成绩吧，考到哪就去哪。”
他又转头：“你呢？你是不是要出国啊？”
“嗯，有可能。”解南舟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出国？”柳望青还是懵懵懂懂的，“也许吧，去国外看看也挺好的。”
天际出现一缕银白，紧接着墨蓝色下逐渐显出一点粉光。
粉色浅而淡，像少年心事，轻柔又不着痕迹，很快就被黛紫嫣红掩盖，金色光线从城市天际线处一点点显露，温柔地牵起下方若隐若现的红圆。
柳望青屏住呼吸，紧盯这难得见到的破晓时刻。
看日出和日落是完全不同的心态，后者宁静惆怅，前者却是一场对黑夜的葬礼，庄严肃穆，让人不自觉地落泪。
看着身旁的解南舟，柳望青那总是混混沌沌的脑子突然捕捉到一丝幽微的情愫。
他不清楚那是什么，只觉得胸膛内充盈又温热，他觉得很满足，又很安心。
他对解南舟道：“今天好可惜，要是在山顶看就更好了。”
解南舟点头：“下次，下次我们一定去山顶看。”
“好。”柳望青用力点头。
又道：“南舟，以后无论去哪，我们都在一起，好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也许是再一次意识到这个朋友的可贵，也许是日出太美，想说点好听的话。
但解南舟认真答应了：“好，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一直。”
流金般的红日迸发出无尽光芒，磅礴大气。
“真美啊……“柳望青喃喃道，“下次一定要去山顶看啊。”
两人抱膝，并肩坐在柔软的草坡上，在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仿佛只剩下了彼此。
看了一会儿，两人收拾东西下去，坐公交回市区了。
下车地点在学校附近，二人顺便把早饭吃了。
一大勺红烧牛肉连汤浇上，顿时就让一碗素面生动起来，再加把香菜，热气腾腾的端上来，筷子搅匀后呼噜一口，凌晨的湿冷之气烟消云散，整个人瞬间活过来了。
“吃完我们去逛早市吧，以前起得晚都没去过呢。”
柳望青说得轻描淡写，试图蒙混过关，让解南舟忘掉上午有任务。
解南舟佯装不知：“好啊，据说早市旁边有花鸟市场呢。”
柳望青立马眉开眼笑，吃完后带着解南舟游荡了一上午，中午饿不行了才想着回去。
“啊，吃得好爽。”柳望青扑到床上，幸福地打着滚。
解南舟笑着坐在床边看着他：“早起一点能干不少事呢，以后也早点起吧。”
“不行，我要晚睡晚起，早睡晚起也行，反正不能早起。”他顺手扯过昨天买的杂志，趴在床上看起来。
解南舟笑眯眯的父母着他的背，白毛衣暖乎乎的，像什么软绵绵的动物。
柳望青早被摸惯了，毫不在意，随口道：“为什么还有那么久才毕业啊，好想出去玩。”
“很快了，以后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的。”解南舟抚上他的脑袋。
“你怎么说话跟我妈一样。”柳望青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
起得太早，他生物钟根本没跟上，环境一舒适，困劲儿就犯了。
“我是你的朋友啊，像妈妈一样照顾你，不好吗？”解南舟声音很低，近乎悄悄话。
“朋友不是妈妈啊……”
“我们不是一般的朋友，是一辈子的。”
“出去玩能交好多朋友……出去玩……”柳望青意识模糊，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等他呼吸开始绵长稳定后，解南舟才贴近他的耳边。
“你有我一个朋友就够了，不需要其他的。”
随着二人长大，解南舟发现柳望青的社交圈在扩大，分给他的时间也在变少。
他不想沦为柳望青毕业照上的一个普通同学，他要的是一辈子。
给柳望青盖好被子，看着眼前人微张的唇，他凑上去，细细地品尝起来。
水润粉嫩的唇，像果冻一样弹软，每次都忍不住一尝再尝。
可惜柳望青来他这睡的次数太少了。
有时他也会有很多邪恶残忍的念头，比如如何才能让柳望青更依赖他？是不是没了父母庇佑，生活困窘的柳望青会更听话？
只有他，只能依靠他……
每每想起此，他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看着面前人熟睡的脸，他抚慰起自己来。
他不需要那些片子，活生生的人每天都在他眼前。
伏在柳望青身上，他贪婪地嗅着熟悉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柳望青保存的那张图片，冷笑了一声。
那的确一看就是柳望青的理想型，不过没关系，涔城没有这样的女生，以后出去了，他也不会让柳望青遇到这样的女生。
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出现的，如果有，他一定会……
他的呼吸愈发沉重，心中那暴虐的念头蠢蠢欲动，动作逐渐大胆起来。
柳望青朦胧间感觉身上有人，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点，看到解南舟趴在他身上，也没感觉有什么奇怪。
调整一下姿势，他重新闭上眼，口齿不清地道：“南舟，你过年回去吗？”
解南舟每年过年都会被他亲爸接走回去过年。
“嗯，要去几天。”
“姑婆说山上有好多橘子，没人摘……过年……初六，初七……我们一起去摘橘子……”
解南舟心中泛起一阵爱怜，那种暴虐感也消失了。
“好，我会尽快回来的。”
柳望青又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话，解南舟吻吻他的脸：“睡吧，今天放假，好好休息。”
虽然在梦里已经没什么思考能力，但解南舟的话总是如此有魔力，他一下子就重新沉入梦乡了。
解南舟埋在他身上，发出满足的喟叹。
冬日暖阳透过厚重的窗帘照在二人身上，暖洋洋，热乎乎，让人只想这样永远躺下去。
床头水晶球熠熠生辉，里面是两个小人共撑一把伞。
琉璃世界晶莹剔透，这是只属于两人的世界。
等柳望青醒来，已经是四点了。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解南舟就坐在一旁看书。
“醒了？我刚看见芳姐姐回来了。”解南舟笑着看着他。
“唔，今晚说是有客人。”柳望青睡眼惺忪地坐起来。
“睡得好香。”解南舟揉揉他乱蓬蓬的头发，“晚上别睡不着了。”
“不会的，我晚上……”柳望青又打了个哈欠，“睡得可快了。”
他穿好衣服，精神抖擞地回家了。
“走了，晚上如果客人走的早，我叫你一起打游戏哈。”
“好。”
解南舟站在门口，目送他蹦蹦跳跳地回家。
柳望青一路哼着歌。
他依稀记得自己睡觉时好像邀请了解南舟去干什么事，但具体是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想了一会儿也没个头绪，索性不想了，反正他忘掉的事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他雀跃着跑回家，将自己说过的话，连同今天发生的事，一齐抛在脑后了。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冬日纪事（蟹柳专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