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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蝶茧(二十三) ...

  •   少男心事如耳机线、毛线团,虽说女人至死是少年,但陈今玉这个年纪的少年实在读不懂男孩儿们易碎的芳心,和朋友们打过招呼就各自回房,百花和嘉世在同一层楼,她和苏沐橙同行一段路程,而后分别。

      余光似乎看到孙翔唇瓣翕动,仿佛有话想说,旁边苏沐橙无言地瞥了他一眼。他的眉心攒起,最后也只是欲言又止,没有讲话,神色写满太多,却终究无话。

      他想,他实际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对她说。接手一叶之秋之后……带领嘉世再登巅峰、了却多年宿怨、让她另眼相待,这些他都没有做到,与进入职业圈时的预想相差甚远,太难堪。那样简单又格外复杂的三个字,也变得难以宣之于口,遥遥无期,无法望见未来。

      七期群里的评价其实是: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她跟韩文清关系好,你挑战韩文清,要不要猜猜人家会怎么看你?还另眼相待,不拿白眼看你就不错了。

      来自高情商大师李华。

      唐昊援护:她不会当面翻白眼,背地里也不会。袁柏清说你到底在暗讽谁?爱翻白眼的人又动了谁的蛋糕谁的奶酪?

      走到房门口,陈今玉让两个孩子回去睡觉,多睡觉长高高。唐昊就又想说:我不是孩子,别总把我当小孩看——但她的身影已经消去,房门关上,中断一切神思。

      进了房间,不出所料,床上又有一个并不神秘的红发男子,张佳乐在等她回来,这会儿抱着枕头靠在床上,明明已经昏昏欲睡,还要强撑不肯闭眼,见她过来就抬眼看她,语气太像痴缠抱怨:“怎么这么晚?”

      她向他走去,眼睫微动,唇角翘起一道上扬线条,浸着一点清润淡笑,“不是我回来得晚,都怪下班太晚。”

      床铺略有凌乱,莫名其妙地散落着她的外套,他的掌心恰巧搭在袖口,白皙体肤映着深色毛呢布料,黑与白的界限过于分明,暖色调的床头灯洒照手掌,边缘轮廓似滚过一圈微光。

      陈今玉就问:“把我衣服翻出来干什么?明天才要穿这件。”

      他还是用那样抱怨似的语气,低迷地轻声道:“想你。”

      陈今玉终于坐到他旁边,张佳乐向旁一倒,伸长手臂去环抱她的腰,那腰身太柔韧精劲,可以抚到收拢的紧实线条。她顺势低眉看他,发丝与睫羽一同垂下,黑发晃荡,短促地蹭过小臂,有些痒。

      指尖按着他的下巴,他顺着那力道任由她抬起,陈今玉很轻地笑了一声,浓郁乌光凝在眼底,那双眼眸似乎过于宁静美丽,只是注视就足以令他失语,轻而易举地让他忘记呼吸。

      他在里面见到自己的倒影。她温柔地说:“我回来了,我也想你。”

      张佳乐支起身子坐起来,吻她。她的掌心一寸寸掠过他的背脊,唇齿相依之间声气过分低柔,曼漶朦胧,说的是:乐乐,怎么又*了。

      那动作明显一顿。他吻得很胡乱,又紧紧抱着她,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哀嚎一声,脸红得很漂亮,表情有点局促地怨她:“你怎么这样,说出来干嘛啊?”

      “可是很明显嘛。”她说,语气无辜,笑得也好无辜,张佳乐觉得她很坏,用眼睛去瞪,他抬眼的一瞬睫毛扇动,她当即凑近吻他,嘴唇停在眼尾,气息近在咫尺,香调柔柔地氤氲。

      他眨了眨眼。

      两人的发丝纠缠着混在一起,他吻她时太过珍重小心,一下一下,一次一次,交融呼吸。

      没办法说爱,怕她觉得太沉,感到负担。情感不言自明,都交给吻来传递。

      陈今玉的指骨在他发间穿梭而过,投入的亲吻之间,一切都融化成碎片,她偏要在此刻问:“老林心情怎么样?”

      张佳乐不动了。他又有点死掉了,在她颈间怨念地道:“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吧?老林也是我们play的一环吗?”

      她拍了他后面一下:“好不尊重人家,重说。”

      他就又黏黏糊糊地要吻她了,嘟囔道:“就那样啊,我们这个年纪……都没办法。”

      不是经验不足,不是技术不够。不因技不如人而产生的落败,才最令人感到残酷与悲哀,岁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职业选手又仿佛总是迟暮得太早,那种随年龄增长而出现的状态下滑总是无可避免,无力挽回,无情得过分。

      凤死鸾悲,惺惺相惜,张佳乐和林敬言是同期,正如孙哲平当年退役,同为狂剑选手的陈今玉也很难不感到物伤其类,她们这个年纪的选手都被称为老生代了,前途命运似乎总是殊途同归,此类场景每过几年都要一遍遍复演。

      说到这里,陈今玉也不得不考虑给自己找继承人了,目前百花青训营里没有太好的苗子,要继承落花狼藉和她的打法总是显得不足不够,还要考虑和邹远的配合。

      她其实想过于锋……那是她带出来的孩子,但还是那句话,由于职业重合,继承人就相当于坐冷板凳,于锋在蓝雨算三把手,更是处于当打之年的中生代,挖到百花只能被丢到二队,直到她退役。他已经有一个冠军在手,这样的前路,他恐怕不会为之动摇。

      只有再挖再找。

      磨磨蹭蹭过一会儿才睡觉,张佳乐今晚又留宿在队长的房间,陈今玉说真多余开两间房,他就说坏你好事怎么办?

      停顿片刻又失笑,陈今玉说:“乐乐,你怎么这样,脑子里想得都是什么?”

      “喜欢你。”他说。

      她说,我也喜欢你啊。彼此依偎之时,可以听到心跳隆隆,纷纷乱乱迷失方向。他一定要离她很近,汲取温度,汲取情感,好像这样就可以缠绵地相融。她的喜欢好像太多,所以张佳乐想,留给他一份已经弥足珍贵,和她一起戴上冠军戒指也算将私心私情公之于众,他应该觉得圆满,但杂念太多,只好把这个深夜里紧紧相依的拥抱视作永恒。

      她问他的时候,他脑子里想得其实是:爱你。

      这个词语,这个简短的音节实在太沉,所以简化浓缩成喜欢。喜欢没有那么浓厚隆重,不至于让人为突如其来、不加掩饰的真心与情意退避三舍,恰到好处。

      他的心跳像是挣扎着乱颤的蝴蝶。

      全明星的第二天是观众们最喜欢的互动环节,纯粹表演性质的小游戏,能与自己喜欢的选手同台,热度与第三天的组队混战不相上下,万众瞩目中第一场活动开始,周泽楷作为嘉宾上台,抽了几个幸运观众,司仪被他折磨得想哭,台下的职业选手都不禁发笑,张佳乐笑得最欢,说周泽楷又在害司仪和导播。

      轮回主场,当然要周泽楷第一个上场摇号。此人略显局促腼腆,一直在低头看脚尖,好像正在琢磨舞台的花纹,仿佛那里面满是宇宙的奥秘,逼得司仪在旁强颜欢笑,周泽楷有没有自闭司仪不知道,反正他是真的快要自闭了。

      “乐哥先别笑。”张伟撸起袖子,“先为我加油,我要上场了。”

      这场趣味活动他也有报名,要说跨栏赛跑,会飞的魔道学者可是极有优势的,百花选手席小范围地响起一阵掌声,张伟说谢谢,谢谢队友们的支持,我这就去了!

      “说得好像英勇就义。”陈今玉说。张伟背影一歪,队长你咋这样?

      跨栏赛跑没什么看头,周泽楷和他的一枪穿云一骑绝尘,飞枪在这种时候太有用了,陈今玉要去通道里的自动贩卖机打猎,问张佳乐要喝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临走前两人又讨论一番,说的是嘉世席中的苏沐橙,她举着望远镜不知道在看什么,看那角度是在眺望观众席。

      她们俩看见了,其她人自然也看见了,喻文州怀疑叶秋来现场了,不然很难解释她到底在张望什么,观众席有什么好看的?但他没有证据也没有望远镜,做不到极目远眺,叶秋也没手机,这时候想给他打电话问问都不行,每次和他联系都要等他Q.Q在线,像扔漂流瓶。

      黄少天也在看,只不过他看的是陈今玉。场上的周泽楷有啥好看的?他又不和他拍拖,这会儿瞧见陈今玉起身,立刻哈哈笑着说:“忽然有种新陈代谢的冲动,我去趟卫生间,队长你要和我一起吗?”

      喻文州婉拒了,他不是小学男生,也不想和队友一起上厕所。

      婉拒归婉拒,黄少天几乎是追着陈今玉的身影往外走,他都看在眼里。当下手指抵在唇边,垂睫轻笑一声,又似叹息,他想:少天确实总是擅长抓机会,机会主义者啊……

      他那机会主义风格太鲜明。不过受到魏琛影响的,实际上不只有他一人。

      无声地笑了笑,喻文州同样起身。郑轩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见他站起便问道:“队长你也要出去吗?”

      “嗯,”他说,语调温和,与平日无异,眼眸平静,眸光只如一场细雨,“出去透透气。”

      轻盈雀跃的脚步声从旁传来,陈今玉站在自动售货机前付款,眼前笼下一道影子,她连头都没有转一下,继续扫脸支付。摄像头里映出两张脸,清晰可见黄少天带笑的眉眼,支付失败,她平静地说:“你要替我付吗?少天。”

      “可以啊。”他说,嗓音明快,透着满意,一只手支着售货机,另一手就去环她的腰腹,从背后拥抱,他身上的温度源源不绝地传递,黄少天不喷香水,于是只有她的味道涌上来,在鼻尖浅淡地缠绕。

      他喜欢被她的气味入侵、填满。

      “眼睛真尖。”这说得是他一眼就看到她起身离席。

      陈今玉换了扫码支付,微微侧头看他,这角度和姿势实在恰到好处,黄少天略一向前就可以吻到她的侧脸,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柔软的嘴唇挨上脸颊,他亲昵而留恋地贴贴蹭蹭,含糊不清地说:“因为我一直在看你,都来不及看台上,那不是娱乐活动吗,我们队都没有人上场,哦,你们队张伟倒是上了。总之周泽楷有什么好看的?想看他的话我一会去轮回的位置和他坐一起。”

      别害人家了行吗?那周泽楷要尴尬死了。陈今玉友善地提醒:“这话叫小周粉丝听到你就完蛋了。”

      “小玉,那你保护我啊。”他从善如流地说,又笑起来。

      她保护过他的,在两人同队的那几年。但都过去了,已经过了太久,时光不会停留,他都已经习惯分离和对立。

      赛场刀剑相向,剑意刻骨无情,剑心无惧无忧,他不会再为此动一下眉头,剑已出鞘,恩怨即了。做对手,做敌人,都已经可悲而麻木地习以为常。

      偷情的时候不讲这个,唇瓣下移,落在白皙颈间,她的颈项总像天鹅,线条优美利落,虎牙轻慢地磨着,略带尖锐,她为此睫毛一动。他没有咬下去,因为已经不能再顺理成章地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这特权早已随风而去,吹散得一干二净,辗转之间,陈今玉看到不远处的工具间,没锁,便伸手遥遥地一指,命令他说:“去那边。”

      “好啊,遵命,想去哪就去哪,想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都听你的。”

      他依然笑嘻嘻地说。

      开门关门反锁都一气呵成,只在瞬息,工具间狭窄拥挤,两人挨得太近,似将融为一体,只作天地间一粒尘泥,黄少天的动作有一点着急,两人的鼻梁撞在一起,同时发出一声吃痛的气喘,过后又一同笑起来,陈今玉伸手抚过他的脸颊,言语几乎在彼此唇间传递,话音轻柔如低语:“少天,你这么想我呀……”

      最末尾的气音叫他吞入口中,黄少天不轻不重地咬着她的唇肉,吐出模糊的字音:“你偶尔也讲讲道理,我哪天没在想你?明明做梦都在想,你要说你不知道、猜不到吗?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小玉,太坏了,我必须给你一点黄色看看……”

      语句俱都消弭,嗓音凝在喉间不再脱口,只能听到彼此又低又轻的喘息,诠释动情。

      她们气喘吁吁地分开,平复呼吸,黄少天显然不太满意,视线在小小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满足地笑起来:“你说巧不巧,这房间里还真有一张桌子。”

      他行动力一直可以的,当即脱下外套铺在桌上,又拍拍桌子,对她说:“来呀,小玉,让我帮帮你吧,你知道的……我总是能让你满意。”

      陈今玉叹笑一声,而后坐上去,拢着他的脸颊向自己移近,鼻尖对鼻尖,眼眸可见彼此身影,在他耳畔说:“你少说两句话就足够让我满意了。”

      “放心。”黄少天俯下身。

      双手撑在她身边,他半跪下来,抬眼一笑:“把我的嘴堵上不就好了?你不是一直很擅长让我闭嘴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蝶茧(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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