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芥川兄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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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居的日常逐渐有了雏形。
度过前几天令人哭笑不得的波折，生活步入平稳的轨道。
她们的日常平淡而温馨。
为确保将横滨各处纳入观察范围之内，早上，凛会在固定的时间乘上异能特务科的车。
她们会绕着城市转几圈，之后凛再将感受到的情绪写进报告里，每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下班的凛会和千色一起回家，进行今日探索。
大部分时间是千色瘫在沙发上看着凛干劲十足地捣鼓着新料理。
——她最近又喜欢上了做甜点，也不知道是怎么把甜点做成辣点的，味道居然不赖。
吃过晚饭，收拾好碗筷，凛兴奋地扑进千色准备的被子里，准备看电影。
一股剧烈、尖锐的情绪突然出现在她的最远感知范围里。
和千色对视一眼，凛回到卧室换下睡衣。
雨点落在建筑上的噼啪声隔着紧闭的窗户闷闷响起。
凛不讨厌雨夜，那是少有的、万物沉寂的时候。
密密麻麻的雨点仿佛能洗去人类带有的丰富情感，让世界恢复本来的样子。
情况不容乐观。
远远看着那团混杂的黑色，凛眉头微蹙，抓起雨伞融进夜色里。
飞溅的雨点随着跑动滴落在裤脚，但凛早已无暇顾及。
一路从灯火通明的公寓向着黑暗的地方跑去，她跑得气喘吁吁。
这是一条靠近镭钵街的阴暗巷子。
空气里混杂着垃圾的怪味、浓烈的血腥气和雨水潮湿的味道。
巷子深处，几个手持棍棒、散发着欺凌与贪婪污浊色彩的男人围在那里。
吸引凛目光的，正是他们围堵的对象。
男生瘦削得惊人。
黑色外套破损不堪，被雨淋湿的头发耷拉着，嘴角溢出血丝，像一尊受伤的恶鬼雕像死死护住身后那个娇小的、已经昏迷的女孩。
几条漆黑的、如同恶兽触手般的布刃在他周身狂乱地舞动，逼得那些混混不敢轻易上前。
——但那力量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少年的色彩混乱而黯淡。
“臭小鬼！还挺能扛！”一个混混骂骂咧咧，试图寻找突破口。
显然，他们也知道这一点。
凛悄无声息地靠近。
目光平静地略过那些混混，落在那个护着身后女孩的少年身上。
这是一对情感紧紧连接彼此的兄妹。
凛看到少年内心滔天的愤怒和绝望。
罗列黑色之上，金红色是如此割裂，也是如此坚强。
那是他心中绝不退让的守护执念。
混混们闻声回头，发现了凛。
其中一个吼道：“喂！少多管闲事！”
凛没有给他们多余眼神，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对兄妹上。
她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待少年力竭。
又一次逼退小混混，长久高负荷战斗到达极限。
少年身体一晃，黑色异能彻底消失。
他脱力地跪倒在地，只能用身体勉强挡在妹妹前面。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凶狠地瞪着前方，色彩充满了无力回天的悲怆。
那几个混混见状，胆子又大了起来，不再理会旁观的凛，狞笑着逼近他们。
凛终于动了。
她从大衣外套里摸出一把枪，对着墙面开了一枪，在混混们惊恐的目光里把枪口对准他们。
混混们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拥有何种底气出现在这里。
再顾不上身后的小孩，颤抖着把手举起来，他们狼狈求饶。
“你……你想要他们的话我们可以让给你……求求你！不要开枪！”
凛神情冷漠：“七步之外，枪快。”
千色头疼地捂住脑袋。
——她就不该放任她联网冲浪。
头顶呆毛在夜色里晃了晃，凛举枪，一步步走近他们。
冷声道：“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说出来了！好帅！
混混们已经吓傻了，没人关注凛的迷惑发言。
直到凛说出“滚吧”，这才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离开这里。
芥川龙之介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没有因为她赶走敌人就放下防备。
他用力咬住下唇，混沌的意识在雨滴冲刷中早已溃不成军。
高烧带来的无力感还在继续，身后的银已经昏迷很久了。
……他不能倒下。
“滚开……只要在下还活着……休想……”
世界开始旋转。
昏迷前最后的意识，他看到女人把外套披到他和银身上。
【“这算不算碰瓷？”】
接住倒下的芥川龙之介，凛用外套裹住兄妹二人。
为难地看了一眼手上的伞，愉快地决定把伞丢了。
——反正家里很有很多。
千色额上青筋一跳：【“你再发表你从网上学到的话，今晚就滚出去睡。”】
凛头上的呆毛不晃了，正色道：【“在下知道了。”】
千色：【“……不准学别人，不礼貌。”】
凛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千色，好任性。”】
任性的到底是谁啊你这个笨蛋。
雨还在下，怀中两个孩子的情况不容耽搁。
凛想准备一路狂奔回去，但跑起来抱不稳他们。
遗憾，她为什么没有四只手。
凛小心翼翼快步走着，不忘跟千色贫嘴。
【“他们好瘦，硌得慌。”】
凛掂了掂怀里的孩子。
——哥哥昏迷后依然死死抓着妹妹的衣角。
【“呐，千色，我们养他们吧？”】
凛突然有了一个好点子。
千色想起最近凛在看做猫饭的视频，脸色一黑：【“这可不是养小猫小狗！你给我慎重一点。”】
凛奇怪地看了千色一眼：【“我知道啊，人又不是宠物。”】
眼神好像在说千色大笨蛋。
千色：……
【“我知道的，我会像千色养我一样养他们的 。”】
【“可以吗，千色？”】
凛无条件相信千色，千色也总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对上她认真期待的眼神，千色怎么可能忍心拒绝：【“……你要征求他们的同意。”】
凛艰难用下巴调整着外套的位置，确保他们不会淋到雨。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会努力的。”】
—
凛为难地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和那扇近在咫尺、却因双手被占而无法打开的门。
公平起见，她决定两个一起放下。
摸出钥匙把门打开，看着眼前巨大荧幕布和铺在沙发的被子，凛想起来她们今晚本来准备看电影。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她竟然生发出恍惚的感觉。
但并不讨厌。
水滴从衣摆垂坠的轻微感觉拉回她的思绪。
凛后知后觉地看着被弄湿的地板，心虚一秒后愉快决定管他的。
抱回搁置在门外的孩子，凛关上门，陷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思考。
千色毫不留情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洗澡，先让他们洗澡。”】
凛脑门上的灯泡一亮。
原来如此。
女孩很乖，任由凛不太熟练地摆弄着完成清洁。
吹干头发后凛将她放进刚晒好的被子，团巴团巴裹出一个蚕宝宝。
满分十分，她给自己一百分。
凛满意点头，目光转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哥哥。
芥川龙之介的记忆还停留在混混们威胁的时候，挣扎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寻找芥川银。
他慌张地伸出手，看着陌生温馨的场景，大脑再次陷入死机。
想起来了，那个女人！
恢复些许力气，芥川龙之介再次支棱起来，刚准备发动罗生门，就看到那个女人一脸满意地把银裹成了蛋卷。
莫非是什么新型杀人手段……？
芥川龙之介呆滞地和女人对上目光。
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黑色头发往干净的木地板上不断滴着水，还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看到芥川龙之介醒来，凛眼神微动。
“能自己洗澡吗？”
皱眉看着迷离的哥哥，她不放心道：“算了，还是我帮你洗吧。”
？
罗生门炸毛一般狂舞起来，芥川龙之介红着脸咳了两声：“不用了……在下不用洗澡。”
凛不赞同地看着他：“不行，你已经发烧了。”
看出他的抗拒，凛提出折中方案：“不洗澡也可以，先换身衣服。”
她从闲置房间的衣柜里搜罗出几件和他身形差不多的睡衣，一起推给他：“去换上。”
这都是凛的图鉴收藏——她也没想过有一天这些衣服真的能派上用场。
等等，那她的丑勺子是不是……
芥川龙之介不知为何在凛闪烁的眼神中感到一阵恶寒。
以为是自己太冷，沉默片刻，他拿起一套纯黑色睡衣走进浴室。
……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个女人暂时对他们没有杀意。
他要先把身体养好，就算动起手也有反抗的底气。
垂眸想着，芥川龙之介抓着睡衣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
他迟疑地，鬼使神差般低头轻嗅了一下手里的衣服。
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和这个房子的味道一样。
丝绸质感的衣服，与镭钵街劣质粗糙的破布截然不同。
她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从药箱摸出体温计，小心地测量着芥川银的温度，凛在看到37开头的数字时松了一口气。
换好衣服的芥川龙之介拿着淋湿的旧衣服走出来，看着他的新造型，凛满意点头。
“在下会报答你的。”
芥川龙之介不自在地别过头避开凛的目光。
【“头发配色，好有趣。像垂耳兔。”】凛悄悄对千色说。
千色饶有兴趣地加入了点评：【“我觉得他更像狗狗。”】
凛对着芥川龙之介招手，对方迟疑挣扎地愣在原地。
疑惑地眨眨眼，拿起吹风机，凛向他走过去：“坐好。”
芥川龙之介僵硬坐下。
热风从头顶吹过，一只手温柔地捻起发丝，插过发缝，耐心吹干每一缕头发。
有时也会轻抚过他的头顶，带起轻微的痒意。
潮湿的发丝渐渐变得柔软蓬松，过程不算漫长，也不算短暂。
【“是个温柔的孩子呢。”】
收起吹风机，凛满意看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
【“你也快给我去洗澡！真是的，感冒了绝对不理你了。”】千色皱眉，严厉地看着凛。
凛，大危机。
她三步并作两步推开卧室的门，为芥川龙之介指了指床铺，又指了指芥川银：“今晚睡的床铺交给你铺，可以吗？”
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芥川龙之介慎重点头：“请放下交给在下！”
凛便真的放心了，换下湿衣服泡了个热水澡，慢悠悠走回卧室。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各色的被褥堆满整个卧室，芥川龙之介甚至搭配了配套的床被，白的黑的蓝的花的，铺得满满当当，一丝空隙也没有。
看到凛过来，芥川龙之介立刻自豪介绍：“……这是在下的得意之作。”
千色本想阻拦，但已经迟了。
一个灯泡在凛头顶冒起，她双眼放光地看着芥川龙之介，头上呆毛不停晃动：“好厉害！”
凛当即对着床铺一个猛扑，在整个卧室的地板——或者说整个卧室都是床板，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千色：…………
滚完一圈，头发凌乱得前后不分。
凛严肃地站起来，路过芥川龙之介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发自内心地认可：“你，很好。”
千色：。
芥川龙之介在凛夸他的时候就呆住了。
灵魂因为凛的触摸短暂回归了一下，下一秒又在“很好”的冲击下光速出逃。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夸奖。
——夸他的人还是救下他和银的人！
动机不明，但目前无害。
凛不知道芥川龙之介心里在演什么小剧场，对着药箱一顿翻翻找找，给自己泡了防感冒的药。
给芥川龙之介泡了退烧的药，凛意犹未尽看向还在昏睡的芥川银，遗憾地收回手。
凛：“喝掉。”
沉默接过她递来的印有垂耳兔的杯子，芥川龙之介拒绝道，“不，在下并不需要……”
凛咬着杯子看着他。
对弱小的厌恶和恐惧，对人的排斥与防备，还有对她的，渴望和……胆怯。
凛想了想，把自己的杯口给他看：“只要是人，就会生病，就需要吃药。”
“好起来，才能守护你妹妹。”
“……”芥川龙之介皱着眉把药喝完。
凛变戏法般摊开空无一物的掌心，翻转再张开，一颗亮晶晶的糖果出现在她手心。
把糖递给他，凛夸道：“好孩子。”
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凛转身把芥川银抱到卧室，拿出三个风格各异的枕头摆好。
见芥川龙之介还在愣神，凛严重怀疑这个孩子需要指令才能行动：“吃掉，然后去洗漱。”
“你的牙刷放在杯子口，上面有牙膏。”
芥川龙之介：“……”
他机械地照做，犬齿咬碎硬质的糖果，舌尖上迸发的甜味摧枯拉朽横扫所有苦意。
——是在镭钵街时难以品尝到的珍贵味道。
在这里，仅仅是个奖励。
奖励他刚刚喝了药。
他攥紧了手上的糖纸，力道大得彷佛要将塑料纸攥碎。
—
洗漱完回到卧室灯已经灭了，他只能借着月色，依稀分辨出两人的轮廓。
默默睡在唯一空着枕头的地方，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大脑却亢奋得睡不着。
“……晚安。”凛困倦地说。
她的话似乎有魔力，总让他忍不住照做。
困意在这句话后后知后觉地袭来，芥川龙之介轻声呢喃，“……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