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大熊猫》空山零

9、拜新年

　　“好。”叶照远赶紧捆好最后几根竹子拎出竹林，走到半路忽然发觉衣服帽子一沉。

　　他转头看是黎可将手套塞进了他的帽子里。

　　“你手不是冷吗？把手套戴上啊。”他扭着身子想要把手套从帽子里拿出来。

　　黎可摇摇手：“我不冷，还给你了。”

　　听着黎可浓重的鼻音，叶照远皱了皱眉：“你都感冒了。”

　　繁育季结束黎可就回到了兽医院，平时做实验比较忙，她来繁育园的时间也少了。

　　大半个月没见，一照面叶照远才知道黎可感冒了好久。

　　黎可吸了吸鼻子，无所谓地说：“没事儿，就是没想到四川这么冷，我适应适应就好了。”
　　她长时间在北方和广州呆着，还没习惯四川这种透骨的冷，晚上睡觉没盖严实就感冒了。

　　叶照远掏出纸递给她，关心地说：“这几天降温，晚上开空调，或者开电热毯睡觉。”

　　“嗯我过几天休假去看看。”黎可边擤鼻涕边说。

　　听这意思黎可现在还没买电热毯，叶照远诧异地问：“那晚上睡觉不冷吗？”

　　“冷啊，不过我还能扛。”黎可不以为然地说，“以前采样我们还睡过山洞呢，没事的。”

　　女孩子怎么能扛？叶照远变了脸色，随即开口说：“今天下班我带你去买些取暖的东西，身体很重要。”

　　黎可本想不用这么麻烦，但看着叶照远极为坚持的态度，心里一暖，最后也答应了下来。

　　下班后他们随便进了一家店里挑电热毯和取暖器。因为最近甘多气温直降了近十度，所以店铺里的取暖设备价格也开始水涨船高。

　　看着最后结账近六百块钱，黎可赶紧跟叶照远低语：“这价格贵不贵？”

　　叶照远以为黎可担心被坑，他安慰道：“其实价格差不多，没关系。”说完他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诶你干嘛？”黎可迅速捂住叶照远的手机，“我用的你给什么钱啊。”

　　她抢过叶照远的手机，然后转头跟老板讨价还价：“老板，能便宜点吗？我这都买了好几样东西呢。”

　　老板立刻回答：“哎呀美女，我也是亏本卖的，你看现在冬天多冷呐，你早买回去早暖和是不是啊？”

　　黎可：“但这也太贵了，我们上班也没挣几个钱，还不够这些烧电费的呢，老板，我也不砍太多，就少两百。”

　　“诶美女，不行啊！我亏呀！”

　　“一百五。”

　　“哎呀，不行不行！”

　　见老板还是不松口，黎可拉着叶照远朝外面走，还故意大声地说：“那算了，我们去别的店看看吧。”

　　叶照远刚想劝就见黎可一个眼神瞪过来，他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后配合着说：“前面还有一家。”

　　正当两人快踏出门槛时，老板赶紧叫住他们：“行吧行吧，少你一百五！来来来，我给你们装起来！”

　　叶照远将东西绑在摩托上，看着旁边一脸得意的黎可笑说：“你砍价挺熟练啊。”

　　黎可抬了抬下巴骄傲地说：“我和我妈学的，用这招给我导省了不少科研经费呢！何况你出的钱，我怎么能让你当冤大头。”

　　说到这事，黎可对叶照远最后付钱的举动十分介意，为了还这个人情，她坚持要请叶照远吃饭。

　　冬天最适合吃火锅，可七八点的火锅店都座无虚席。黎可纠结了会儿，最后毅然地拽着叶照远去了商店：“我们买菜在家里煮火锅。”

　　回到家黎可提着菜肉对叶照远说：“你坐一下，我去厨房。”

　　进门后叶照远便有些局促，这是他第一次来别的女孩家。他随便扫了眼屋里布局，简单却十分干净，看得出来黎可时常打扫。

　　黎可独自去了厨房，叶照远更无事可做，但一直杵着未免太傻。于是他拿出取暖器寻找安装的位置。

　　当然他事先还是征求了黎可的意见：　“黎医生，取暖器放客厅吧？”

　　“行，你看着装。”

　　厨房传来黎可的声音，叶照远侧头望去还能看见她在料理台忙碌的身影，再加上鼻尖萦绕着火锅底料的香味。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烟火人家的舒适。

　　这样想着，他俊脸又是一红。

　　想什么呢？黎医生只是请你吃饭，不要自作多情。

　　叶照远暗啐自己。

　　“啊！”厨房的黎可突然大叫一声。

　　叶照远赶紧起身跑到厨房：“怎么了？”

　　厨房漆黑一片，借着窗外夜光可以清楚看见黎可手举锅铲的尴尬。

　　“好像厨房灯坏了。”她挠挠头，“你等一下我去修。”

　　说完黎可麻利地拿来新灯泡，边拆包装盒边嘟囔：“奇怪，才换的灯泡怎么又坏了。叶照远你帮我关一下电闸，在大门那里。”

　　叶照远关好电闸回来就看见黎可利索地抬来一个折叠桌，脚一跨便要踩上去，他急忙拉住她说：“我上去换吧，你下来。”

　　黎可反搭住叶照远的手臂，借力踩上了桌子，居高临下地朝他撇撇嘴：“就换个灯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就踮起脚将新灯泡拧进螺旋口。

　　她的动作带着折叠桌也摇摇晃晃的，这让叶照远心里一阵紧张，他使劲摁住桌子以免黎可摔了。

　　拧上了灯泡，黎可蹲在桌上朝叶照远说：“你打开电闸试试。”

　　叶照远打开电闸，但灯泡没亮。

　　“诶撞邪了。”黎可疑惑着又要伸手去够灯泡，但马上被叶照远拉住：“别动，我来看看。”

　　他关上电闸，望着黎可不服气的脸又补充道：“我看看是不是线路接触不良。”

　　线路问题？那自己的确不懂了，黎可这才扶着叶照远的手下了桌子。

　　叶照远上去后，旋开灯盖观察了下问：“有螺丝刀吗？”

　　“有。”黎可赶紧给他拿来工具箱。

　　“电笔。”

　　“绝缘胶带。”

　　“钳子。”

　　叶照远说什么，黎可就递给他什么，手里还举着手电照个光。

　　“你能看见吗？”黎可说着又给叶照远换个角度打手电，怕照到他的眼睛。

　　“能，没事。”叶照远回答道。

　　检查了线路果然是接触不良，叶照远掏出窝在灯盖里的电线，熟悉地剥开绝缘皮，绞断电丝，重新接线，最后缠上绝缘胶带，再次安上灯泡。

　　他示意黎可打开电闸：“这回看行不行？”

　　黎可连忙打开电闸，厨房登时亮如白昼。

　　“哇你行啊！”黎可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叶照远红着脸收起折叠桌，回头刚好看见料理台上黎可备的菜。砧板上乱七八糟地混着葱花香菜，土豆皮也削得七零八落。

　　“这是我们要吃的吗？”叶照远诧异地问黎可。

　　不想让他看见这样乱糟糟的战场，黎可急忙推开他：“我还没弄好呢。”

　　但叶照远双脚没挪步，他挽起袖子对黎可说：“我帮你。”说着他将砧板上的辅料放进碗里，又把剩下的土豆洗净削皮，哐哐哐几刀就将土豆切成了整齐的薄片。

　　熟练的刀工让黎可一阵感叹：要是以前进山带上叶照远，他们还用得着去村民家里卑微讨饭吗？

　　有了叶照远的帮忙，这顿火锅没一会儿就端上了桌。

　　火锅当然少不了调料，看着叶照远的油碟，黎可将麻酱递给他说：“你要尝尝这个吗？”

　　叶照远接了过去，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黎可：“麻酱。”

　　“麻将？”叶照远瞪大眼睛：这是能吃的？

　　一看叶照远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黎可笑着跟他说：“芝麻酱的酱，你试试吧，真的好吃。”

　　叶照远将信将疑地舀了一勺，黏糊糊的麻酱立刻盖住了碟中的油光。

　　这卖相不好看啊，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叶照远迟疑地蘸了点在舌尖尝尝，甜腻的味道立刻充斥了他的口腔，一张脸马上皱成麻花。

　　不料叶照远一脸反感的表情，黎可迅速把他的蘸料和自己交换，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你不喜欢吃麻酱啊，那你的给我吧，我这还没加麻酱。”

　　“没事，我能吃。”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矫情，叶照远急忙压住自己的蘸料碗，不料慢了一步，手掌整个紧紧地扣在黎可伸过来的手上。

　　皮肤相触的瞬间，像有股电流从手传到心脏，让叶照远呼吸加快，他迅速缩回了手，慌乱地垂下眼睛。

　　这样青涩的反应让黎可有些惊讶。

　　“小叶家里条件不好，哪个女孩子愿意去受苦呢？”

　　饲养员大姐的话又浮现在黎可脑海里，她轻扬眉毛：叶照远这么纯情呢。

　　最后黎可还是把叶照远的蘸料换了回来，她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接触变得尴尬，相反她更是热切地把肉都往叶照远碟子里放：“快吃快吃，肉都煮老了。”

　　氤氲的烟气模糊了叶照远的视线，他低头看着黎可在他碗中堆满了的肉菜。还没吃一口火锅，他却这凛冽寒冬中体会到了无尽的暖意，像家里的火堆，温和却不滚烫。

　　让人感到很是舒服。

　　连他骑车回家迎着刺骨的风都丝毫不觉得寒冷。

　　盘龙谷这雪一直下到元旦。

　　繁育的小崽们还不能出外场，它们只有呆在圈舍里和妈妈玩耍。而秀灵作为唯一的双胎妈妈，带两个娃都快愁死了。

　　好在老大不太爱动，能省不少事，但老二妹妹却时常去烦哥哥。两个小家伙一言不合就开始打架，秀灵更是起劲地跟着一起打。

　　最后还要叶照远来劝架。

　　二胎的家庭让叶照远头疼，蔓蔓家独生的也好不了哪去。

　　蔓蔓崽是个女孩，但极其调皮，尤其会爬会跑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爬栏杆，爬水槽都不在话下，这让叶照远十分操心，时不时就得看一下，生怕幼崽出什么事。

　　早上叶照远给蔓蔓加餐的时候就没发现幼崽，起初他以为蔓蔓把幼崽藏竹叶里面了，毕竟妈妈在进食，孩子就要藏起来以防危险。

　　但后来竹叶没有丝毫动静，这让叶照远心里一紧。他反复观察圈舍的各个角落，始终没有发现蔓蔓崽的身影，倒是水槽的不锈钢盆歪着，空出个通往圈舍外的洞来。

　　幼崽去哪里了？难道爬出来了？

　　这给叶照远在冬天急出一头汗来。

　　他赶紧又在圈舍外仔细找，心里不断祈祷千万别跑外面去了。

　　可找了一通也没有蔓蔓崽的踪迹，叶照远心更慌了。回到圈舍他愁眉苦脸地问蔓蔓：“你娃哪儿去了？”

　　而蔓蔓则是淡定地大口吃竹胡萝卜，一点没把丢娃这事放心上。

　　叶照远急得团团转，他转身就要走出圈舍去找幼崽。蔓蔓见叶照远跑来跑去就是不给吃的，立马站起来贴近栏杆殷切地叫唤。

　　“我给你找娃！你等会儿！”着急的叶照远也没忘了给蔓蔓解释情况。

　　蔓蔓像听懂了叶照远的话，它直直地踩在栏杆上，一米八的身长再加上胳膊往天花板上够，眼神还一直示意叶照远：“看见没？看见没？这里！这里！”

　　叶照远顺着蔓蔓的手臂望去，它的小崽此时正骑在栏杆顶端的横木上呆呆地望着他，毛茸茸的一团，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这下叶照远高悬的心落了地，他略带责备地叫醒蔓蔓崽：“你怎么爬这么高啊？摔了怎么办？刚才叫你也不吱声，逗我玩呢！你能下来吗？诶别动别动，我没骂你！别往上爬了！你个调皮蛋！”

　　蔓蔓崽不肯乖乖地下来，叶照远只得搬来梯子，将幼崽捉了下来。小家伙似乎还挺不乐意，它挣扎着想要摆脱桎梏，但叶照远提着它后颈皮将它塞回蔓蔓怀里。

　　“看你妈怎么收拾你。”

　　一进妈妈怀里蔓蔓崽就规矩了，低着头不肯看蔓蔓一眼，生怕挨骂。

　　打扰了自己吃东西，蔓蔓那是一点不客气，它扑腾着咬住孩子的皮毛将它拖到角落里进行教育。

　　幼崽怕惹妈妈发脾气，只得老实地缩在竹堆里，给自己卷成一团，经验告诉它，这样挨打没那么疼。

　　蔓蔓教育孩子的汽笛声让隔壁秀灵一家吓了一跳。母子三人停下玩闹立刻安静了下来，秀灵警惕地将孩子们护在身后，然后朝着声源处小心地张望。

　　老大老二也躲在妈妈敦实的身后探出脑袋来瞧，三张相似的脸上挂着同样的好奇。

　　“秀灵，别怕啊，蔓蔓训孩子呢。”叶照远热心地给秀灵解释。

　　秀灵了然地嗯了一声，然后回头冲着自己的孩子摆了摆头，像是在说：“老娘也该这样收拾你们。”

　　感觉到妈妈的警告，大崽二崽立刻跑开。哥哥步伐慢，妹妹便拱着它跑，生怕被妈妈抓住了。但到底是年纪小腿没劲，两个小家伙跑了许久还是原地拱，秀灵一个大步就追上来了，捞起两个崽咬着玩。

　　这样的玩闹几乎天天发生，小崽们根本没把妈妈的教训放眼里，过后依旧我行我素。尤其这两天元旦小崽要出外场拜年，它们更是撒开欢玩耍。

　　拜年的幼崽包含蔓蔓崽秀灵大小崽和其他幼崽统共十一只，但由于秀灵大崽体质不太好，为避免生病，叶照远只能听从黎可的建议让它留在圈舍。

　　外头的雪还在下。秀灵二崽已经被叶照远抱着上了游览车。它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现车里还有其他和它长得一样的伙伴。

　　它们不像哥哥那样安静，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甚至还伸手挠它。二崽立刻生气了，它迅速还击，拳打脚踢一点没犹豫。

　　“诶叶照远，你这娃怎么这样凶？”旁边和叶照远坐一起的饲养员连忙挡住自己怀里被打的小崽。

　　叶照远夹住二崽不断扭动的身板，护短地说：“明明是你娃先打的，你瞧你这娃黑脸，一看就不好惹。”

　　旁边的饲养员急了，捂住幼崽耳朵说：“当我们姑娘面怎么说话呢？这叫浓颜美女，你啥都不懂！”

　　叶照远听了对二崽开玩笑地说：“你记着这人脸，下回他一来你就咬他。”

　　“去你的。”饲养员给了叶照远一胳膊肘。

　　头顶上吵闹声丝毫没影响二崽探究外界的专注度。它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到处都充满了新奇，它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玩了。

　　叶照远抱着二崽下车，回头看了看后面的蔓蔓崽，此时它正在另一个饲养员怀里扑腾，那饲养员都险些抱不住它。

　　他们抱着小崽们走到集体拜年的展区，这地方被装饰得极其喜庆。外围的桥上都架着一排排拍摄设备，还有乌泱泱的一堆人。

　　准备就绪后，叶照远和其他饲养员带着幼崽进场，场中间有个KT板，空白的地方是留给小崽们签名的。

　　所谓签名就是让小崽熊掌蘸火龙果汁摁个爪印。

　　但这项流程小崽们明显不太配合。有印手掌的，有印脚掌的，还有印拳头的，有些小家伙甚至后腿一蹬将KT板踢倒的，总之场面十分混乱。好在活动是录播，也不用担心搞砸。

　　短暂的签到后便是亮相了。

　　叶照远抱着二崽站在指定的位置上统一拍照，但就是这么短短的拍照时间，二崽也闲不下来。

　　它不断地扭着，试图跑掉，叶照远只能不停地变化着抱它的方式，结果一张张集体照中，就叶照远和二崽表情扭曲。

　　黎可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一脸无奈，好好的帅哥和美猫，怎么就拍成这样了？

　　修图都救不回来。

　　在一众照片里找了张勉强能看的，黎可点击发送给了叶照远。

　　刚发完抬头黎可就看见叶照远两手提溜着二崽和蔓蔓崽跑到了桥下冲自己眨眼。

　　“结束了？”黎可问他。

　　叶照远朝她一歪头：“嗯，我们回去找大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