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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零下三十度的备忘录 ...

  •   第一篇   零下三十度的备忘录

      东北冬季的一大清早,天空布满乌云,阴得像抑郁患者的心情,又闷,又冷,让人上不来气。
      心理医生罗伊看着面前的女人赵晗,一位当地小厂的会计。
      她穿着一件爬满了毛球的粉色毛衣,款式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称——据说是她侄女不要的,她觉得扔了可惜,便继承了过来;腰上系着一根皱巴巴的绳子,算是腰带;下身穿着一条男款的长裤,来自她外甥的馈赠;鞋子左脚破了个洞,周围的白边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她管这套装束叫“循环经济”,语气里带着一点对自己也带着一点对世界的嘲讽。
      “所以,我有什么能帮到您呢?”罗伊面带标准的职业假笑对女人说道。
      “那个,医生,我看到您诊所的义诊广告。”女人有些局促地拂了一下鬓角,把并不存在的碎发别在耳后,“我想,我想帮我的朋友来问一下。——是免费的对吗?”
      罗伊继续微笑道:“当然,您可以说您的故事了。”
      “是我朋友的!”女人坚持着改正,“不是我!”
      “好的,您朋友的故事,或者说,问题。”
      罗伊用镊子夹了一小捏茉莉花,泡在她的茶杯里。赵晗开始讲述,她的嗓音平平,寡淡地像泡了四次的茉莉花茶。
      “我的朋友章岚,是小学数学老师。”赵晗说道。为了更清楚地表达这个故事,下面就都用“她”来指代章岚。

      每天出门之前,她都会站在进门处那面左上角有裂缝的镜子前,把额头碎发塞进帽檐,顺手擦去镜面上的白霜。镜子里的人眉眼处带着一道伤疤回望着她,像一张被生活揉皱又被迫展开的草稿纸。
      她也受过高等教育,也曾在大学校园里做过不切实际的梦。后来毕业后她发现,她的痛苦在于过度丰富的想象力与过度贫瘠的物质生活之间的不成正比。每次读到“人所需要的不是三俄尺土地,也不是一座庄园,而是整个地球,整个大自然,在那广大的天地中人才能尽情发挥他自由精神的所有品质和特点”,她都能感到心潮的澎湃和灵魂的悸动;但是书本一合上,她还是得去上班打卡,只为每月三千的工资。什么自由不自由的,在生存压力面前,屁都不顶。
      她把书塞进包里,那本书的封面已经磨得发白,像她的鞋底。地铁车厢里,她把冻红的手缩进袖口,想象自己正站在契诃夫笔下的草原,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干草和松脂的味道。直到报站声响起,她才发现自己错过了换乘,只好多花一块六补票。她气急败坏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她有时很羡慕她的父母,因为读书少,所以也不会去思考什么人生的意义,很容易满足,能吃上一顿牛排足够他们幸福感洋溢一个月。而她,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外面的世界,最终发现,那不是一个通过努力就改变的世界。她崩溃过,丧气过,但是看着信用卡提醒还款的通知,她来不及舒解自己的情绪,又得投入第二天的工作。
      父亲昨晚还在电话里说:“闺女,别瞎想,谁活着都不容易。咬牙坚持呗。 ”她嗯嗯两声,挂断后把通话记录删掉,好像这样就能删掉一丝茫然。
      她之前赚的钱都交给她妈管理,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有过两次婚姻,为两个男人花了几十万。当她发现她不愿意拿钱的时候,男人就会离开她。她对男人这个物种终于放下最后的幻想。她决定开始极限攒钱,既要弥补之前的损失,也要让别人看看,她可以创造财富。
      “你算什么富婆!”她的第二任丈夫和她要钱买烟,她拒绝的时候,男人瞅着她,嘴角含着讽刺地说。
      她也很奇怪,那个男人拿着比她的工资还低的钱,怎么有脸说出那句话的。
      于是她决定极限攒钱,这也是她悲剧的开始,她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希望在四十五岁实现财务自由。她现在三十八岁。
      于是她的生活被彻底改造成了她以前所不齿的母亲的翻版:一年不见肉腥,每顿饭8元以内,每天两顿饭,晚上辟谷。穿的衣服和鞋基本靠亲戚的赞助,她不嫌弃。自己以前的衣服也都从箱子底儿挖出来重新利用。
      最感人的是,她生病不舍得买药,高烧40度的时候,坚持用冷毛巾物理降温,也不肯去诊所——要知道去诊所挂水一次得80元呢。她安慰自己,感冒的周期是7天,捱过去就好了。
      第七天早晨,她拖着还在发烧的身体去上班,把考勤卡插进机器时,手抖得几乎对不准槽口。科长皱着眉说:“不行就回家躺着。”她笑笑,那样全勤就拿不到了,她可不傻。
      她变得极度贪财、吝啬。她总说“存钱让人上瘾”,但是让人上瘾的东西,多半对人有害,比如烟、酒。金钱和毒品一样,把她变成怪物。
      她以前鄙弃的老葛朗台只有金币的声音让他感到安心的做法。现在,她不但理解他,甚至成为了中国版性转老葛朗台。恐怕老葛朗台应该也不会想到,在他死后的200年里,神秘的东方大国的东北地区,会出现一个他的毒唯,他的知己。
      她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备忘录,看一遍自己的存款数额,认真地一遍又一遍地计算利率,规划着以后财务自由了怎样享受生活。
      每天如此,乐此不疲。
      她给每一分钱都起了小名:“老三”是去年年终奖,“老五”是省下的地铁差价,“小七”是今晚不吃的晚饭。它们躺在电子账簿里,像一群不会说话却绝对忠诚的孩子。
      当然了,她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幻想自己怎样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去夏威夷海滩把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后来她发现她赚的钱不够支撑这些奢侈的消费,最让人不安的是,她受不了自己存款数额变少,少10元都会让她觉得如坐针毡。
      “大概是存了这么久,有感情了。”她有些焦虑地想。
      她把旅行社发来的广告邮件存在收藏夹,偶尔打开看看,像隔着玻璃舔一口陈列柜里的蛋糕,window shopping,只看不买,她的最爱。屏幕上的雪道有种湛蓝的诱惑,她伸手去摸,却只摸到显示器残留的静电。
      有一个朋友劝她不要这么苦着自己。这是她硕果仅存的朋友了。她为了省下人情往来的份子钱,几乎断绝了朋友之间的往来,还有同事。这个劝她的朋友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也被她拉黑了。拉黑前,她回了最后一句:“你说得都对,可自由能当饭吃吗?”
      她是一个倔强的女人,一旦她做出决定,其他人就是说出龙叫唤也无济于事。也许上帝可以,但她不信上帝。
      她不信上帝,她只相信数字。数字不会背叛,不会问她“你过得好吗”,也不会在她拉黑朋友后发来“你变了”的短信。数字只是静静地躺在手机备忘录里,像一具被精心保存的尸体,永不腐烂。看着这数字逐渐变大,她有一种无上的成就感,这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带给她的快乐。
      夜里,她把手机贴在胸口睡觉,屏幕自动亮度调得最低,幽蓝的光像一条细线,顺着她锁骨蜿蜒。那串数字在黑暗中轻轻呼吸,2,150,632.40,每一次闪烁都像在说: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

      它是在她发工资那天出现的。东北的冬天,零下三十度是常事。楼道口,一团灰扑扑的影子,像一块被谁扔掉的旧抹布。她本打算直接跨过去。可那团灰影子在她棉鞋边轻轻哆嗦了一下,让她不由得想起去年高烧时她也是这么哆嗦了一下,结果打翻了水杯,现在喝水都得用碗。
      莫名其妙地,她蹲下去了,灰猫眼睛紧闭着,看起来十分难受。她也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理,反正就是把猫带回家了。没花一分钱,她只是“带回去”,并没打算“救”它。猫的眼睛还睁着,像两颗冻住的玻璃珠,映出她自己的脸。那张脸她认得,是每天清晨在裂了缝的镜子里的自己。
      她对自己说:“死物也得有个地方死,死在楼道口,当财路,晦气。”但她依然没打算花一分钱。把猫放在床脚,盖上自己的粉色毛衣——那件爬满毛球的、侄女不要的她却觉得“扔了可惜”的毛衣。
      她今年甚至没要暖气,家里冷的和冰窖似的,只为了剩下那两千多元的取暖费。她把自己也裹进去,整个人像一块即将报废的巨型抹布。
      她以为猫要么会自己挺过去,像她自己一样,熬七天,就活过来了;要么就是静静地死去,就像这世界从未来过一样。
      可猫没死,还蹭了她一下。那一蹭,她有点心软,但很快她就打开自己的备忘录,计算起拿出两千元救治猫咪,她会有多大损失。
      猫没有叫。它只是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迟到的答案。她没买药。她查了百度,说猫发烧也能“硬抗七天”。她用温水擦它的肚子,像当年她母亲用白酒擦她的额头。她给它喂温水,用眼药水瓶一滴一滴地挤。她甚至把自己唯一的鸡蛋黄搅碎了喂它,那是她准备坚持到元旦的“奖励”。这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第三天晚上,猫动了。它爬到她枕边,轻轻地,像一声叹息。她没睡,她在算利息。
      “如果我现在取出两千,五年后我就少赚一百七十五。”她对着猫说,像在道歉,“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养自己都很费劲,养你,猫粮是一大份开销,而且是长时间的,我可耗不起。”
      猫没回答。它只是把脑袋靠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去年冬天用钝刀划过的疤,浅得几乎看不见。“喵~”猫微弱地叫了一声,又闭上了双眼。
      第四天早上,猫死了。身体僵硬,仿佛一块被冻住的标本。她把它包在毛衣里,放进纸箱,那是她买洗衣机时留下的。她没哭。她只是坐在床边,手指一遍遍滑过手机屏幕,像在读一封迟到的信:“2,159,632.40元。”只有这串数字能抚慰她,让她在寒冷中有一丝丝的温暖。
      她把猫埋在公园最偏僻的角落,没立碑,没拍照。她回家洗了手,把毛衣泡进盆里,水里浮起一层细小的毛球,宛如具象化的悲伤。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梦见了阿尔卑斯山。雪不是白的,是灰色的,像猫的眼睛。她穿着那双破了个洞的鞋子,在雪地里走,脚印里渗出一点点血。她没感到疼,只觉得冷。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好像她的心脏血液都是零下三十度。
      她醒来时,天还没亮。她打开手机,备忘录里那串数字还在。她盯着它看了很久,第一次有点慌:她已经失去了控制这串数字的能力,只能不停的让它变大,再变大。数字控制了她,任何有损这串数字的行为,都被判定为有害,她无法执行,否则就会难受的好像心里被剜了一块肉一样,有鲜血淋漓的痛苦,和寒风灌入伤口的彻骨寒凉。

      经过猫事件的考验,她开始考虑“生命”的持续时间。联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像那只猫一样,死得悄无声息,她有点担心自己的老年生活。于是她最近把“社保”两个字也放进了睡前仪式。
      先点开支付宝,城市服务→社保查询→个人账户,像扒开一道旧伤疤。单位每月扣八百多,一年就是一万,她要交十五年刚好十五万;听说要延迟退休,她有可能交的更多,十八甚至二十万。而退休时间,也延迟到五十五或者更多。如果想回本,最少得等十年。她看了看自己那张营养不良的脸,对于长寿没什么信心。并且,万一自己像隔壁工位的小赵,阑尾炎穿孔没的,才三十四,那之前交的钱百分之六十就得打水漂。
      “交,还是不交?”她像在玩一局只许押一次的轮盘。

      茉莉花的味道淡了一点,罗伊轻轻吐出不小心进到嘴里的茉莉花,白色的花瓣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直奔垃圾桶。
      “不好意思,赵女士。”罗伊说道,“如您所说,章岚是一名小学数学老师,那么她就不用担心社保的问题。”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晗。
      “呃,她不是那种公立学校的老师。”赵晗小声解释。
      “私立也一样,学校代缴大部分社保,自己只需要交一少部分。”罗伊眼睛含着笑,对赵晗解释道,“除非她是自由职业者!”
      “哦,是的,她就是!”赵晗长呼一口气,很快地确认了章岚的身份,“她是自己在家教孩子的。”
      “好吧,您继续。”罗伊不动声色。

      第二天她偷偷跑到社保大厅,排在最末的窗口,想办个“自愿断缴”。玻璃后面的小姑娘头也不抬:“中途停保,以前年限还能累计,但退休前必须缴满二十年,否则一分不退。”一句话把她顶了回来。
      夜里,她决定把二十万从阿尔卑斯山上抠出来,放入给养老金准备的账户。她重新改写手机备忘录,数字变小到1,968,132.40。可那行“社保待缴”却像一根倒刺,越抠越疼。她第一次发现,自由也有续费标准,而收费标准写在一本她永远翻不到最后一页的合同上。
      父亲病危的微信是凌晨三点到的。母亲不会打字,发的是一段七秒的语音,背景一片嘈杂:监护仪、推车、不知谁的哭声。末尾母亲喊她的小名:“回来吧,你爸疼得直撞床。”
      她坐在床沿,先把手机调成静音,像怕吵到谁。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不是“爸爸”,而是“退休金”。父亲早年矿上工伤,55岁就开始领社保,每月三千八,一年四万六,七年就是——她几乎条件反射地算出三十二万二。如果这次挺不过去,丧葬费能领二十个月工资,再加个人账户余额,大概又能多六万。
      六加三十二,等于三十八。
      她忽然被这个等式吓得一哆嗦,像小时候她爸领她在冰面上玩的时候,不小心听见“咔嚓”一声,那一瞬间灵魂出窍。
      天亮后她去请假,科长说:“尽孝要紧,扣的钱我给你走事假,不扣全勤。”她点点头,却先绕道去了银行,把三个月到期的理财转成活期——父亲的手术押金要五万,她得准备好,却不能动“老五”“小七”们。
      ICU门口,母亲把缴费单塞给她,指关节肿得像冻萝卜。她接过,一眼看见“每日药费四千九”。那一瞬,她竟生出龌龊的盼望:要是今天就拔管,父亲少受罪,她也能在数字被啃出洞前及时止损。念头一闪,她立刻用指甲猛掐虎口,血珠渗出来。也好,把那个念头以血封印。
      这是藏在备忘录里的那串数字在作祟。一定是。
      夜里父亲短暂清醒,握住她的手,嗓子插着管说不出话,只用指尖在她掌心慢慢划:回——家——吧。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发高烧,父亲背她跑四公里去县医院,鞋跑掉都没回头。那时她趴在他背上,数他后脑勺的白发,一根、两根……如今那些白发一根根躺在枕头上,像用完的火柴。
      她走到楼梯间,打开备忘录,盯着1,968,132.40,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呕。她发现自己同时想要两个结果:父亲活下去,数字继续抽条;父亲立刻走,数字不再缩小。
      两种贪婪像锯齿,来回拉她的肋骨。
      病房里传出父亲剧烈的咳嗽,像有人把旧风箱塞进胸腔,又拼命往外拽。她低头看缴费单:“人血白蛋白,10g,?1580.00”
      那一串零像铁路上的货厢,一节拖一节,把她的父亲往远处运。她忽然生出一条近乎荒唐的公式:1580元÷ 3000元月工资 ≈ 0.53个月 ≈ 16天。原来父亲每喘一口气,她就要少活十六天。
      这个发现让她差点笑出声,又连忙咬住手背。手背咸腥,她才发现自己把皮咬破了,血珠渗出来,像极小的红色逗号,强行给刚才的公式画一个暂停。
      最终她没拔管,也没交那五万。她只把理财里的利息两万三转进医院账户,像先放一只试探的气球。回到病房,她对母亲说:“先治着,钱我再去凑。”说完把自己也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父亲又一次昏迷前,她偷偷把父亲的社保卡塞进自己钱包。卡面磨得发白,仿佛父亲的发色。她安慰自己:只是替他保管,反正每月到账短信发的是她的手机。
      夜里她梦见父亲站在阿尔卑斯雪道尽头,冲她挥手,身上穿着那件爬满毛球的粉色毛衣。雪道两旁竖起巨大的LED屏,上面滚动播放她备忘录里的数字,每跳一下,父亲就矮一分,最后缩成一只灰色的猫,眼睛是两枚冻住的硬币。她拼命滑雪去追,却怎么也滑不到尽头。
      雪板底下拖出长长的血印,衍化成一张永远缴不够年限的社保单。
      她第一次想,也许四十五岁不会来了。或者,它早就来了,只是忘了给她留门。
      父亲走后的第七夜,她梦见自己终于抵达瑞士。火车爬上山脊,窗外却不是雪,是一望无际的茉莉田。花株被霜打得枯黄,像无数张未签字的社保卡,插在冻土里。列车员检票,她翻遍口袋,只掏出那瓣被碾碎的干茉莉。“这就是您的车票?”列车员问。
      她点头,又摇头,忽然明白:原来她攒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买到的不是阿尔卑斯,而是一枝被反复冲泡、最终淡到没有味道的——茉莉。

      “嗯,是个,悲伤的故事。”罗伊品评道,“所以,我可以帮您些什么呢?”
      “您觉得,她的做法,对吗?”赵晗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为了钱,谁的命都没当回事。是不是太冷血了?”
      “这个嘛,确实有点,但也不能说就是错误。”罗伊说道,“我倒觉得她为自己算的挺对。就是父亲那段,她没算明白。如果父亲救回来,每个月的养老金也不少呢。”
      真的,没错吗?赵晗直直地看着罗伊。罗伊微笑着着说:“当然没错。”
      赵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仿佛有新的生命力灌注她的体内。她对罗伊说:“非常感谢您,我会和我的那个朋友说的。”

      赵晗走了以后,罗伊迫不及待地点开手机备忘录,满足地看着上面写着的“2,735,428.65元”,又斜了一眼她的办公桌上的一张医院催费账单。

      很快,那张账单就被遗弃在纸篓里。

      藤嘉树看着电脑,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明天写个跟服从性测试有关的,就叫《秩序》吧。写学生怎样从鲜活的个体变成秩序执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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