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灯塔》2025清泉

86、第86章：【寿辰】

　　今日是他七十寿辰。

　　府邸内外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他已是从军中退隐多年的老将军，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席间觥筹交错，儿孙绕膝，一派煊赫热闹。他坐在主位，穿着林清生前为他缝制的最后一袭深色常服，接受着众人的叩拜与祝福。

　　笑容得体，应对从容。任谁看去，这都是一个功成名就、晚年安泰的典范。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满堂的喧嚣，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空。

　　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向身旁那个空置的席位。那是她离去前，一直坐的位置。此刻，那里摆放着一副洁净的碗筷，一如她在时。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她就坐在那里，眉眼温和，带着一点狡黠的笑意，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示意他少喝些酒。她会在他被众人围住时，悄悄把他最厌烦的油腻点心挪开，换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清茶。

　　“……父亲？父亲？”长子的声音将他从幻梦中唤醒。

　　他回过神，发现满堂宾客、儿孙都望着他，等着他示下开席。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微哽，脸上重新堆起惯常的笑容，抬手道：“诸位，请。”

　　丝竹声起，宴席正式开始。欢声笑语如同温暖的潮水，将他包裹，却始终无法真正浸润他那颗干涸的心。

　　他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便不再进食。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看着。他曾指挥过千军万马，曾在尸山血海中眉头不皱，此刻却被这最简单的温情场面击溃了心防。

　　原来，这世间最锋利的刀，不是敌人的箭矢，而是失去之后，每一个看似圆满的时刻里，那个永恒的缺角。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孙辈们嬉笑着上前来为他祝寿，童言稚语，天真烂漫。他笑着，一一摸过他们的头顶，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清醒。

　　他们很好，儿孙们都很好。这泼天的富贵，这安稳的晚年，都是他曾浴血奋战梦想的一切。

　　可这一切，都因为她的缺席，而失去了所有的味道。

　　寿宴最终在喧嚣中散去。宾客尽欢，儿孙们也各自回房安歇。偌大的厅堂，顷刻间只剩下他一人，以及几名默默收拾的仆役。

　　他终于不必再强撑笑容。

　　他缓缓地、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地站起身，踱步到那个空置的座位旁，苍老的手轻轻拂过冰凉的椅背。

　　“清清……”他极轻地唤了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他们都很好……只是你不在，这寿辰，过得也没什么意思。”

　　窗外，月色清冷，一如她离去那晚。

　　他这圆满的一生，终究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刻，便缺了最核心的一块，再也无法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