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大熊猫》空山零

49、做人工

　　盘龙谷的相亲工作还在如火如荼地开展，大部分猫都完成了约会，也有一些没看上眼的怨偶，只能等明年的缘分，但这其中并不包括铁猫，因为它的腿脚不便，约会很是成问题，基因繁衍也成了兽医组头疼的事。

　　“实在不行，就人工吧。”洪院长一锤定音。

　　长久以来，兽医和饲养员们都秉持着熊猫自愿的原则让它们约会交流，只对一些特殊的熊猫们进行人工，铁猫的基因稀缺，为了遗传多样性，兽医们也只能采取这一操作。

　　黎可拿上医疗箱来到铁猫的圈舍，这时它还在慢慢地吃竹子，饲养员悄声地唤它过来，铁猫悠哉悠哉地走过来坐下，张开爪子向饲养员讨要零食，它是野生熊猫，脾气不好，只能三催四请地才肯赏脸听话。

　　何况它还建立了条件反射——闻到黎可的味道就没好事。

　　的确，人工需要进行电击，自然是要对铁猫先进行麻醉。

　　“你转移它注意力，我来进行麻醉。”黎可先给铁猫点头哈腰地示好，随后转身跟饲养员小声交代道。

　　趁铁猫被饲养员忽悠地单脚站起身来，黎可瞅准时机便向它打出一针麻醉。铁猫即刻便察觉到了异常，它怒吼一声要向黎可方向奔过来。

　　黎可和饲养员迅速退后，安静看着铁猫在圈舍里狂躁地转圈，不一会儿药效发挥，铁猫便踉跄地倒在了地上。

　　“猫来了！”游览车还没停稳，黎可就朝医院门口喊道。杨嘉仪和吴海泽赶紧出来帮忙，把铁猫快速推进手术室。

　　取精时间紧迫，手术室的兽医们分成两拨，一拨进行铁猫的呼吸插管，另一波则调试着电击压力，两个组有条不紊地完成着自己手上的任务。

　　杨嘉仪做好呼吸麻醉后朝黎可点点头：“黎医生，猫体征正常。”

　　见电击组也已经准备就绪，黎可环顾手术室所有人说道：“准备开始。”

　　电击的过程很简单，黎可使用电流刺激铁猫的直肠，根据它后肢的收缩情况调节电流，电流压力极小，不会对铁猫的身体产生影响，每次的刺激会间隔几秒，以此来观察铁猫的体征状况，循环往复，直到有□□出现。

　　采集到适量□□后，铁猫完成了这次手术。

　　“嘉仪，你观察铁猫的复苏情况。”

　　黎可将收集的□□放进水浴箱测量体积，然后再对这些细胞进行观察，他们需要提前知道它们的活性，以便判断下一步的植入时间。

　　显微镜下的细胞性能还挺不错，活率和运动状态都不低，黎可不由地感叹野生熊猫基因的强大。但基因再强大，也熬不过时间的损耗，毕竟新鲜的成功率更大。

　　“海洋，近期有适配的猫吗？”黎可转头问吴海泽。

　　吴海泽查了查电脑，回答道：“五天后千雨的激素水平最高，给它安排了两个雄性猫。”

　　黎可比对了下基因匹配数值说道：“那到时候给铁猫插个队。”

　　到这里大熊猫的恋爱季也接近尾声了，千雨最后跟其中一只猫蹦蹦完成了约会，还没高兴一会儿就被麻晕了。

　　雌性熊猫怀孕的高峰期只有二十四小时，所以黎可要趁这个时间去对千雨进行细胞植入。又是熟悉的手术室，她解冻了液氮里的铁猫冷冻的细胞，将它注入了千雨的体内。

　　接下来就看千雨接受哪个雄性熊猫的细胞了。

　　这头相亲恋爱忙得热火朝天，淑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外场激素的刺激，竟然在幼崽未满一岁的时候开始驱赶。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饲养员赶紧叫来了黎可。

　　一般来说母兽驱赶幼崽会在一岁半左右，现在淑圆便开始不带娃未免有些早了。

　　看着淑圆在圈舍焦躁地走来走去，黎可脸上浮上一层忧色：“淑圆是一点都不接受小崽吗？”

　　饲养员抱着幼崽点点头：“昨天淑圆就不太想接近小崽，今天情绪也不太好，幼崽一靠近它就吼。”说着饲养员把幼崽的屁股给黎可看：“我检查了一下，好像屁股这块被淑圆挠了下，有些小伤口。”

　　黎可马上检查了幼崽的伤口，幸好只是小伤不碍事。

　　小崽被拨弄了下伤口，疼得呜咽了一声，淑圆听见了又是一阵低声怒吼，母亲的声音让小崽瑟缩了一下，看起来不止淑圆不接受幼崽，连幼崽也对母亲产生了心理阴影，这样就不得不让母子俩先暂时分开了。

　　黎可不清楚淑圆的驱赶原因，只能先抽血检查一下，随后对饲养员说：“现在只能单独饲养淑圆崽了，等过几天再看看淑圆能不能接受它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饲养员抱着幼崽叹口气：“这小可怜，走，喝盆盆奶去。”

　　本来以为淑圆的反常只是几天的激素波动，过后恢复了便能够接受小崽，但一两个星期过去，它还是对着小崽的靠近十分抵触。

　　母子情缘到此结束。

　　为了淑圆崽的健康，大家便想着给它找个养母，毕竟小崽才不到一岁，正是喝奶的年纪，没有母乳，身体抵抗力肯定不足。

　　可哪个熊猫会收养它呢？

　　母兽具有排他性，很难在这个半大不大的阶段再收养另一个小崽，但饲养员他们还是打算先试试。

　　现在和淑圆同年生崽的熊猫妈妈有一部分是双胎，只能找单胎的熊猫尝试，于是他们想到了华湘，和淑圆同期生崽，而且是个有着丰富带崽经验的熊猫妈妈。

　　“华湘，华湘，你娃来了。”饲养员柔声唤华湘过来，然后将涂满华湘粪便的淑圆崽轻轻放进圈舍里，让它以为这是自己生的另一个小崽。

　　华湘听见声音后慢吞吞地走过来，对着淑圆崽闻了闻，然后双眼一转不转，愣愣地看着幼崽。

　　黎可和饲养员在一旁看的心都提了起来。

　　华湘会接受淑圆崽吗？

　　淑圆崽在地上拱了两下，朝着华湘那边谨慎地看了看，两眼飘忽，看起来有些心虚。

　　它是冒牌货。

　　华湘闻着味道也纳闷了，它回头看看角落里呼呼大睡的亲生小崽：“这气味是自己的孩子没错，但自己不是只生了一个吗？这崽子打哪儿冒出来了？”

　　它疑惑地围着淑圆崽转悠，迟迟不把小崽抱起来，饲养员也有点担心，视线紧紧盯着华湘，生怕它伤着淑圆崽。

　　忽然华湘眼神一冷，敌视地望着小崽，不断扬头，想将它驱赶出自己的领地。

　　果然，华湘还是不太接受淑圆崽。

　　饲养员赶紧把小崽捞了出来，华湘不接受，那就只能找别的熊猫妈妈试试。但淑圆崽这个年纪的确有些尴尬，其他母兽都不太好糊弄，转了一圈，淑圆崽还是回到了哺育室。

　　“没办法，就先人工抚养吧，奶粉兑点初乳，我后面多来看看它，给它做一下检查。”黎可心疼地抱着小崽说。

　　幸好这个小崽是在人工环境下出生，要是在野外提前被母兽驱赶，能不能活命都难说。

　　虽然幼崽可怜，但大家却没有责备淑圆的意思，毕竟它是第一次繁育，有些地方还是比较生疏，再说它是妈妈，该怎么养育孩子还得它说了算。

　　事到如今，大家都只有竭尽全力地照顾好淑圆崽。小东西也很争气，没有妈妈在身边，它照样活蹦乱跳的，只是每周的检查多了一倍，这让它有些烦恼。

　　淑圆具体的驱赶缘由，黎可和整个兽医团队研究了许久还是无从得知，除了这事，困扰黎可的还有论文，马上要升博三了，论文却总也写不完。

　　好不容易叶照远休假回来，也只能陪着黎可写论文。

　　四天的假期两人在屋里捂了两天半，黎可更是全身心都扑在论文上，神情十分严肃，时不时还要长吁短叹一番，这让叶照远有些担心，他了解过研究生论文压力大的新闻，生怕不好的事情会在黎可身上应验。

　　所以一旦黎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叶照远便紧张，一会儿递水果，一会儿递零食的进进出出个不停。

　　敏锐的黎可很快发现叶照远的意图，趁着叶照远再次悄悄将一杯咖啡递到手边，她立刻瞄他一眼：“你到底干嘛啊？”

　　叶照远随即磕磕绊绊地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见黎可不说话，他马上委屈地转身离开：“那我不进来了，你好好写论文。”

　　腿刚迈出一步就被黎可拦下，她拽着他的衣角把他拉回身边：“回来，我又没说你吵到我了。”

　　叶照远顺势抱着黎可的头柔声地问：“是不是很累，要不休息会儿吧。”

　　黎可靠在他身上，紧绷的大脑有了片刻的喘息：“叶照远，太难写了，我感觉我毕不了业了。”

　　“没关系，我陪你，没关系的。”叶照远对黎可的困境束手无策，只能用苍白的话语安慰恋人，这让他心中的愧意更甚。

　　窗外的风吹来，书桌上的资料被吹得漫天散落，叶照远忙不迭地去捡，阳光在他焦急的脸上印上浅显的光斑，黎可心中一暖，今天阳光正好啊。

　　“叶照远，我们出去玩吧。”

　　摩托车在山间急速飞驰，黎可紧紧抱住叶照远的腰，在和煦的春风里笑得肆意，跑山的刺激让她忘记了论文的枯燥，忘记了学业的沉重，忘记了人生的迷茫，她只想把握住这一刻，和叶照远一起肾上腺素无限拉满的这一刻。

　　“哎呦。”忽然摩托一个减速，黎可狠狠砸在叶照远的背上，她扶了把头盔问道，“怎么了？”

　　叶照远小声地说：“前面是保护站的陈四叔。”说着便缓行上去跟陈四叔打招呼：“叔，今天巡山啊？”

　　陈老四见是叶照远，笑着回答：“巡什么山呢，收烂摊子去。”

　　“谁家啊？”

　　“山坳里的胡老太，打电话给我嚷嚷半天了，这不我就要去看看嘛！”

　　听不懂陈老四的话，黎可问叶照远：“你们在说什么？”

　　叶照远握了握黎可揽在腰间的手，神秘地笑了笑：“我们一起去吧。”

　　赶到胡老太家时，老人家已经站在院子里张望了好久：“快来快来，哎呀我家被祸祸惨了啊！”

　　陈老四眯眼笑道：“哎呀又不是第一次啦，习惯习惯嘛！”

　　胡老太气得拍腿：“我家笋拿来炒肉的，全被它抢走了。”

　　听到这里，黎可才总算明白过来了：“难道是熊猫？”

　　叶照远点点头：“这附近是野生熊猫的种群范围，有不少野猫下山来打劫，但村民知道它们是国宝，不敢动粗，只能让它们抢。”

　　如此一来，这一带村民厨房便成了野猫们口口相传的自助餐厅。

　　遭劫的胡老太十分生气，她喋喋不休地朝陈老四还原当时的情景：“我刚把笋拿出来，打算回去拿肉，结果就听见灶台有声音，我赶紧叫我家老头来，就怕跟它撞上，它一听有动静，叼着笋子就跑，跑得飞快，撵都撵不上。”

　　陈老四安抚道：“不能撵啊！它要是生气了回头咬你们啊，要小心呢。”

　　胡老太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它是熊嘛，你们都说多少回了。”她明白熊猫保护的重要性，只不过就是跟陈老四发发牢骚，毕竟国宝来家，他们早都已经习惯了。

　　和陈老四分开后，黎可和叶照远又重新上路，车骑到一片山谷里，刚一拐弯，叶照远突然就又熄了火。

　　“怎么了？”黎可探出头问。

　　“前边有猫。”叶照远边说着边给黎可让出视线。

　　黎可赶紧朝前望去，一个黑白小团子晃晃悠悠地穿过山路，钻出防护栏，“扑通”一下跳进草甸，朝着河流走去，看样子是想要渡河。

　　她小心地捂住嘴叫道：“它好小啊！”

　　“嗯，看体型是比较小，但有可能是亚成体。”叶照远观察道。野生熊猫因为长期奔袭，能量消耗比较大，看起来就比圈养熊猫体型小，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会弱于圈养猫，长期的艰苦生活让它们早已习惯了打斗和冲突，会有更加强大的体魄和意志力。

　　这是圈养猫所不能比拟的。

　　“它要去对面那片山吧？”黎可喃喃道。

　　叶照远盯着熊猫的背影说：“嗯，应该是去那头找食物找对象去了。”

　　长久以来，人类活动地域地不断扩张让熊猫种群范围日趋缩小，它们不得不迁徙谋求更多的生机，走过村庄，淌过溪流，寻找领地，获取新生。

　　这只熊猫显然也是这样，它一脚踩进水里，溪流湍急，让它有些站不稳脚，一个水流打过来，瘦小的躯体有些打晃，但还是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朝前走。

　　到河中间，水位已经漫过小家伙的脖子，它四肢努力又笨拙地在水里扑腾，扬起了巨大的水花。好容易游到对面上了岸，小崽浑身都湿透了，毛色在阳光下像匹光亮的缎面。大力地甩水后，皮毛瞬间干燥了，它便游急匆匆地朝着山林跑去。

　　“它过去了诶。”看着小家伙安全到达了对面山头，黎可才悄然舒了一口气，“这小可怜，看着真心疼。”

　　叶照远收起记录的手机，叹口气：“为了生存，没办法。”

　　的确，生存和繁衍是动物本性，也是它们本能地追求，无论是野生猫还是圈养猫，都一样。

　　恋爱的季节过去便要准备熊猫的繁育了，这是黎可和所有人满心期待的时候，期盼新生命的到来。

　　千雨也确定进驻繁育场。

　　这让黎可更加兴奋，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千雨崽的父本，于是她三天两头往千雨的圈舍跑，不断确认千雨的状态，生怕白高兴一场。

　　但事实证明千雨的确是有崽的。

　　凌晨三点，千雨破羊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