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违禁》胖鸡龙卷风

7、第七朵花

　　“就像这样，”钟情看着她，眼睛弯成月牙，“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有光？”

　　秦笛当时确实看见了光。然后她吻了钟情。

　　那是她们第一次接吻，在画室堆满石膏像的角落里。空气里有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钟情唇上有橘子味润唇膏的甜香。那个吻很轻，像羽毛拂过，但秦笛的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回忆到这里，秦笛猛地灌了一大口水，冰水顺着喉咙滑下，压下胸口那股突如其来的钝痛。

　　都过去了。她对自己说。

　　回到座位，秦笛盯着黑掉的电脑屏幕，里面映出自己模糊的脸。她需要灵感，需要有人把那些记忆里的细节重新擦亮。

　　她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于理的名字——这家伙在上海交大读计算机，这会儿估计还没睡。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敲键盘的噼啪声和于理含糊的“喂？”

　　“是我。”秦笛开门见山，“写《春花》没灵感了，讲讲你和徐青月高中时候的事。”

　　“啊？”于理愣了两秒，然后声音骤然兴奋起来，“秦笛！你终于开窍了要画我们的故事了吗？我跟你讲，我跟青月高中那会儿——”

　　“打住。”秦笛打断他，“重点讲，我赶稿。”

　　“哦哦好。”于理清了清嗓子，秦笛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坐直身体的样子，“就从……就从我决定装学渣开始讲吧。”

　　——

　　“你知道的，我那时候物理竞赛全省第三，数学从来没下过145。”于理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回忆特有的柔和质感，“但徐青月呢，文科好，理科一般，尤其是物理，老是卡在七八十分。”

　　“所以我想，如果我去找她问题，是不是就有话题了？”

　　秦笛在纸上随手记着关键词：“继续。”

　　“但我不能拿真的难题去问啊，那显得我太厉害，有距离感。所以我就……”于理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把那些最基础的题，那种连公式都不用代直接出答案的题，抄在练习本上，然后放学后去三班门口等她。”

　　“第一次去的时候，我腿都在抖。她出来了，背着那个浅蓝色的书包——你记得吗？就是边角都磨白了那个。我拦住她，结结巴巴地说：‘徐、徐同学，这道题……你能教教我吗？’”

　　秦笛的笔尖顿了顿。她记得那个场景。夕阳西下，教学楼走廊被染成金色，于理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手里的练习册捏得死紧。而徐青月愣了几秒，然后接过练习册，轻声说：“我看看。”

　　“她看了题，又看了我一眼。”于理继续说，声音里带着笑意，“那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有点困惑，好像在说‘这种题你都不会？’，但特别善良，没有拆穿我。她就真的开始讲了，讲得特别细，一步一步的。”

　　“我根本没在听题。我就看着她说话时颤动的睫毛，看着她握着笔的纤细手指，还有她讲完题抬头看我时，眼睛里那种‘你懂了吗’的认真。那一刻我就想，完了，我真的完了。”

　　秦笛在纸上画了个简笔小人，耳朵涂得通红。

　　“后来就成习惯了。”于理说，“每天放学，我都拿着‘不会的题’去问她。有时候是真不会，有时候是装不会。她从来没不耐烦过，每次都很认真地讲。有时候讲完了，我们还会聊两句——今天食堂的菜好咸啊，数学老师又拖堂了，艺术节的节目你看了吗……”

　　“你知道吗秦笛，”于理的声音低下来，“最让我心动的一次，是有天我感冒了，嗓子哑得厉害。我去找她问题，说话像鸭子叫。她听完，没立刻讲题，而是从书包里掏出一盒润喉糖递给我。”

　　“她说：‘于理同学，你要多喝水。’”

　　“就这一句话，我回去把那盒糖供在书桌上，一颗都没舍得吃。后来糖都化了，粘在盒子里，我还留着。”

　　秦笛停下笔。她忽然知道那一话该用什么颜色了——不是夕阳的金，也不是蜜糖的暖，而该是润喉糖包装纸那种半透明的薄荷绿，清凉的，带着薄荷味的甜。

　　“可以了。”她说，“谢谢。”

　　“这就够了？”于理意犹未尽，“我还有好多没讲呢！比如我第一次牵她的手，是在——”

　　“下次吧。”秦笛挂了电话。

　　她重新打开绘图软件，调色板里，薄荷绿安静地待在那里。她开始上色——图书馆的窗玻璃染上淡淡的绿，书页的边缘透着光，徐青月递给于理练习册时，指尖在夕阳下几乎透明。

　　而于理的眼睛，秦笛用了最深的褐色，但在瞳孔中心点了一小点亮白——那是看见喜欢的人时，眼睛里才会有的光。

　　她画得很快，笔尖几乎在屏幕上飞舞。等最后一格完成时，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

　　秦笛把更新上传，设置定时发布，然后关掉电脑。她瘫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忽然想：不知道钟情现在会不会看她的漫画。

　　应该不会吧。毕竟当年分开得那么难看。

　　——

　　同一时间，北京服装设计学院的宿舍里，钟情刚结束通宵赶稿。

　　她揉了揉酸痛的颈椎，习惯性地点开手机。屏幕上，《春花》的更新提示跳了出来——凌晨四点二十三分发布。

　　钟情点进去。最新一话的标题是《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