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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线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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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加班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没有太多意义,比如陆不晚今天晚上的加班,她本打算七点下班,结果被告知要加班到九点。
两个小时,除了下楼吃饭的二十多分钟,其实也就一个半小时,这点时间能干的东西很多吗,对项目的进展有很大的帮助吗,并没有。
陆不晚在工位盯着电脑,继续填表,导入游戏,验证功能,跑游戏流程。
一边又一边。
她时不时瞄向电脑的右下角,等21:00几个数字。
当然,吴良和宋予、美术、程序都在加班,大家氛围不算好,但沟通对接时都会扬起十分虚伪的微笑和不得不妥协的点头。
九点一到,陆不晚立刻关机,其他人也收拾东西陆陆续续离开。
陆不晚脑子有点混乱,身体很沉重,直到走出这栋大厦呼吸到新鲜空气才好受些。
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个人,他又是穿着白色的衬衫和休闲长裤,眼睛亮亮的,在看到她时,眼尾弯弯。
陆不晚心里堵得慌,知道有个人在等自己,鼻子酸溜溜。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被人等过,就连读幼儿园和小学也是她等父母来接,父母没有提前到过,甚至有时会忘了把她接回家。
他是头一个主动来等她的人。
陆不晚走过去,他的面容渐渐变清晰,五官全部映入她的眼里,“你怎么在这里?”
向南风理所当然,“等你。”
陆不晚睫毛颤动,昏黄的灯光在上面跳跃,“我们回去吧。”
向南风:“嗯。”
两人同步而行的距离比以前要近些,陆不晚又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很舒服。
陆不晚眼睛向前看,余光却留在这人的脸,恍惚间,她怀疑是不是假的,有点太不真实了。
这种场景她幻想过无数次,最期待的时候是在大学,当时,宿舍的人在谈恋爱,每天晚上视频聊天可甜了,她一直很好奇恋爱的什么感觉,有人喜欢她又是什么感觉。
现在要问她是什么感觉,或许是春日花开吧。
他们相处时间不算久,他为什么会喜欢她这种普普通通的人呢,比她好的女人可太多了。
陆不晚缩了缩脖子,不自觉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又假装寻常地开口,“南风。”
向南风:“嗯?”
陆不晚:“你喜欢我什么?”
向南风似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直截了当把答案说出来,“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吗?”
陆不晚执着:“当然,人总要有闪光点别人才会看到,才会喜欢吧。”
向南风侧头,“在喜欢的人眼中,她做什么都在发光。”
陆不晚心里的烟火偷偷绽放,嘴上却倔强地说:“油嘴滑舌。”
向南风停下脚步,陆不晚往前走了几步才注意到对方不在身旁,回头,看到他站在她身后,仿佛站了很多年似的。
“不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被拆穿的陆不晚很紧张,睫毛扑闪扑闪,怕他说出什么嫌弃的话来,也怕他说不出她的优点。
在她成长的二十多年里,打击比鼓励多太多,不管她怎么做,别人都能绕着弯来点出她哪里哪里不好。
次数多了,连她自己也动摇,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差劲。
陆不晚看着向南风,努力佯装随意又像开玩笑的样子说:“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向南风:“不晚,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的爱你。”
陆不晚:“......”
这话要怎么回,真是犯规。
陆不晚的眼泪溢出眼眶,酸涩涌上鼻尖。
真不争气。
别人说两句话就能感动成这样。
被否定的话听多了,听到真情又肯定的话反而有些无措,身体更是不受控制落泪,像在诉说这么多年的苦,也像是看到了未来的些微光芒。
忽然间,她觉得这个世界或许没有那么冰冷,是真的有人在乎她。
向南风靠近,抬手用指腹擦掉她的泪,轻轻抱住她。
他的花香融合所有的柔情卷入她的感官,她闻到他的味道,听见他的呼吸声,感受到胸脯下的跳动以及有温度的怀抱。
实感取代想象,顷刻间,她的防线彻底崩塌。
冲动的信任占据理性,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一个拥抱就能让人看到希望。
器官在隐隐抽疼,她的神经在瞬间断开,她望向那张迷糊又朦胧的脸,眼花荡漾。
叮叮叮——手机很不合时宜响起。
陆不晚拿出来看,是那个陈一春,他居然好意思打语音过来?
陆不晚觉得恶心至极直接按掉。
向南风人高,眼皮一落就看到那个所谓的相亲对象,也看到陆不晚厌恶的下意识反应,说:“拉黑他。”
陆不晚:“不行,我妈会骂我,说我不礼貌。”
向南风:“你的感受比所有人重要,他不礼貌在先,为什么要求你礼貌对他?”
陆不晚点开那人的头像,将他的消息设置为免打扰。
陆不晚:“我妈不会这么想,她只会觉得我让她丢脸了,在我家那种小地方,一点小事能传遍整个县城。”
向南风:“......”
就这么几秒钟里,陈一春的头像出现红点,又发信息来了。
陆不晚点开。
陈一春:怎么不给我发消息,你是不是在害羞?
陈一春: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陈一春:你这样的做法是不对的,要改,不然我家不会接受你。
陆不晚觉得这人真是神经病。
她刚想把手机放进包包里不管它,谁知向南风先手拿过她的手机,把陈一春拉黑。
向南风:“垃圾就该扔垃圾桶,任何事不如你的感受重要,你可以说不,不必事事听你母亲。”
陆不晚:“嗯。”
陆不晚没说什么,她其实早就想拉黑,碍于苏觅的脾气才没动手,现在是向南风拉黑他不是她,她能接受这个行为。
向南风看她脸上有眼泪流过的痕迹,有些自责,“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哭。”
陆不晚解释,“跟你没关系,是我.......”
陆不晚拿出纸巾擦干眼泪。
向南风瞥到她包里有墨镜,说:“路灯有点刺眼,要不要戴墨镜保护自己的眼睛?”
墨镜可以挡住红红的眼,陆不晚意会到他的意思,拿出来戴上。
向南风微微弯腰,将她的头发稍微整理一下,“好了,我送你回去。”
陆不晚:“嗯。”
回到出租屋,陆不晚把墨镜摘下,心里暖暖。
还没暖多久,苏觅一个电话打过来。
陆不晚看屏幕跳动的号码,荆棘般的刺痛从后背爬直大脑,那种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和后脑勺灼烧的感觉又来了。
脖子那块肉再次僵硬,出租房的空气仿佛被抽空,天花板瞬间逼近她,又瞬间将她丢弃飞得很远,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比蚂蚁还小的存在,房间又大又空还封闭。
叮叮叮——
电话还在响。
在快要断掉的前两秒,陆不晚还是接通了。
陆不晚疲惫不堪,“妈。”
苏觅大声呵斥,“陆不晚!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么!还敢拉黑人家!现在人家跑来说我没有教好你,你没有家教!传出去让我怎么做人!”
陆不晚弱弱说:“妈,他说话很难听。”
苏觅简直不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说:“人家说你什么了?什么难听?是不是你说错了什么?你要多反省自己,不要给我惹麻烦,你不喜欢人家可以直接说,还拉黑?疯了你!”
陆不晚:“妈,我们不合适,以后我不会跟他联系。”
苏觅:“你加回他,跟他好好道个歉,说你不小心删错了,人家的亲戚都说你没有礼貌你知道吗?!你不要脸我还要!”
“妈,我累了,我先睡觉了。”
苏觅还在喋喋不休,“陆不晚你听到没有,加回人家。”
陆不晚的手在颤抖,眼泪啪嗒啪嗒掉,“我不加。”
苏觅:“你要气死我是吧,行,有本事你自己飞,以后不要再回来了,家里没有你的位置!”
陆不晚:“......”
苏觅:“你都多少岁了,你要赖在家里一辈子吗?不嫁人你想做什么,介绍人给你又不要,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
苏觅骂骂咧咧骂了二十多分钟。
陆不晚的头痛得厉害,头颈很麻,呼吸一次比一次平缓,双眼放空如死水。
不知从哪来的声音布满整个房间,从最初的一个人变成一群人,比繁华的闹街要吵闹。
好吵,好晕。
到后面,陆不晚几乎听不见苏觅的声音,杂乱的线条凭空出现,几条丝线搅和伸缩,床、衣柜、桌子、椅子都是,连锅碗瓢盆也有。
线条是黑色或者灰色的,像小孩涂鸦的恶作剧,又像垃圾回收站堆砌解不开的衣架子。
这些是什么?
陆不晚想思考,但她的脑子动不了了,被迫接受不属于她的东西占据视野,占据大脑的内存。
这一切直到苏觅电话挂断才慢慢停止。
房间恢复原样。
陆不晚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澡,她干巴巴地起身,拿衣服进入浴室,任由有点烫的水淋在薄薄的肌肤上。
这次,水流流的时间有点长,她的皮肤被烫得有点发红。
陆不晚在发呆。
刚刚发生什么来着?
不太记得了。
哦对,苏觅给她打电话骂了她一顿,说她不礼貌,期间好像还有些别的,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