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大熊猫》空山零

30、遇姜央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侧脸，但黎可还是准确地认出那就是叶照远。

　　他来广州了。但却没有跟她说。

　　黎可顿时心火隐隐上升，双颊也开始泛起了焦躁的潮红，全身更是密密麻麻地往外冒汗，但她顾不上这些，迅速拿出手机，打叶照远的电话。

　　现在叶照远在干活，手机不一定在身上，但黎可并不在意，一次打不通就两次，两次打不通就三次，在提示了无数次无人接听后黎可还在锲而不舍地打。

　　打电话还不够，黎可又给叶照远发微信，也没多说废话，只留下一句“我在熊猫园门口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暴晒的天气，黎可就这样怒火中烧地站着等叶照远，炙热的阳光远没有心中的气愤浓烈。坤仔察觉到黎可的怒气，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还是乖乖地跟着姐姐一起等。

　　叶照远干活没带手机，这会儿看到黎可的信息，立马火急火燎地跑到熊猫园门口。

　　这次被领导派到广州来接生熊猫幼崽，早前他也犹豫过，毕竟广州是黎可的家乡，来这一趟有可能会碰上她，但转念一想黎可目前还在北京，应该没那么巧。

　　谁想到头来还是碰上了。

　　和黎可已经快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叶照远跑得飞快，内心的想念短暂地压制了理智，压制了他原先打算彻底放手的念头。

　　他想见她。

　　刚跑到熊猫园门口，叶照远就看见了黎可，不是想象，不是幻觉，就真真实实地站在那里，在等他。

　　叶照远满心满眼都是久别重逢的想念和激动，正想要张口叫她时忽然发现她身边多个男人，体贴地给她遮阳扇风。

　　满怀的欣喜荡然无存。

　　她有别的男人了？叶照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理智又重新回到了脑海里，他咽咽口水，平复了自己紧张的心情，缓缓走向黎可。

　　坤仔见一个男人朝他们走来，他拽拽黎可的衣服，轻声说：“姐，有人来了。”

　　黎可赶紧转过头，发现叶照远脸色平静，丝毫没有隐瞒行程的心虚。好像他的未来跟她没有关系，好像他们就不是情侣。

　　心底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委屈，她放手让他找回自己，但此刻看来好像是放手让他找回了自由。

　　黎可直视他说：“你来广州也不跟我说一声？”

　　叶照远深吸一口气，回答：“你不也没给我说吗？”

　　“你别转移话题。”黎可气道，“我回家只是因为参加婚礼，你从盘龙谷来出差为什么就不给我说呢？”

　　坤仔在一旁仔细地打量着叶照远，竭力从两人的谈话中捕捉有用信息，盘龙谷？不就是上回姐让他造舆论的那个基地吗？难道这人是……

　　“姐，他不会就是那个你让我帮忙的倒霉饲养员吧？你俩谈恋爱呢？”坤仔插嘴道。

　　坤仔说的粤语，叶照远没听懂。

　　黎可没解释，只推了推坤仔说：“你回去吧，我有点事要跟他说。”

　　这反应更加坐实了坤仔的猜测，他促狭地吹了个口哨，然后对黎可用普通话大声说：“那晚上记得回去吃饭昂，要是叔叔阿姨问我，保不齐我全招了哦。”

　　“你敢。”黎可顺势踹坤仔一脚。

　　两人亲密的互动让叶照远醋意大发，他捏了捏拳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冲动。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去探究那个男人话里的意思。

　　全招了？招什么？他和黎可是什么关系？

　　叶照远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一时间也没把黎可的问话听进去。

　　黎可见他神游，不禁怒道：“叶照远！”

　　叶照远回过神来：“什么？”

　　突然间一阵无力感朝黎可袭来，她咬紧嘴唇，忧心忡忡地看着叶照远说：“我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有你的顾虑，但你却不让我知道，我每次都要去猜，去安慰，我累了，叶照远，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听出了黎可话语里的疲倦，叶照远愣在原地，嘴角牵起苦涩的微笑，也许该是开诚布公说离开的时候了……

　　他望着黎可，悠悠叹口气：“我不想连累你，你是博士，我却什么都没有，我不能给你好的生活，我甚至连像样的家底都拿不出……”

　　“你一个月前也这么说。”黎可打断叶照远的话说，“我原来放你走，是因为你说你会改变，但一个月了你还是这样，真浪费时间！”

　　这话让叶照远心里一惊，他躲开黎可的炽烈的眼神，痛苦地攥紧拳头，的确，他没有改变，还是在惶惶不安地猜测和自卑，黎可说得没错，他确实在浪费时间。

　　那么，就做个正式的道别吧……

　　叶照远张了张嘴，分手的话刚到唇边就被黎可堵住。

　　一道白光在叶照远脑海炸开，让他来不及思考，黎可她……

　　温软的唇舌在他嘴里搅得天翻地覆，撩拨着他的想念，叶照远最终还是放纵了心底的爱恋，将黎可紧紧拉进怀里。

　　两人在烈日下将对彼此的爱意无限袒露。

　　一吻过后，黎可捏了捏叶照远的脸，埋怨地补完刚才自己的话：“早知道你还这样，我就不会让你走，白白浪费我们相处的时间，你怎么样都好，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黎可，我……”叶照远紧紧地握住黎可的手，内心诸多的感动却不知道任何开口。

　　“叶照远，你再说那些我不爱听的，我真的会打你哦！”黎可朝叶照远挥挥拳头威胁道。

　　她那虚张声势的模样让叶照远忍俊不禁：“好，我不说这个了。”

　　随后他擦了擦黎可脸上的汗水温和地说：“黎可，我会努力的，想跟你过好日子，虽然我没那么大能耐，但我会去争取，我已经申请转野培组了，要是工作优秀的话可以转正编。”

　　“野培？”黎可瞪大双眼，“你申请野培了？”

　　叶照远点点头：“野培虽然辛苦，但工资高，也是最快转编的办法。再说他们缺人手，代哥他们年纪大了，还是需要年轻人去。”

　　这是叶照远想努力的方向，黎可当然会支持，何况她还会继续实习两年，这样他们就又能呆在一起了。

　　“哎呀不对，野培是不是不能常下山？”

　　“对啊。”

　　“那我们还是分开的啊！”

　　“你在学校读书，我们就会分开，常不常下山其实无所谓。”

　　“可我不回学校，继续实习啊！”

　　“……”

　　这下好了，真就阴差阳错了。

　　但事情既成定局，两人再怎么扼腕叹息也于事无补，索性黎可也不再纠结，紧接着对叶照远说：“那我要开始算账了！”

　　叶照远奇怪地问：“算什么账？？”

　　“你来广州不告诉我！”黎可气急败坏地说。

　　叶照远摸摸鼻子：“那时候我没想明白，以为你回学校就不要我了，所以我也赌气没给你说，想着不如就这样算了……哎呀痛痛痛……”

　　黎可狠拧了把叶照远的腰：“你果然有这想法。”

　　要是没今天这出，她都不知道她和叶照远已经不明不白地分手了！

　　叶照远委屈巴巴地拉过黎可：“我真没想过分手，只是等你放弃我。”

　　这个笨男人，黎可恨铁不成钢地瞪他，没一会儿就被叶照远温柔的眼神化解。

　　回归了熟悉的怀抱，叶照远满足过后也开始兴师问罪：“刚才跟你一起的男的是谁？他还说都给招了是什么意思？”

　　黎可回答得非常痛快：“我弟，这次回来就是参加他姐的婚礼的，说起来他还帮过你忙。”

　　“帮我什么忙？”叶照远疑问道。

　　黎可：“上次猫派的事，我让他在网上搅合搅合舆论，要不是他，基地领导说不定哪天才能让你回来呢。”

　　叶照远这才恍然大悟，那次到岗后孙谦给他说网上替他说话的人不少，所以让他提前回来了，当时他还奇怪这事闹得这么大吗？敢情是黎可在中间使了大力气。

　　想到这里，叶照远更是动容地看着黎可说：“有你真的是我的福气！”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黎可眼一瞪：“骂我呢？”

　　叶照远笑着把人搂紧，嘴里不住地念叨：“爱你爱你爱你。”

　　在外面腻歪了一会儿，叶照远便要回去照顾熊猫了，临走时他恋恋不舍地看着黎可：“我在广州还要呆两个月，你过几天是回学校吗？”

　　黎可只跟邹老板请了三天的假，但往后和叶照远又有两个月不能见面，她肯定是要厚着脸皮继续请了，所以黎可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周后回去，明天我来找你。”

　　为爱先斩后奏的下场就是又要遭受邹老板的连环暴击，黎可低声下气地给邹老板赔罪：“导，就一周，你放心，我24小时待命，凌晨我也能接你电话！”

　　“我有病，凌晨打女学生电话等人举报啊？”邹传瑞恨恨地说道，过后又甩给她一个微信号，“这是你上次问法律系教授的微信，你自己聊去吧。”

　　这大枣让刚才那小巴掌显得格外得值，黎可给邹传瑞献完殷勤后赶紧加上了这教授的微信，打算跟她说一下叶芮婷的情况。

　　但好友申请过后一直没通过，黎可想这教授可能忙，也没在意。第二天去找叶照远吃饭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了姜央的消息。

　　“你兽医混不下去了？想要转我们法律系啊？”

　　这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黎可奇怪地回复道：“你打官司打到失心疯了？”

　　那头姜央立马甩来一个截图，是黎可给教授发送的好友申请。

　　黎可瞪大双眼，纳闷怎么到她那里了？

　　像是知道黎可的心思一样，姜央又补了一句：“我导发给我的，还问我这个黎可是不是跟我过不去那个黎可？我一看微信名，可不就是吗！大兽医你要成我师妹吗？”

　　呵，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黎可捧着手机一顿哀嚎，随即噼里啪啦地打字：“你做梦！”

　　见黎可眼神像要把对面那人吃了，叶照远瞄了眼她手机，问道：“谁啊？怎么了？”

　　黎可开口想跟叶照远抱怨，但想起叶芮婷说这事不能让他知道，于是又摇摇头说：“没事。”

　　姜央见黎可这样横，她也不再客气：“你就这么跟你师姐说话呢！我让我导不收你！”

　　这感觉又像回到大学她俩针尖对麦芒的时候，黎可忍不住讽道：“你傻啊？真以为我转要读法律？”

　　“是谁都不收。”

　　这话气得黎可牙痒痒，她迅速回复：“线上对线太慢，约个时间单挑。”

　　姜央不上她的当：“我可不去四川。”

　　黎可立马甩个定位过去：“我就在广州！”

　　手机那头的姜央回了个“卧槽”，黎可以为她是惊讶她回到广州，却不想姜央也扔了个定位过来。

　　和黎可一样位置在动物园，这回黎可也“卧槽”了。

　　经过两人的信息交换，黎可和姜央终于相遇在动物走廊里。

　　姜央是一个人来的，看见黎可和一个男人一起，立刻就猜出这人是上次那个饲养员。不过姜央是个敬业的律师，结款后她对于客户的私事也不会声张，即使客户是黎可。

　　她把包甩在椅子上，趾高气昂地朝黎可抬抬下巴：“我来了，你想说什么？”

　　黎可最看不惯姜央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即便是替叶芮婷办事，她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主动出击：“说你多管闲事，我找你导师，又不是找你，你偏插一脚干嘛？”

　　“那是我导师想要背调你，不知道现在网络诈骗厉害啊，不能随便添加陌生人微信，这点法律意识都不懂？”姜央奚落道。

　　黎可也不落下风：“谁跟你说这个，我说的是你为什么不让她加我？”

　　“那你为什么加她啊？”

　　“关你什么事？”

　　“黎可，你不说我就不让她加！”

　　“姜央，你不让她加我更不给你说！”

　　叶照远在一旁看着两个唇枪舌战的女人反反复复都是这两句话，心里纳闷：这难道就是国农大学校辩队的水平。

　　这样小孩儿扯头花的争辩的确毫无意义，姜央烦躁地甩甩手：“行了，我不掺合，你说吧，为什么找我导。”

　　“你不掺和还要知道？”黎可反诘。

　　“嘶，黎可，你真一点信用不讲！”姜央瞪眼，“枉我上回还好心帮你把他捞出来，真是忘恩负义！”

　　叶照远看见姜央的手指不偏不倚刚好指着自己，他愣了下：“捞我？”

　　见叶照远这表情就明白他不知道黎可做的事，姜央好笑地问：“黎可，你居然不邀功？”

　　这个大嘴巴！黎可瞥她一眼：“要你管。”

　　像是抓住了黎可的把柄一样，姜央开玩笑地跟叶照远说：“她为你花不少钱呢！我的律师费可贵了。”

　　律师？叶照远马上联想到猫派的事，昨天以为引导舆情已经是黎可做的最多的了，想不到她还布了律师起诉这一环，要不是这些条件，自己要想复职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去了。

　　一时间叶照远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他紧紧握住黎可，满眼柔情地看着她。

　　黎可也回握住叶照远，两人含情脉脉地对望，丝毫没顾及到姜央气得要死的表情。

　　“喂，你俩再这么在我面前腻歪，我把公司的离婚律师介绍给你们，方便以后用。”

　　要说黎可和姜央不对付呢，听听，这是人话吗？黎可横了姜央一眼，然后对她说：“你就跟你导说我有些问题想要咨询一下，其他你别管了。”

　　“什么问题？”话题又转了回来，姜央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黎可也被姜央接二连三地问烦了，她快速地说：“有人要报考你导的硕士研究生！”

　　姜央“蹭”得站起来：“谁啊？这么想不开。”

　　“他……我妹！”黎可张口想说叶芮婷，好险在最后收住了。

　　这话让姜央愣了：“你哪个妹妹？”

　　黎可犟嘴：“你管我哪个妹妹。”这话说得一点气势都没有，连叶照远都听出了黎可的心虚。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着，他立刻想起叶芮婷大学也是读的法律，再联想上次黎可和叶芮婷偷摸商量的场景。

　　叶照远连忙问道：“是芮婷吗？”

　　黎可欲言又止的表情告诉他答案直中靶心，叶照远顿时眉头紧锁。

　　叶芮婷考研居然瞒着他，甚至连黎可都瞒着他！

　　“我连妹妹要考研都不知道，她不告诉我是怕我有负担对吧？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话让黎可和姜央陷入了沉默，黎可安慰地捏了捏叶照远的肩，无比后悔自己不会说谎，要是刚才掩饰得再好一些，说不定这事就办成了。

　　当然要是姜央能提前闭嘴就更没问题了，不由地黎可带着哀怨的眼神看向姜央。

　　搞不清楚状况的姜央也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接收到黎可“你看着办吧”的意思，她挠挠头说：“啧好了好了，这事包我身上行吧，你把你妹的微信推我，我给她说。”

　　“真的？”黎可狐疑地问。

　　“我姜央说话有不算数的吗？赶紧给我吧！”姜央不耐烦地说。

　　白捡这么大一便宜，黎可脸都要笑烂了，她生怕姜央反悔似的把叶芮婷微信推给她：“你好好辅导辅导哦，姜大律师！”

　　见状叶照远也正式地站起来，感激地说：“辛苦了，姜律师！谢谢！”

　　姜央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律师的直觉让她觉得整件事都透着股怪异：他们变脸是不是有点快啊？

　　直到开车回去的路上她忽然醒悟过来，卧槽，自己好像被这两口子诈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