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下的契约》昭明辞

74、第七十四章：庆功与他的礼物

　　首支“光行者”视频引发的海啸式好评，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持续作用在项目组的每一根神经末梢上。连续几天，办公室都弥漫着一种近乎节日般的欢腾气氛。数据面板上每一根昂扬向上的曲线，社交媒体上每一条真挚动人的评论，都像一枚枚闪亮的勋章，挂在每个人的胸口，熠熠生辉。

　　之前的质疑、内部的暗箭、所有的艰难困苦，在这场实实在在的胜利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被一种扬眉吐气的集体自豪感彻底碾碎。团队成员走路带风，说话底气十足，连带着整个辰星集团内部，看待“觅光”项目的目光都彻底变了味道——从曾经的“关系户项目”、“花瓶项目”，变成了真正有分量、有口碑的王牌。

　　林薇作为这一切的核心推动者，自然被簇拥在光环的最中央。她享受着这种久违的、用实力挣来的尊重和认可，感觉每一个毛孔都舒张着畅快的喜悦。但心底深处，那个关于“47秒”的发现，像一颗被悄悄埋下的种子，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持续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热度，让她在面对铺天盖地的赞誉时，总是不自觉地走神，目光下意识地飘向顶层的方向。

　　「他看到了……他那么早就看到了……」这个认知，比一万句旁人的夸赞更让她心跳失序。

　　就在视频热度稍有回落、但仍维持在高位时，赵秘书再次带着他那标志性的 professional smile 出现在了项目部，宣布了江总自掏腰包（again！），今晚在云顶餐厅（again！）为项目组举办庆功宴的消息。

　　这一次的欢呼声，比上一次更加热烈和真心实意。这是他们应得的！是胜利者的加冕！

　　夜晚的云顶餐厅，依旧是那个能将全城夜景踩在脚下的奢华所在。但这一次，林薇的心境已截然不同。她没有再选择那些温婉无害的裙装，而是挑了一件设计感极强的午夜蓝丝绒长裙，剪裁利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和优美的肩颈线条，颜色沉稳又暗藏锋芒，像沉寂的夜空，又像蕴藏着无数星子的深海。

　　她甚至精心化了一个比平时稍浓的妆，眼线微微上挑，唇色是饱满的正红，将她身上那种因自信而愈发夺目的光彩，衬托得淋漓尽致。

　　当她挽着项目组年轻男孩的手臂（组长张锐家有奶娃先溜了），踩着高跟鞋步入宴会厅时，几乎瞬间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不再是需要被审视的“未婚妻”或“关系户”，而是自带光环的项目领导者、风暴中心的女王。

　　江辰已经到了。

　　他依旧是人群中最醒目的存在，被几位高管簇拥着，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正端着香槟与人低声交谈。听到门口的骚动，他抬眸看来。

　　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那一瞬间，林薇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的眼眸似乎凝滞了零点一秒。那里面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诧异，随即被更深沉的、如同实质的墨色所覆盖。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在她那不同以往的妆容和裙装上极快地扫过，像最精密的扫描仪，然后，几不可查地，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但他什么也没表示，只是极淡地对她颔首示意，便自然地转回了目光，继续之前的交谈。仿佛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属。

　　林薇心里那点小小的、期待被注意的雀跃，像是被细微地刺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涌上来祝贺的同事们冲散了。

　　「哼，冰山就是冰山，指望他有什么审美？」她暗自腹诽，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笑容更加明艳动人，周旋在同事和闻讯前来攀谈的其他部门经理之间，游刃有余，光芒四射。

　　庆功宴的气氛比上一次更加放松和热烈。大家都是共同奋战过的战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成功的狂喜交织，让笑声和碰杯声不绝于耳。江辰依旧话不多，但周身那股冰冷的低气压消散了许多，他甚至难得地举杯，做了比上次稍长一些的致辞，再次肯定了项目组的努力和成果。

　　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薇时，那句“尤其是林经理，眼光独到，执行果决”让她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林薇被同事们围着敬酒，脸颊染上绯红，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她其实酒量依旧浅薄，但今天心情太好，来者不拒，几杯香槟下肚，已经觉得脚下有些轻飘飘的，看东西都带上了柔光。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直如同定海神针般坐在主位上的江辰，忽然站起了身。

　　宴会厅的喧闹声似乎瞬间低了一个八度。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挺拔冷峻的身影。

　　只见他并未走向任何一位高管，而是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了——她。

　　周围的同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让开了一条通道。

　　林薇的心脏骤然提了起来，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站定。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强势地笼罩下来，让她本就因酒精而发热的脸颊更是烫得惊人。

　　他要干嘛？在这种场合？敬酒？还是……？

　　在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江辰面色沉静无波，只是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一个细长的、包裹着深蓝色丝绒的礼盒。

　　盒子很小巧，看起来极其精致。

　　他没有立刻递给她，而是用那双深邃得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看着她，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给你的。”

　　三个字，清晰落地。

　　整个宴会厅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呆了！江总……当众……给林薇……送礼物？！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比公司明天倒闭的消息更令人震惊！

　　林薇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宕机。她看着那个丝绒盒子，又看看江辰那张冷峻的脸，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酒精让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她甚至忘了去接。

　　江辰似乎极轻地蹙了下眉，耐心有限。他直接伸出手，拉过她僵在空中的一只手，将那个微凉的小盒子塞进了她的掌心。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滚烫的掌心皮肤，那冰冷与灼热的短暂接触，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两人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般的酥麻。

　　林薇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握紧了盒子。

　　“打开看看。”他收回手，语气命令式，目光却依旧锁着她，仿佛在期待她的反应。

　　周围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像铜铃，八卦之魂在胸腔里疯狂燃烧，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林薇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手指微微颤抖着，打开了那个丝绒盒子。

　　黑色的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笔。

　　不是普通的签字笔，而是一支限量版的专业绘图笔。流畅的金属笔身泛着冷冽的银光，笔夹设计极其精巧，笔尖的工艺肉眼可见的顶级。正是她平时画草图、记录灵感时最爱用的那种类型，但无论是质感还是设计感，都远超她之前用的所有。

　　附带的卡片依旧是打印的字句，简洁得一如既往：

　　「给善于发现光的人。
　　------JC」

　　给善于发现光的人。

　　JC。

　　不是“江总”，是“JC”。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滞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然后又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眼眶和脸颊！

　　他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视频，他还看到了……看到了她那些散落在办公桌上、画满了潦草构思的草图本！看到了她无数次咬着笔头苦苦思索的样子！他甚至……记住了她用的笔的类型！

　　这份礼物，比之前那套绝版书更贴心！更个人化！更……戳人心扉！

　　它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奖励，而是一个……来自观察者的、沉默却精准的馈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懂得。

　　「他……他是不是在我办公室里装了监控？！」一个荒谬的念头划过脑海，但下一秒就被更汹涌的情绪淹没。

　　酒精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和情绪。她抬起头，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水光在眼底聚集，模糊了眼前那张冷峻的脸。她想说点什么，谢谢，或者质问，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只能傻傻地、用力地握着那支笔，仿佛握着什么滚烫的烙铁。

　　江辰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眼底那片深沉的墨色似乎波动了一下，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地、几不可查地，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当众赠礼，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他离开后，那笼罩在林薇周身的强大压迫感骤然消失。

　　周围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下一秒，巨大的、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起哄声几乎要掀翻餐厅的屋顶！

　　“哇哦——！”
　　“江总送的？！”
　　“薇姐！快看看是什么！”
　　“天哪！这也太……”

　　同事们瞬间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好奇又兴奋地看着她手里的笔，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八卦。

　　林薇被围在中间，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手里的笔仿佛有千斤重，又滚烫得吓人。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主位。

　　江辰已经重新端起了酒杯，正侧耳听着一位高管的汇报，侧脸线条冷硬依旧，仿佛刚才那个引发骚动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唯有他放在膝上的那只手，指节似乎微微收紧了些许。

　　林薇飞快地收回目光，低下头，将那只笔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笔身渐渐被她的体温焐热。

　　一种极其强烈的、混合着巨大喜悦、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慌乱无措的复杂情感，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他总是这样。

　　用最冰冷的方式，做着最……让人无法抗拒的事情。

　　庆功宴还在继续，欢声笑语不断。

　　但林薇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

　　她的所有感官，似乎都聚焦在了手心里那支笔，和胸腔里那头快要撞破牢笼的野兽身上。

　　他似乎总是在她取得成绩时，用这种精准到可怕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关注和……欣赏？

　　这仅仅是……欣赏吗？

　　酒精和礼物联手，将她的大脑搅成了一锅滚烫的、冒着泡的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