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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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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声越来越近,云弗走到了寺庙外,火把将外面照得亮如白昼。
夏源见到云弗飞身下马跪了下去,“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夏源一跪下,他身后的人也都一层层跪了下去。
云弗看着跪拜的人群,因死里逃生而剧烈跳动的心此刻因这万人跪拜而跳动得愈加强烈。她知道他们跪的不是她,是权力。只有权力,才能保护她。
“起来吧,我没有大碍。”云弗缓过神走下台阶,语气镇定,“抓我的人,一个被救我的人杀了,剩下的两个往南边逃了。”
“臣这就派人去追逃走的人。”夏源起身,而后冲后面做了个手势,一个人走上前夏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人转身后带领一路人马向云弗指的方向追去,另一小队人马向着城中的方向纵马而去。
随后,队伍最后的马车被赶到了前面,明显是特地为云弗准备的。
云弗没有坐马车,而是看中了身旁的一匹马,翻身而上。
“长公主,皇上很担心您。”夏源拉着马的缰绳道。
云弗下视夏源,他立刻松了缰绳。
以云弗为中心,夏源护在一旁,一行人浩浩荡荡策马向京城而去。
从京郊到宫中,一路上都有锦衣卫的身影,云弗在众人中央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紫禁城,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陵行不避兕虎,入阵不披甲兵。
她再也不要给死亡留有余地。
乾清宫中,大殿灯火通明,殿门的帘子掀开着,周祈政坐在御座上看着前面的广场,等着来报告消息的人。
寒冬腊月,地冻天寒。吕善长看着仅着夹袄的皇帝,想劝又不敢劝。
云弗失踪的消息传来,吕善长本以为龙颜会大怒,但是皇上异常冷静,马上让夏源带头出动了京城的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以缉盗的名义去追查。
但是,随着时辰一个一个过去,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阴冷,双眼变得通红,左手开始微微发抖。
吕善长知道,这次是一定要死人了。
“报!”一个人影飞奔而来,吕善长赶忙出了殿门。
“找到了,找到了……”那个人大喘着气滑跪在吕善长面前,“安然无恙。”
吕善长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欣喜异常,转身走到大殿跪了下去,“皇上,老天保佑,人找到了,安然无恙。”
周祈政听到安然无恙闭上了眼,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这两个多时辰他一直不敢真正去想,失去她的念头只要一起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他简直无法承受。
如果有万一,他一定会把他们全都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周祈政起身往外走去,吕善长忙道:“皇上,夏源护送着长公主再有一炷香应该就能到了,您就在殿里面等着吧。外面天冷,您小心着了寒!”
周祈政脚步不停,吕善长叹了一声立即拿上了披风,追上去披在了他身上。
“皇上,您一夜没睡,又吹了风,不能在外面冻着了。”吕善长劝着,但是前面的人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等到了乾清门,吕善长拦在周祈政面前跪了下去,“皇上,您不能再往外走了,奴才求您了。长平长公主的事还要您替她做主,您得保重身体啊。”
周祈政停住了脚步,看了眼吕善长,“别在这跪着,再去拿件披风来,还有手炉,让孙怀仁和卫芷过来候着。”
“是,奴才遵命。”吕善长吩咐了下去,而后又回到了周祈政身边。
随着远处报消息的人影疾跑过来,吕善长知道人已经到午门了。
周祈政盯着前面的广场,想到什么,犹疑不安道:“你说她会不会不想见……”
他之前那么待她,伤了她的心,她现在还会想看见他吗?
周祈政正欲转身,后右门处夏源提着灯笼出现了,随后一道着红大衫的颀长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两个人同时顿住了,遥遥相望。
突然,那道身影一动,向着他的方向跑过来。
他快步下了台阶走到了广场上,那道身影像只美丽的蝴蝶张开双臂向他奔来,他敞开了怀抱,终于抱住了日思夜想的人。
周祈政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此时此刻心才算是真正落到了实处。
“没事了,没事了……”他的声音是哑的,嘴里重复着安慰着怀里的人。
一阵北风吹来,零星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两人身上。
周祈政松开人上下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
云弗轻轻摇了摇头。
周祈政摸了摸她的手,很凉,他解开披风给她披到身上。
吕善长见状赶紧捧着披风和拿着手炉的太监走上了前。
周祈政没看吕善长,而是拿过了一旁太监的手炉递到云弗手里,“先暖暖。”
云弗接过手炉,寒冷后触摸到温暖,她的手既麻又木。
看到云弗拿住手炉,周祈□□身将人抱了起来,这一次云弗没有任何挣扎,顺从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周祈政走得很稳,但心跳得很快。
云弗听着他的心跳声,抬头看他的脸,他感觉到也低头看她,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有些担心。
云弗轻笑了一下,重又低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
周祈政看着她的模样,脸上也有了笑意。
孙怀仁和卫芷就在乾清宫门口站着,等周祈政进了殿两人从地上起身跟着进了殿。
周祈政将人放在东暖阁的榻上,借着明亮的灯光重又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头发有些乱,脸上沾了些尘,脖颈上有一道伤口,挨着那处旧的剑伤。
“这是怎么弄的?”周祈政凑近了人,手指压着衣领。不是说安然无恙吗,这叫安然无恙!
“我自己不小心划的。”云弗道。
周祈政蹙眉想象着她面临的处境,不到一定地步她不会这样做的,两道伤口,一个因为他,一个究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不疼的,我都没感觉。”云弗轻声道,有安慰他的意思。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朕向你保证。”他以皇帝的名义立下誓言。
云弗微微笑了一下,表示听见了。
周祈政把人检查了一遍后,才让孙怀仁和卫芷进了屋。
孙怀仁诊脉后,开了方。卫芷则留下来帮云弗上药、包扎。
周祈政出了东暖阁,吕善长提起林恩、夏源和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郑婴在外面跪着。
“告诉他们,先顶着脑袋把这件案子查清,一个都不要放过。此外,若有人将今天晚上的事传扬出去,杀无赦。”
“是。”
夏源和郑婴听到传话以头抢地,“臣谢皇上天恩,定当肝脑涂地。”
“二位大人,快起身吧。事情要尽快去办,不可再有纰漏。”吕善长道。
“多谢吕公公。”两人道。
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吕善长望了一眼天,又望了一眼刚离去的二人的背影,转头对跪着的林恩吩咐道:“宫外的事情有夏源,宫里的事情还得你去办。事关重大,一点风声都不能有。”
“是!”
吕善长把事情都交待清,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这才发觉衣服都汗透了。整整衣裳又吸了一口气,他掀开帘子重又进了殿。
殿内,卫芷正躬身回话,“皇上,长公主除了颈上的伤外,手和脚有些冻伤和捆绑的擦伤,其他地方都无碍。只要每日按时上药,注意饮食,长公主的伤不过半月便可痊愈,不会留下一丝疤痕。”
“你和孙怀仁都很用心,有罪当罚,有功当赏。吕善长,你看这夫妻二人,还有他们的小女儿,缺什么就赏些什么。”
“是。”
“臣代小女叩谢皇上,吾皇万岁。”
周祈政走到暖阁时看到云弗直直地盯着双手发呆,他走上前也看向她的手,手腕和手背上都涂了药,但仍遮不住那红痕。
感觉到他的视线,云弗抬头去看他,脸上笑意若隐若现。
脸上的灰和尘已经擦洗过了,头发也梳过放了下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失而复得,他对她的渴望更甚从前。
“我饿了。”云弗看着他的脸道。
思绪回笼,周祈政喉结动了动,“吕善长,传膳。”
云弗喝着粥,见周祈政不动著,看了他一眼,“不饿吗?”
“你吃。”周祈政看着她吃饭的样子,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之前,最近几次她和他在一起吃饭都很紧张,他很久没见到她这个样子了。
云弗听他这么说,没再管他,自顾自地继续吃着。这一晚的折腾,她又累又饿。
早膳吃完,两人又回到了暖阁,站在榻前彼此望着,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但又谁都没有说话。
“皇上。”吕善长进来禀报,“皇后娘娘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周祈政嫌恶地回头,“朕现在不想见她,让她先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吕善长躬身出去了。
周祈政去看云弗,她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外面传来人声,是徐妙祯的声音,看样子是不想回去。
“皇后娘娘,您有什么事告诉奴才,奴才会禀报皇上的……”
“本宫是皇后,你胆敢阻拦!”
周祈政一瞬间起了杀心。
“我有办法让她走。”云弗出声。
周祈政很意外她会说这种话,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云弗看着他的脸而后目光聚在他的唇上,等看到徐妙祯的身影,她身形一动,走上前踮脚仰头将自己的唇贴住了他的唇。
几乎是同时,周祈政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腰。
紧接着传来一声“你”,随后是仓皇离去的脚步声。
周祈政反应过来时,云弗往后退一步离开了他,他意犹未尽地看着她潋滟的红唇,随即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什么?”云弗表情懵懂,“我只知道我该回府了,施将军今天该去祠堂给祖父上香了。”
周祈政心内了然,“今天的事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救我那个人不想透露身份,让夏源不要找他了。”
周祈政盯着云弗,思量着她的意思。
她的主动是为了报复徐妙祯,还是救徐妙祯,抑或是让他不要找这个人?
徐妙祯从乾清宫出来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她定住想去确认但最终没有那个勇气。
云弗不仅回来了,还敢当着她的面那样做,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徐妙祯没有回坤宁宫而是坐在凤辇里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云弗。
没多长时间,云弗就出现了。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云弗下了辇与徐妙祯面对面站着,两人身边的宫人、侍卫都退至了十步外。
“你刚才做了什么?”
“皇后不都看见了吗?”
“你是故意的?”
云弗不答话。
“云弗,你知道你在跟谁作对吗?我是当朝皇后,也是你的表姐,你敢这么对我!”以前温顺的人现在竟然敢这么挑衅她,徐妙祯怒不可遏。
“皇后娘娘,或者说表姐,我从来不欠你什么,以前不欠,以后更是。”云弗脸上一片冷淡。
徐妙祯眯着眼盯着她,“你知道了是不是?”而后突然笑了起来,“就算你知道了,本宫也不怕。因为这是你应得的!你身为我的表妹,当朝的长公主,你竟然勾引皇上!”
云弗冷眼看着她,“那也比不上你心狠手辣!”
“我给过你机会,你只要听我的安排安安静静的嫁出去,就可以好好当你的长平长公主,可你就是不听。你逼着我动手!我原本以为他对你只是一时兴起,结果他答应了给你议亲后不久就说要选妃,你敢说这和你没关系。他为了你,一再破例,你们当我这个皇后不存在吗?!”
“皇后娘娘,你与其在这里浪费口舌不如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后位。”
“你有证据吗?”徐妙祯观察着云弗的脸色,而后挑眉道:“单凭这一件事,他废不了我。何况,我手里还有姨母给我的懿旨。”
“那姨母知道你身为一国之母这么做吗?”云弗愤愤盯着徐妙祯。
徐妙祯一笑,“如果姑母在,你的处境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你只是在姑母膝下待过几年,不会觉得你一个丧家的外姓女儿,能大得过整个徐家吧?”
看到云弗诧异的表情,徐妙祯继续道:“如果我是你,立马就会回去自我了断。这样你还能以长公主的名义下葬,也能留下一个贞烈的名声。否则,你不但会毁了自己,也会毁了皇上,还会毁了卫国公的一世英名。”
说完,徐妙祯高昂着头,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转身离去。
云弗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两手攥紧了拳。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