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风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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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敦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凝视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对上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尤其是凛。
“……怎、怎么了吗？”
难道因为自己是最晚醒来的吗？！
没人告诉他要准时起床啊……
还是发生了什么，难道自己说梦话了？
敦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裹紧身上的被子向后缩，实在摸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凛递给他一个手机，上面播放着一段视频。
——熟悉的场景，龙之介身上的睡衣化作束缚，牢牢捆住了一只白色的老虎。
拍摄画面抖了一下，隐隐听到凛兴奋的声音：“是猫猫！”
她把手机递给银，出现在画面里面。
确认白虎没有攻击欲望，凛毫不客气上手摸了起来。她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根猫条，喂到白虎嘴边。
白虎愣了一下，凑上前闻了闻，随后毫无心理障碍的‘啊呜’一口吃掉了。
不忘亲昵地蹭了蹭凛的掌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镜头靠近，银在凛的邀请下也试探着摸了摸。
无人拍摄，手机被放在地上，视频到此结束。
敦呆滞地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现在还在做梦。
不然怎么看到有老虎？
还是他们一大早合成视频整蛊他……？
在凛的安抚下才不得不忍到中岛敦醒来，龙之介看着他这副没有出息的样子，忍无可忍道：“罗生门！”
紫色布刃在龙之介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龙之介咬牙切齿地说：“……还敢说你不是故意抢夺……在下要将你碎尸万段……”
原来衣服真的能变成这样啊……
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敦急忙摆手：“不，不是的……”
他指向自己：“等等，那只老虎是我变的？”
唯一没有出现的就是他，加上出现在他被褥上的白虎。
事实昭然若揭。
“不……这怎么可能呢？人怎么可能变成老虎……”
敦不可置信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想起孤儿院同伴的孤立和院长的特殊对待，某种东西呼之欲出。
他下意识想要否认，惊惧之下，第一时间看向了他最信任的人。
敦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姐姐，我……？”
他也不知道，他期待从凛口中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凛不准备对他隐瞒什么，平静地看着他，冷静地像只卡皮巴拉。
从始至终不曾改变的态度让敦稍微镇定了一点。
“是的，这是你的异能力。”
“虎化后的力气也变大了。”
——龙之介一开始还制服不了他。
“昨晚突然变成猫猫撒娇，虽然你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是因为刚到新环境不适应吗……
凛思索：“手感超级好！”
不，现在是关注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中岛敦有些无力吐槽，心情却奇异地平静下来。
如果是真的……
想起那些憎恶又恐惧的眼神，敦抿了抿唇，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放心，我会……”
我会离开这里，不会扰乱你们的生活
。
谢谢这段时间以来的照料，虽然时间不长，但真的很感谢。
谢谢你愿意带我离开那里……
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又苦又涩，音节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发不出。
凛看着他身上浓重的自厌、眷恋和不舍，默了默，轻轻托起中岛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的头。
“这并不是什么异常现象。”
“事实上，我和龙之介也都是异能力者。”
“银虽然没有异能力，但是很擅长暗杀……啊，我昨天没有告诉你吗？”
凛把自己说心虚了。
中岛敦金紫色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收缩着，像一只受伤的小狗，恐惧深处藏着深切的期盼。
“没有手段压制，虎化确实比较危险。”
“但这不是院长虐待你的理由。”
视线停留在敦参差不齐的刘海上，凛怜惜地摸了摸。
“你知道我为什么收养你吗？”
“不是因为你很可怜。”
“因为……”
凛看着他的眼睛，笃定又温柔地说：“我看见你了。”
“你拥有善良而坚韧的灵魂，恶劣的环境依然无法磨灭你的光芒。”
“因为你是中岛敦。”
“所以——我决定要收养你，明白了吗？”
凛突然有一个好点子。
“龙之介和银到家的第一课学会的是‘拒绝的勇气’……似乎有个方法叫做因材施教？”
“那么敦，你的第一课就是‘学会珍惜自己’，记住了吗？”
确认他听进去了，凛满意点点头，松开了手，又揉了一把猫头过瘾。
“好了，我该准备早餐了，你们去洗漱吧。”
—
茫然挤着牙膏，中岛敦呆愣愣看着镜子，迟迟没有动作。
龙之介已经收拾完毕，出门时撞了他一下，不屑地‘嘁’了一声。
真是蠢货，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姐姐的意思是，让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虽然在下也很想把姐姐放第一位，但如果这是姐姐的希望，在下会努力做到。”
龙之介说：“人虎，你要是敢让姐姐失望，我就杀了你。”
怎么连对他的称谓也变了。
龙之介说完就走了，兴冲冲跑去厨房帮忙，发誓要夺回凛的注意。
中岛敦看着镜子突然笑起来。
“什么嘛……”
原来那句家人都很温柔是真的啊。
但是。
——最温柔的果然还是姐姐！
憋住眼泪，敦不想给家人留下爱哭的糟糕印象。
拍了拍脸，恢复元气满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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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豆沙包和油条，敦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拿豆沙包。
下一秒。
——唰！
罗生门飞速卷走他即将碰到的豆沙包，龙之介淡定地咬了一口，不忘嘲讽他：“嗤。”
中岛敦：“……”
看在刚刚开导自己的份上，敦忍了，转头拿油条——
熟悉的情景再次上演。
银看不下去了，皱眉制止：“哥哥。”
龙之介严肃地表示与我无关：“在下不是故意的，是人虎太弱了。”
【“好热闹。”】
千色揶揄地笑：【“快管管。”】
凛就着豆浆吃下最后一口油条，伸手一人夹了一个豆沙包，平息战火。
看着乖乖吃早餐的三个人，凛对千色蛐蛐：【“好像猫狗大战。”】
猫毫无疑问是中岛敦了，那么狗……
【“你不说龙之介是垂耳兔吗？”】
凛想了想：【“不影响，既是兔子也是狗。”】
这样就两种都有了，她真聪明。
想到新成员的加入，凛有些蠢蠢欲动。她要更新家人配件：【“直接做两套吧。”】
千色同意了：【“好主意。”】
——那么，今天下午的活动就决定是手工了！
—
新做的橙色风铃紧紧挨在三个风铃旁边，下面系着中岛敦的名牌。
凛准备出门工作了，摸过三个脑袋，随着“叮咚”一声脆响，门在三人面前关上。
中岛敦来家里已经一周了，他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模式。
回到书房，三人各自捧起一本喜欢的书，静静消磨上午的时光。
——银的识字任务很早之前就完成了，她最近在研读凛的料理书。
银发现凛很喜欢吃甜食，每次吃到眼睛都亮亮的。
做一款好吃的甜食给姐姐，会不会同时拥有拥抱和摸头呢？
银幸福地捧起脸，冒着小花继续看书。
龙之介在读诗，平静专注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凛的姿态。
他坐在窗边，风有时会从这里缓缓吹进来，吹乱他的头发和书页，发出‘哗哗’的声音。
过去，他是极厌恶风的。
起风一般预示着天气变冷，只会让他和银本就艰难的生存更加捉襟见肘——遑论他还有肺病，被风一吹就会忍不住咳个不停。
但是凛很喜欢坐在窗边，龙之介眨了眨眼睛。
不似从前那般寒冷刮骨，他只觉得温柔。
人也温柔，风也温柔。
像姐姐抚过他的头顶，轻轻的，暖暖的。
肺间病灶在食疗和温养下好转了很多，呼吸间是轻盈的。
这样幸福的生活，就连做梦都想象不到。
龙之介有时会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脚下被人耐心铺了软软的毛毯。
他烦心的问题从活下去——变成了保护。
他要保护姐姐，保护家人，保护这个家。
有赖于孤儿院的基础教育，敦并没有陷入不识字的窘境。
书房的书真的很多，巨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类别。
——这一点在知晓凛的收集癖后有了清晰的概念。
他的衣服、日常用品全部是从凛的收藏图鉴里挑选的，期间还拒绝了她的猫条投喂和变猫请求。
凛： “敦敦，猫猫。”
前有姐姐的眼神攻势，后有罗生门蠢蠢欲动，敦头上冒出瀑布汗。
“姐姐，我还不能控制……”
看着凛恢复无波的眼神，敦没由来感到了愧疚，“……我会努力变猫的！”
不对，他的异能力不是老虎吗？
话说回来，猫条真的可以喂给人吗？
芥川的眼神为什么更凶狠了……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凛教给他的第一课是珍惜自己。
敦最近在看《青鸟》，已经快看到结局了。
他有时会因为书中的描述回想起孤儿院的经历，神奇的是，再度回忆起那些，敦已经能很稀疏平常地做出评价了。
幽暗的地下室，最深刻的记忆不是虐待禁闭——是凛蹲下身对他伸出手。
他还是不太明白要如何珍惜自己，只是隐隐觉得答案好像已经埋在日常了，只待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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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由芥川龙之介负责。
严厉制止了敦想要帮忙的好心，龙之介拿着菜刀双眼放光。
“在下要自己准备，人虎别来捣乱！”
敦都有一点懒得吐槽他了。
银笑着拉住他往客厅走：“哥哥遇到姐姐的事就会变成这样……连我帮忙也不行啦。”
相处这么久敦当然也知道了龙之介的脾气，但银第一时间的解围还是会让他心头一暖。
敦欲言又止地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不该把问题问出口。
银温和地笑了笑：“怎么了吗？”
敦不好意思道：“……有一点好奇银和龙之介被姐姐收养的故事……”
“……会不会太冒犯你了，介意的话请务必当我没说过！”
糟糕，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最近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啊，当然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敦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认真地听银讲述。
“已经是这么久之前的事情了呀，和姐姐在一起之后太开心了，感觉每一天都很快呢。”
银歪头：“……啊抱歉，偏题了。”
“那是一个雨夜，我和哥哥在镭钵街被人盯上。”
“哥哥当时发烧了，异能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被偷袭了。”
她轻叹：“我为了救哥哥受了伤，又因为太久没吃东西了，就晕过去了。”
“……怎么会。”
敦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为兄妹俩捏了一把汗。
他没想到银和芥川之前生活在那里——他们现在看上去完全不像贫民窟的人。
“哥哥带着昏迷的我逃跑，我们被堵在巷子里。听哥哥说，姐姐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银眼睛里闪着星星：“她用枪逼退了那些人之后，哥哥也高烧昏迷过去。姐姐就把我们带回来了。”
明明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她依旧补充道：“姐姐的怀抱很温暖，香香的……那是我对家的第一印象。”
敦跟着她笑起来，感叹：“真是太好了。”
但是他记得姐姐晚上一般不会外出的？
好奇敦敦再次发问：“姐姐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那是姐姐的异能力，能感知五百米范围的情绪色彩。”
“那天很幸运，哥哥正好带着我逃到了距离的临界点，不然也不会遇见姐姐了吧……”
“等等！那岂不是说……？！”
敦一直都不知道凛的异能力是什么，脸上温度节节攀升：“我们有什么情绪，姐姐都知道吗……”
银笑起来：“是哟，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顾虑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经解答的原因。”
“……之后就是姐姐照顾我们了，养病，做饭，睡觉。”
“和奶奶一起吃完关东煮——就是之前敦见过的邻居奶奶，她和我们家关系很好。”
“那天，送走奶奶之后，姐姐很严肃地问起我和哥哥喜不喜欢她，要不要留下来和她成为家人。”
“……怎么会不愿意呢。”银轻叹一声。
故事讲完，她对着敦笑起来：“就是这样啦，未来还有更多故事，我们要一起创造。”
敦感动地看着他：“……嗯！”
他喜欢“我们”，也喜欢这个家。
他不需要做什么，已然是她们的一份子。
永远被接纳，被喜爱。
牛肉的香气从厨房隐约飘出来，敦原地握拳，决定要和龙之介好好相处，主动走了过去。
“我帮你拿过去吧。”
龙之介正在盛饭，冷哼一声把碗递给他，在中岛敦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不情不愿补了一句谢谢。
敦脚步顿了一下，和走过来的银相视一笑。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凛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发夹。
“路过看到很可爱，很适合你们，所以就买了。”
两只黑猫，一只白猫和一只黑犬。
银开心接过，龙之介嘴唇动了一下，敦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后者在凛期待的眼神里主动上前一步。
“……姐姐帮在下戴，可以吗？”
只要是凛送的，他都喜欢。
凛欣然同意，戴好之后看向敦。
敦觉得他男生不适合戴这个，但已经意识到这个家的不同寻常了，到底没有把话说出口。
而且他也抵挡不住凛的眼神……
“看镜头。”
三个人同时抬头，凛趁他们不备，坏心眼地抓拍。
设置定时拍照摆好相机，凛站到三人空出的位置，跟着比耶。
随着“咔嚓”一声，几人迫不及待凑过去看成片。
照片上，四个少年亲密地紧挨着，头上别着同系列发卡，笑容幸福又自然。
——一眼看过去就他们知道关系匪浅。
这张照片受到了一致的好评，凛决定把它洗出来，贴在客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