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Frigate》走甜走冰

69、你疯了

　　当天，已经下班的白医生被紧急召来，加了一台手术，时间是晚上九点。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令人绝望。段小飞伴着那阵消毒水的尖锐气味，仰面躺在病床上，左腿固定在一个不会太疼的角度，目光空洞地射向惨白的天花板。

　　鞠天宇担忧的眼神、罗琳绝望的哭叫，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与膝盖深处凿骨般的疼痛交织成网，将他紧紧缠绕。

　　他就带着这具脆弱的躯壳和惴惴不安的心，被缓缓推进了手术室里。

　　他对一切流程都烂熟于心，麻醉师还是一个劲儿喋喋不休地絮叨。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段小飞闭上眼，拒绝回应。

　　很快，意识就像断线的风筝飞远了。

　　夜里三点多，他在一阵来势汹汹的剧痛中醒来，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病房。

　　全身被冷汗浸透，黏腻不堪，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令他排斥极了。

　　段小飞几乎是凭着本能，摸索着按下止疼泵的按钮。

　　冰凉的药液涌入血管，将尖锐的疼痛逼退，他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

　　这玩意儿，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在止疼泵的加持下，他昏沉地睡了很久。直到被某种无形的警觉刺穿梦境，他才猛地睁开了眼——

　　天已大亮，刺目的光线勾勒出床边一个修长的身影。

　　不是鞠天宇。

　　段小飞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像雷达一样迅速扫过空荡荡的病房，未果，才最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再次定格在那张绝不应出现在此的脸上。

　　文执正襟危坐，仿佛已等候多时。

　　“我哥呢？罗琳呢？她怎么样了？”段小飞的声音干涩嘶哑。

　　文执静默着，那沉默像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了整个病房，压的人透不过气。

　　终于，他开口了，每个字都淬着冰碴：

　　“在关心全世界之前，要不要先了解一下，你自己成了什么样？”

　　段小飞喉结滚动，下意识地避开那道能将他抽筋剥皮的视线。虽然文执的语气还算平静，可段小飞直觉他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前交叉韧带二次断裂，两处钢板位移。”文执极轻地笑了一声， “你很能耐嘛，前功尽弃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光荣？”

　　段小飞抿紧嘴唇，把辩解咽回肚子里，他自己也心虚，更不想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可文执鄙视着他，刀子似的目光几乎要一层一层剖开他，直到剖出一个答案。

　　“……当时，当时情况紧急嘛。”他到底是顶着压力开口。

　　“情况紧急？”文执猛地倾身，双手撑在病床两侧，将段小飞禁锢在他的阴影里，“紧急到需要你用这副残躯病体去逞能？你都什么德行了还要逞英雄？看看现在！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事情变好了一点吗？！”

　　“宝贝我错了。”段小飞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放屁！”文执眼底一片血红，“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错！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你左侧腘绳肌和右脚踝腓肠肌都被取光，只剩髌腱了！用髌腱做移植，发力感本身就差很多，更何况你这已经是二次断裂！

　　“段小飞，你是不是真想一辈子就当个残废了？啊？！我特别想知道你是把脑子也练成肌肉了吗？你是不是一点不知道疼！”

　　他话音未落，人已暴起！

　　“你、你干什么？！”段小飞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文执从床头柜的果篮里抄起那把水果刀，寒光一闪——

　　‘噗’

　　利刃没入血肉发出闷响。鲜血立刻顺着文执的大腿往下流。

　　‘噗’

　　文执就像提线木偶一般，高高地抬起手，重复着挥刀的动作。

　　‘噗’

　　“文执你疯了！住手！快他妈的住手！！！”段小飞惊声尖叫，身体被固定着无法动弹，只能疯狂地用手在身后的墙壁上乱砸一通。

　　紧急求救的红灯骤亮，刺耳的警铃撕裂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