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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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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酒店最著名的就是木质北欧风装潢,非常文艺。空气中飘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木质香,成天雪却满脑子都是记忆中的苹果味。
项铭轩连护手霜都用苹果味的,就是不喜欢吃真的苹果。
“我回去告诉凌巧玉,这时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找项铭轩,特别好看,凌巧玉当时就破防了。她今天也穿的是红裙子走性感风,但是没别人漂亮,她就说她是学生才不够性感,别人肯定是天天站街才练成那样的。”
成天雪一直盯着那杯奶茶,好似魔怔了。这会回过神来后没多想,拆开旁边的吸管,拿起冰酿,用吸管尖头狠狠捅穿杯盖,放到嘴边,撇着嘴轻轻吸一口。
“之后看见项铭轩跟那个女人走了,大发雷霆,骂项铭轩就是个离不开女人的死种马,KTV夜店里那一批批人不够他玩就算了,订婚的事还没着落,非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当众下她青梅的脸,然后、然后——”
成天雪听笑了,放下冰酿,里面的冰块发出“哗啦啦”的响动。他低头看向金珠紧紧捂住的脸,引导着问:“然后呢?”
金珠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翻起惊涛骇浪,嗓音被悲伤扭得变形,像走了调的钢琴:“然后她说,不如把我送给项铭轩玩玩,不能让别的莺莺燕燕钻了空子,反正我这个婢女,算她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还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是未来的当家主母有那个肚量,但是、但是但是——但是我是男的啊!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男女通吃……”
成天雪又吸了两口冰酿,冰水非但没使他变得清醒,反倒开始头晕了。
他以前拿红酒当可乐喝,尤其钟爱一八八八八八年的,不明白区区孝感米酒有什么好醉的。
金珠的头深深埋在他自己的手心里,成天雪平稳地坐着,脸上笑意更浓,一只手踹在风衣口袋里,一只手拍了拍金珠的背,安慰道:“好好,现在没事了。”
金珠仍嚎道:“呜呜呜我都不敢想要是今天你没来我明天该怎么办,项铭轩打人就算了,我明天怎么办啊,凌巧玉肯定早就把事传开了,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她们要怎么骂我爬床。成学长,只有你能和项铭轩好好说话了,能不能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你要我怎么说。”成天雪想着秋天了,那支苹果护手霜,甜了吧唧——门口传来动静。
金珠眼里豆大豆大的泪滴跟连夜雨似的漏,捏着袖子不停擦拭,重新抬头时嘴唇一张一翕,又要告状,吓得脸色一白,浑身一颤,无措地看向成天雪。
不知是谁在开门,但开门的过程不太顺利,直觉告诉他们门外的人肯定不会干什么好事。
成天雪“唰”一下站起来,捉起金珠的手腕径直走向衣帽间。
衣帽间没有门,也没开灯,拐了一个角离阳台远。两人刚隐入黑暗,门开了。
“刚刚你开门太急,锁卡住了,关上再开就好了,慢慢开不要急,这家酒店所有的门都有这个毛病。”
是一个女声,听脚步后面还跟着一伙人,人数不详,预估三人以上。
“咔哒!”
灯灭了。
与此同时,金珠一个激灵,在成天雪背后轻轻扯他的衣角小声说:“这个大烟嗓,就是她,那个穿红裙子气死凌巧玉的漂亮女人!她怎么——”
“别想了,”成天雪按住金珠扯衣服的手,“那是项铭轩的表姐。”
关灯后一时没有什么动静,好久才有其他人问:“项铭轩呢?采薇——”
成天雪把金珠按在身后,趴在墙边用力听,就差把整个脑袋都探出去。黑暗成了最佳的伪装单品,无人察觉角落里还藏着这两个小玩意儿。
“在洗吧,浴室灯开着。”
那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走了两步,“咵咵咵咵”拍打浴室门:“项铭轩项铭轩,快点出来!”
“干啥?”
隔着一道门,声音远远地飘过来,成天雪已经好久没听过项铭轩本人说话了。
成天雪下意识按紧金珠柴柴的小手爪,金珠惊得瞪大眼睛望向成天雪,可惜仍是只能看见个后脑勺。
金珠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想抖个机灵又害怕被嫌弃,有些紧张,在心里默默感叹凌巧玉实乃奇人,说:“表、表姐?还好我跟着你躲进来了,不然多、多尴尬?”
成天雪平淡应答:“没关系,碰到她老实交代就可以,她不是那种爱胡搅蛮缠的人,运气好说不定她直接帮你解决掉凌巧玉。可惜她不喜欢陌生人,心情不好也可能看你不顺眼,直接叫你滚了。”
表姐喊道:“你还健在吗?大师说水克你啊,不要洗太久!你都偷摸跑回来多久了,不要赖在里面玩手机!当心缺氧。”
成天雪不说话了。
众人听到一阵趿拉拖鞋的声音,“吧嗒吧嗒”走近,然后浴室门开了。随后又是眼疾手快地一声“啪嗒”,全屋仅剩的光源也被熄灭了。
成天雪眼前投过来的浴室灯光边缘消失,随后他看见木地板上有片橙影飘动,抬眼看到阳台大落地窗上倒映的景象——以表姐为首,项铭轩三两个叔伯捧着一个双层生日蛋糕,顶上插着一根加粗蜡烛,把项铭轩围在中间。
项铭轩穿个浴袍拖鞋就出来了,也没想到会是这阵仗。
玻璃上烛火晃动,暖黄色的烛火,在项铭轩脸前跳跃。蜡烛已经融化三分之一,那些大滴大滴的蜡滚落下来,周围一圈都不能吃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大家合唱着生日歌,项铭轩一脸受宠若惊。成天雪半边身子歪着站得很累,忍不住迈出一步靠在墙边。
“哎哟!”
金珠登时失去重心,往前一个俯冲,勾住成天雪的脖子堪堪刹了下来。
仍然无人注意到这黑暗的一角。倒影里后面是灯火万家,前面是项铭轩似笑非笑的脸庞。
表姐说:“我手上有个案子急得很,非要今天开庭,实在脱不了,全市上下都等看着呢。抱歉,今天的成人礼姐姐要缺席了,现在给你单独给你过一个,假装我参加了。”
“哦,哦……没事儿,你去忙你的吧!”项铭轩摸摸后脑勺,好似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忙道:“叔叔伯伯,快把蛋糕放桌上,这么举着多累啊,我来分蛋糕吧。”
成天雪手放在身侧,突然感觉到口袋里一阵异样,摸兜发现竟凭空多了一张房卡。成天雪心中一惊,转头看向金珠,福至心灵,斗胆一赌,说:“门没关,等会他们吹蜡烛的时候,你就赶快溜出去,去这个房间里躲一晚。”
房卡被塞进金珠的手里,金珠仍是止不住地颤抖着,“嗯”了两声。
成天雪穿越穿得不好,跑火车是一把好手:“白天凌巧玉问你,你就说项铭轩房里没别人,他发现你是男的之后把你赶走了。”
“……好。”
“应该由我说谢吧,真是对不住。”表姐和项铭轩迎着蛋糕走到桌边。
表姐拿开成天雪刚刚喝了几口的冰酿。项铭轩看见那杯奶茶,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后又放下。他有点外卖吗?不记得了。
“哎项铭轩,那个,那那那那那、叫什么来着?就你知道那个,我突然想不起来了,你约他来了吗?”表姐突然问道。
项铭轩摇摇头:“没有。”
表姐刚想吐槽两句,姑姑却走上前,扶着项铭轩的肩膀催促道:“哎哟,快吹蜡烛吧,十八岁了就不一样了,许个自己的心愿,等晚上你还能再许一次。”
表姐退开两步,叉腰背对着玻璃,小声嘀咕一句:“房间都偷偷定好了,我看你是窝囊得很。”
众亲戚虽然都步入中老年却十分时髦,个个拿出手机拍视频,合唱着生日歌。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
项铭轩看见窗外远处未被城市夜景照亮的黑暗中闪现粒粒火星,在风中明灭。那是什么?像嵊泗的篝火。
只见昏暗中项铭轩闭上了眼,双手叠在下巴前,沉默了不算久,睁眼的同时吸气吹灭了蜡烛。
那点点篝火成天雪也看到了。
然而,项铭轩又瞥到身旁的窗户,生日蜡烛浮在玻璃上跃动,在火光熄灭前一秒,看到一个不算模糊的脸与烛火影子重叠——成天雪。
成天雪和项铭轩在玻璃上对视后吓得花容失色。
“!!!”
成天雪的身影融化在窗外的夜色里。他赶快回过身,躲进墙壁后。这时金珠已经按指令弯着腰悄悄跑出去,成天雪不放心,又探出来替望风。
这下却直接和项铭轩的视线对上了。
成天雪阵脚大乱,连连安慰自己这房间这么大这么暗项铭轩肯定看不到他。
已经找不到金珠了,但是他耳朵极细,听见门“嘎啦”响了一小声,随后没了动静。
表姐背对玻璃,只见那微小的烛火竟斜躺着站起来了。
姑姑见了,惊异地说:“呀,怎么没吹灭?”
项铭轩说:“没事,我拿走吧。”他便直接拿走正在燃烧的加粗红蜡烛,在防盗窗凸出来的金属边框上浇了两滴融化的热蜡,把蜡烛立在上面。与远处的星火重叠。
姑姑开玩笑活跃气氛,手上拿着塑料刀就着窗边月光和霓虹灯切蛋糕:“哎呀,小孩子吹不灭就算了,你都是大男人怎么也吹不灭呀?”
项铭轩微笑而过,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这番操作下来给金珠留足了空间,其他亲戚不是围着项铭轩说闲话就是欣喜地审核手机里的视频,手机光打在脸上,哪里还能注意到角落里的动静?
金珠肯定成功出逃了。
一声“哈哈哈”大笑传来,有个老酒鬼竟然还带了一瓶白酒,拉着三五个未尽兴的兄弟要给项铭轩灌酒!他不拒绝就算了,关键是其他人开开心心地吃蛋糕看戏,也没人拦着!
成天雪焦躁不安,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若是项铭轩能醉就好了,但是项铭轩什么洪荒酒量成天雪清楚得很,他根本醉不了!
几杯酒下肚,项铭轩顺理成章送走所有来客。
吊灯开关一个在玄关处,一个在床头,阳台这里那边都不沾,只是夜色亮得很。项铭轩一脸微笑扶着手捧蛋糕的姑姨叔伯们,边走边说:“蛋糕好吃么?我爸专门找师傅做的,国际比赛获奖还上新闻了。我回头给弟弟妹妹们都准备点礼物,谢谢姑姑、叔叔,感谢照顾,下午见!”
成天雪看着人群朝外涌,也猫着腰悄悄溜走,玄关附近有外边透进的光。
“下午见!你们也早点休息,我们先回去了。小法官有出息,你在领导面前也要好好表现!”
表姐点点头,和项铭轩并排站在门外送客。
不好,他俩这堵在门口,成天雪怎么要逃?!?
一一招呼走后,表姐说:“那我也先走了。你加油啊,以前说你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现在好歹开窍了,但别总搞暗恋,勇敢的人才能早点脱单!”
成天雪全都听见了,在心里大叫:“什么暗恋什么脱单?项铭轩明明跟我说他是超级纯洁的母单!!”
项铭轩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竟然没反驳,三两句把姐姐也打发走后回屋。
成天雪看着地毯上的光区慢慢变大,转身要躲,迟了——项铭轩合门走近,已经看见他了。
天哪,完蛋了。
千百种情绪混入心头,成天雪竟生出一丝异样的害怕。
项铭轩就这么看着,叫唤一声:“金珠。”
“什么?”成天雪的大脑空白一瞬,情绪泄洪戛然而止。
项铭轩急急走上前,没两步就把成天雪逼至床尾。
“金珠,你怎么来了,我好难受,我好想你。”项铭轩伸手把成天雪紧紧抱着,扑倒压在床上。
成天雪习惯性地摸了摸项铭轩的头安抚,开始心疼,反应过来后才变脸,狠狠推了一把,然而如山的项铭轩纹丝未动。
“我是不是醉了?我真的好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项铭轩脑袋埋在成天雪颈窝里乱蹭。
“你醉个屁!”
项铭轩的头埋得更深,在成天雪脖子里猛吸:“我肯定是醉了。”
成天雪无语道:“少装。”
可他闻到了沐浴露都盖不住的酒气,问道:“你昨天喝了多少?”
项铭轩哼唧一声:“不记得了,你不在我也不知道能干嘛,就一直喝,也没人说我。”
成天雪心里一阵难受:“你不要命了?”下一刻,他脑海里灵光乍现,想起什么,问:“你刚刚在卫生间是不是一直吐?有没有吃维C和水飞蓟?”
项铭轩没回答:“想死你了,我做梦都梦不到你。算了,只有亡魂才托梦。”
项铭轩惯会撒娇,成天雪被这熟悉的赖皮伎俩搞怕了,“亡魂”二字又刺激到他。他夜夜多梦,也没一次梦见过项铭轩。
一个人熬过元旦和上元节,怎么都等不到清明;清明,清明清明清明。
真是要命。成天雪眼眶红了。对啊,只有亡者才托梦,项铭轩没死,在他面前活得好好的。
“金珠,别走好不好,别离开我。”项铭轩起身,撑在床上,盯着成天雪。
成天雪这才从悲伤中抽身,惊异道:“狗东西,你叫我什么?我看你真是酒精中毒了!”
项铭轩依旧没理,低头猛冲亲上成天雪。成天雪被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得理智崩断。他的第一反应是:妈的,被金珠骗了。
不,不。成天雪回过神来又想到:金珠虽然机灵但暂时还没有敢骗他的胆子;他和金珠长得两模两样;不像,完全不像!
项铭轩这死东西,肯定有事情瞒着他,眼坏嘴坏脑子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