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棠》千千万万山

86、第 86 章

　　午饭吃的确实是鱼，但不是周镇武钓的那条。上桌的都是提前“吊水”了一段时间的鱼，鱼肉更紧致也没有土腥味。厨师用尽浑身解数，做出了“一鱼八吃”，宗棠吃到最后都有点晕鱼了。
　　吃过午饭，周镇武没有继续钓鱼，反而带着宗棠去了市中心的一座写字楼。宗棠知道这座建筑，曾经一度是临州的地标建筑,，如今虽不是第一高楼了，可是依然聚集了大量企业总部。电梯里，宗棠发现只有负二和寥寥几个楼层的按钮。从58层出来，周镇武带着她进了一间挑空办公室，“你先看会书，我等会就来。”周镇武拿了几本推理小说和一瓶水给她，然后出去了。
　　办公室异常安静。宗棠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远近层层叠叠的楼房。她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临州市，一条河蜿蜒从城中流过，河岸两侧，是密密麻麻的高层建筑。继续远望，依然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楼房。钢铁水泥之中，绿树茂盛，碧水环绕，在临州过了两辈子，宗棠头一次生出了些感慨。其实临州市很大，只是她走过的地方太小。宗棠还沉浸在窗外的风景中，周镇武已经走进来了，手里拿着几个文件夹。
　　“好看吗？”周镇武来到她身边，也看着外边的景色说。
　　宗棠点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风景，很好看。”
　　“以后你看久了，可能就习惯了，也不觉得特别了。”周镇武拉她到沙发上坐下，打开文件夹，“看看这些投资项目。”
　　宗棠不明所以，她逐一拿起来看了看，从纸面上看起来都是些好项目，有些甚至只需投入很少，立即就能盈利，看得人心动不已。
　　“心动吗？可惜都是骗局。”周镇武道，“你再看看这几个。”他又翻开几个文件。
　　宗棠一一看过去，还是看到了一片花团锦簇。
　　“看着靠谱了是吗？也都是骗局。”周镇武合上文件，“你学的是会计专业，以后这种东西会经常接触，早一点接触，便能早一点识破骗局。”
　　“你给我看这些文件，不是为了给我上课的吧？”宗棠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你要帮我把钱转一圈吗？”
　　其实就是“洗钱”。只是宗棠不想这么说，毕竟这个词跟违法是同胞兄弟。
　　周镇武点头。“那，唐姨那里你准备怎么做？”宗棠好奇道。
　　“有人看中了她的经营能力，想入股加盟开分店。当然了，后来由于个人能力问题，经营不善倒闭了，就跟唐桂秀没关系了。”周镇武说。
　　几句话把业内心知肚明的潜规则说的明明白白。宗棠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例，她的目光转向那一堆可行性报告，从中抽了一份，是关于绿色能源的，这也是这两年最火热的投资方向之一。
　　“眼光不错。”周镇武夸她，将文件单独放置一边，顺便拿出那张银行卡，也放到文件上，“我给你做个引子。周东原到时候会跟你对接。”
　　宗棠一时无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信赖周镇武，难道不怕他会骗自己吗？宗棠猛然发现，自己对周镇武有偏见，讨厌他以有钱与否做标准区别待人，也曾怀疑过周镇武接近自己的目的，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周镇武是否会欺骗她。
　　“周东原、周君台，都是你的亲戚吗？”宗棠不想去想那些让她纠结的事情，转而换了个话题。
　　“怎么对他俩感兴趣了？”周镇武问。
　　不知怎的，宗棠虽然觉得他语气很平静，可是听起来有点让人毛毛的。
　　“你上周说的那些话，如果我的回答是拒绝，你会就此放弃吗？以后我们各走各路，互不打扰？”宗棠忽然问。
　　周镇武沉默地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轻笑了一声。“不会。你现在的回答是拒绝，我会失望，但更多的，可能是反省，反省自己哪里做的还不够好，让你无法信任我，无法接纳我。我会改，会让你看到我改的地方。你也要有心理准备，你跟我，不会存在各走各路互不打扰的情况。”周镇武早就意识到自己对宗棠没有底线这件事了，也早已接受这一现实。
　　“那你也有点强人所难了。强扭的瓜不甜，你不知道吗？”宗棠被他灼热的目光烧得别过头，嘟囔着说。
　　“不甜，总好过没有。”周镇武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问周东原和周君台的事情？”
　　宗棠低头，手指头绕来绕去，昨晚去探望杨老师时，她忍不住问老两口，既不讨厌也不喜欢的前提下，怎么跟某个人相处呢？杨老师给出的回答是，试着了解一下这个人。“不要妄下结论评价一个人，如果连这个人的经历都不了解，怎么能判断这个人是好是坏？又怎么能相处得来呢？”杨老师这样说。
　　“我没办法一下子接受你，但是也不讨厌和你相处。”宗棠说，回想起自己高考成绩出来后，没法跟周镇武分享好消息的心情是遗憾多过无所谓的。“所以我想试着多了解一下你，周东原和周君台一直跟着你，所以我想问问他俩什么情况，跟你是什么关系。可能了解的多了，会对你有不一样的看法。”毕竟现在的所有看法，都是建立在上辈子先入为主的认知基础上。
　　周镇武僵住了，他已经做好了再次被宗棠伤自尊的准备，没想到转折来得猝不及防。他猛地抓住宗棠的手，“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宗棠看着他热切的神情，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晚上十点多，唐桂秀都打了两个电话询问宗棠何时回家。但周镇武不想放宗棠下车，他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什么都没做，只是陪着宗棠在办公室里看了会书，天怎么就黑了。
　　“周镇武，你清醒一点！”宗棠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副样子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变成了个傻子。“开车门，我要回家了。”
　　“你都这么大了，还有门禁。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开始全世界出差了。”周镇武抱怨说。
　　宗棠无语，“你怎么不说这个年纪在古代都成家立业了。”
　　周镇武眼睛一亮，“按照法律，你明年也可以领结婚证了。”
　　宗棠恨不得泼他他一脸水，让他冷静冷静。“开门！我要下车！”
　　见宗棠真的生气了，周镇武只好打开车门锁。宗棠下车，周镇武紧跟着上来，想牵她的手，被她一把挥开。“行了行了，握了一下午了，你让我松快点吧，回去吧。”宗棠冲他摆手，转身上楼。
　　周镇武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宗棠屋子里的灯亮起来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宗棠起来没多久，周镇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宗棠长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在周镇武心里的位置终于有了确认的认知，只不过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答应了解一下他，就变成这个样子，要是进一步接触呢？宗棠简直不敢想下去。接了电话，果然，周镇武已经在楼下了。
　　“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宗棠无可奈何的说。
　　“有啊，陪你了解我。”周镇武说。
　　“我今天要复习一下前几天的课，还要预习下周的课，没空陪你。”宗棠毫不留情的打断他，“我今天不出门。”
　　“可以。”周镇武说。
　　这么好说话？宗棠正疑惑着，手机里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宗棠心头一凛，急忙走到门口，果然，没过一会，敲门声响起来了。
　　在家的话，唐桂秀随时会回来。在周镇武的注视下，宗棠不情不愿的收拾了书本，这次的目的地既不是办公室也不是盛德酒店，而是一栋高层住宅。电梯在最顶层停下，宗棠随着周镇武进门，270度的落地玻璃，将半个临州市的风景尽收眼底。
　　“我觉得你会喜欢这套房子，所以昨晚临时找人打扫了一遍。我平时来得少，东西备的不全，你看有什么想吃的，等会让人送过来。”周镇武拉着宗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依旧是大开间，客餐厅书房一体，加上一个堪比一套正常三居室面积的卧室。
　　“你住在这种大空间里，不觉得空得慌吗？”宗棠在书桌前坐下来，看着几十米之外的电视。超过100寸的电视，在这种空间里却显得太小了。
　　“一个人的话，有点。加上你的话，就不会空了。”周镇武也在她身边坐下，两张椅子紧紧挨着，“你忙你的，我也看一下文件。”
　　宗棠在心里呵呵，信他的话才怪。周镇武果然也没坐几分钟，手机来了电话，他起身去卧室打电话，这一打，就再也没出来过。宗棠看完自己的专业课本，回头发现书柜里也有些推理小说，随手拿了本看起来。临近中午，周镇武终于出来了，揉着额头，看似有点疲惫。
　　“你日常，也这样吗？打电话打一上午？”宗棠忍不住问。
　　“嗯。”周镇武在她身边坐下，闭眼后仰在沙发上，“有些紧急事情需要解决，我不在那边，就得电话指挥。打一圈电话，挨个嘱咐，还要紧盯后续，看起来好像没做什么，但有时很心累。”
　　“你不是有助理吗？凡是还要亲力亲为啊？”宗棠又问。
　　周镇武睁眼，“助理也不是万能的。很多事需要我担责任，自然需要我下决定。”
　　那他这个老板当的也不省心啊。宗棠心想，“那你现在忙完了吗？”
　　“没有忙完的时候，只能说告一段落。怎么了？饿了吗？”周镇武起身，“走吧，去吃饭。”
　　宗棠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接着就被带到了楼下一家餐厅。餐厅环境很安静，用餐的人不少，但是几乎都是悄声细语，服务生的说话声也很轻。周镇武提前预定了包厢，两人刚坐定，一份份的小量餐食就开始上桌。
　　“现在都流行这种一口饭了吗？”宗棠失笑，“感觉最近几次和你吃饭，都是这种模式。”
　　“这样可以多吃点特色菜品。”周镇武给宗棠盛了一碗汤，碗也很精致，盛的汤两口就喝没了。“你要是喜欢猛火快炒，改天我们去尝试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