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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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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诊室时天空是黑色,像极了她的人生。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即将迎来新生活,有人陪伴,有人喜欢,有人对她好,有人能承接她的情绪,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都说人生起起落落,有些人过得一帆风顺,一辈子在起,没有落,可她的呢,只有落。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平,她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啊,为什么这么难。
陆不晚颓然看向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闹市繁华,灯影重重,唯独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在这里永远是外人。
好孤独......她能去哪里,家,回不去,这里,留不下。
恍惚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个人,他仿佛在对她笑。
换做前两天,她一定奋不顾身、毫不犹豫冲向他,抱住他,告诉他自己最近发生了什么,分享所有细节。
现在呢,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出现,出现为什么不能永远留在她身边,可她又怕,一旦说了,他瞬间化为光斑或者砂砾飞走再也见不到了。
向南风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很坚定,他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什么也不提,像往常一样带着温和的笑意说:“下班了?”
盈盈泪水溢出掉落,她的嘴唇在颤抖,“......”
向南风静默地等待,像一棵生长多年的苍天大树,无论发生什么,他永远留在同一个位置。
他也曾想过自己总有一天给她带去抚不平的痛,他犹豫过,最后,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清楚地认为,她需要这份痛。
向南风:“我送你回去吧。”
陆不晚:“......”
向南风想牵她的手被她甩开,他继续追上去,紧紧握住,“我支持你所有选择。”
陆不晚:“......”
“在此之前,让我送你回家,可以吗?”
陆不晚:“......嗯。”
回去的每一秒宛如消失倒计时,她很难受,难受到想崩溃大哭,可她又不愿给他留下这个回忆。
坐公交车二十多分钟,她不想坐,跟他一起走路,走了好久好久才到出租屋。
她不觉得累。
到了分叉路口,她忽然转身扑进温热的怀里,冰凉的液体渗透他的衣服直达心灵深处。
他被触动,眼睛红了。
他很想回应她,告诉她,他绝对是真心的,他对她有很浓的爱意,从她幼儿园开始,他便试图从混沌之中窥探她的踪迹。
他很自私,知道她遇到不好的事反而兴奋,只要她情绪深深陷进去快到精神分裂,他就可以出来,让她看到他。
抑郁对他来说是个好东西,那些偷偷摸摸想占有的欲望能被藏起来,藏到除了他没人知道的地方。
好极了。
可当她泪眼朦胧脆弱又易碎地站在他面前,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错了,是否不该来。
喉结轻微地上下滚动,身体慢慢发热,他能感受到她肢体的温度,精神的痛,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贴得更紧,紧到一放开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被她抱。
他竟然出现了别的念头。
好想,占有。
到了出租屋,所有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且激烈,原始的快乐和欢愉吞噬全身上下。
溺水般的窒息在清醒和眩晕中游走。
逐渐往失控的方向跑......
第二天醒来,陆不晚睁眼,身体有些奇怪的疼痛。
凌乱的床、潦草的头发、半褪不褪被扯得皱巴巴的衣服......
她昨晚到底在干嘛?
疯了吗?
清晨的阳光根本照不进这间黑漆漆的屋子,怪异的味道让她有了生理性的厌恶,却又可耻地回味和向南风的冲动。
桌面摆放医生开给她的药物,很多,一盒盒。
嗡嗡——顾安发信息来。
顾安:记得吃药。
陆不晚:“......”
不想吃。
陆不晚把手机随意一丢,又乱又烦地拖着鞋子到卫生间。
有裂缝的玻璃镜子将她此刻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
像个失魂落魄的野鬼。
陆不晚真讨厌现在这个自己,她拧开开关,任由热乎乎的水往头顶冲。
哗啦啦的水流从头发流到脚背,冲刷的不仅是昨晚残留的痕迹,还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憎恨。
她觉得很委屈,低声呜咽了很久。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洗完,她换好衣服,把桌面的药吃了,机械地走去上班。
可能是知道自己有精神病,她觉得今天的人都好奇怪,路边的人、地铁、公司,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仿佛在两个世界似的。
她听见的、看到的全部被糊上一层半透不透的纸,有沙粒感的色块在移动,张张合合的嘴巴被无限放大。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知道她昨晚做的那些事?
在议论......
嘟嘟囔囔的声音刺入她耳朵,幸好有那层薄薄的耳膜挡住。
惊恐随着出地铁慢慢消散,视线又恢复正常了。
为什么,如果是幻想为什么不能再真实一点,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要断不断,在现实与幻境中清醒,是想让她看清自己丑陋的一面吗?
她难以跨越心里面的那一关。
她这天的上班异常压抑,为了工作,她还要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跟同事对接,尽管她非常讨厌他们,恨不得他们全部滚出星球永远消失。
奈何,贱人是活得最久的。
她又又又又又又一次听到宋予的抱怨。
宋予对吴良说:“我不想干了,真的不想干了,我想走,我想辞职。”
吴良笑说:“你试试,找到回来告诉我,我跟你一起走,我也不干了。”
宋予苦笑:“我真的好想好想辞职,这份工作做得好难受。”
吴良笑笑不说话。
宋予:“我这份工资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啊,压力好大,天天失眠,我梦到角色拿刀追着我砍,怎么办,我真的好累,要不我还是辞职吧?”
吴良沉默。
类似的话陆不晚至少听过十次以上,办公室、电梯、公司外。
宋予经常说自己压力好大,想辞职,说了好久也没见有什么行动,依然全勤,该加班还是加班,从来没有迟到过,上班提前十分钟到。
相对比起来,陆不晚倒是显得不够积极,整天踩点上班。
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二小时贡献给公司,两个小时浪费在通勤,剩下十小时留给疲惫的躯体恢复体力。
工作真的够累了,还要应付各种牛鬼蛇神。
下了班以后,还要应付有血缘关系的父母。
就像她的母亲苏觅,整天想着陆不晚嫁人,从不考虑过她是否过得开心。
又或者换一种说法,她没能活成苏觅想要的样子,没能过上苏觅认为她应该过上的生活。
即便是父母,即便她是苏觅生下来的,陈旧的思想也不允许她过得太好。
到了她这样的年纪,家庭永远是第一位,而不是工作和事业,更不是她个人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至于他的父亲,常年不见人影,见上一面不是唉声叹气生活的不易,就是和苏觅吵架。
讽刺的是,客厅正中间墙上还贴着家和万事兴的画。
陆不晚真的觉得每一天都好窒息。
最近临近转正期节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三天她便转正了。
转正前,陆不晚被叫进会议室,和直属领导吴良、项目bp张玉开个简短的会。
这个会主要是聊项目绩效的事。
三人面对面,桌子是正三角形,正好一人坐一边。
张玉年纪不大,听说刚毕业还不到一年,她表情严肃,冷冷地说:“好了,我们开始对绩效吧。”
吴良又扬起那虚伪的眯眯眼,说:“不晚,我们给你评的是B。”
B是80-100分。
陆不晚说:“嗯。”
吴良:“我给你安排的系统相关的工作干得不错,文案方面的话,你的创意不太够,分镜刚好弥补了这点,你以后可以多多跟他交流提升。”
陆不晚:“......哦。”
如果说画面表现融合了屎尿屁、屁股,对准他人的生殖□□官且放在屏幕最显眼的位置,这些叫做所谓的创意的话,那她确确实实比不上分镜。
创意,本身具有极大的个人主观。
吴良觉得分镜的创意好,不过是分镜画出来的恶搞趣味的癖好迎合了吴良,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所以惺惺相惜。
陆不晚觉得她没必要跟吴良扯这些,不重要,只要分数够就OK。
她第二阶段的试用期目标因为吴良的安排不当以及老板的永不反馈,临时更改成了项目目标。
也就是说,项目绩效的分数和等级,等同于她第四个月到第六个月的试用期评分。
第一阶段对过,80多分。
第二阶段,B,范围在80-100分之间,也OK。
按理说,转正应该是稳了。
可陆不晚心里还是很不安,说不清什么原因。
就是很不安。
对完个人绩效,张玉继续推动,说:“不晚,你觉得我们下一个阶段有什么可以优化的地方吗?”
陆不晚说:“如果是分镜的话,希望他能够提前把东西发过来,草稿就发,不要等到完成度几乎百分百再发过来,他画的方向不一定是我们需要的,后续再做调整的话浪费的时间会很多。”
提到分镜,吴良就想包庇他,“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干涉分镜的创作。”
陆不晚真无语了,她哪一个字干涉分镜的创作了,方向不对,他一个人在那里自嗨对项目有什么帮助,除了浪费时间,增加修改沟通的时间成本。
陆不晚说:“我没有干涉分镜的创作,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分镜的付出,但是,在研发的过程中确实存在这种情况,他一个人在那里画半个月,中间不让我们看,等他画好的时候我们会因为时间问题赶不上项目进度,进而被逼去接受他的产出。
他这么做,对整个团队来说真的好吗?不可控因素太大了。
事实上也是,你也知道他画出来的东西是不能够一稿过的,那么,他中间花的时间是否有一半是无用功呢?”
吴良自认理亏,思考一下确实说得对,便没有反驳。
张玉听完,说:“这个我觉得吴良你是可以给到帮助的,在跨部门协作上。”
吴良没说话。
简单聊完,会议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