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采访》随忭

13、第13章

　　舒缓的音乐在咖啡厅响起，《回答》采访陈圆的短发女记者又再次采访黄时予。
　　记者问黄时予:“我们之前做的关于陈圆的采访，您看过吗？”

　　黄时予穿了一件黑色v领半袖，中短发别在耳朵后面，温柔又带点沉稳。

　　她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点，太长了，还没看完。”

　　“看到哪里了？”

　　“他关于上部戏的角色解读那里。”

　　记者笑问:“所以你不知道他上次的采访都说了什么吗？”
　　“他那天采访完就去接我出院了，我刚出医院就忙着处理工作，只知道他应该是说了我们关系的事，周围人都说网上诋毁的声音慢慢消失了，那我们就再检查准备正式开旅发会了，晚会后面接着两三天又是推介会、内部会，真要问他说的细节，我还真没看过。等忙过这阵我会看的。”
　　记者:“你没问过他？”
　　黄时予:“问了，他不说，那我就，不说拉倒。他的采访跟今天的采访关系大吗，如果需要的话推迟一下时间我马上去补一下他的采访。”
　　记者:“没关系，回答嘛，我们坦诚相待就是最好的问答。”

　　“我了解到，您以前成绩是非常好的，可能更适合攀学术高峰，方便谈一谈为什么会走上从政这条路吗？”

　　黄时予回答采访很认真，也很坦诚:“其实在最初我是没有什么理想信念的，都不能说是从政，也没有志在仕途，只是找份工作而已。”
　　“我上学的时候其实还蛮贪玩的，好事坏事都干过不少，包括像请假回家看碟片，熬夜偷看小说，逃课去网吧打游戏，逃课去赛车，都干过。”

　　记者:“你把这些定义为不好的事情？”

　　黄时予:“它起码是脱离于正常秩序，不太负责任的。”

　　但仗着学习成绩还行，从小到大，老师们也没怎么责难过我，反倒是陈圆唠叨我比较多，他学习不怎么突出，在学校也很调皮捣蛋，但真出格的事，比如逃课打游戏，他还真没做过，反倒是我这个看起来的“好学生”，干的不守规矩的事比较多。

　　贪玩就玩过很多东西，但那些东西没什么难度，玩一阵了解其中的规律或者要领了，就没意思了，所以人家可能是从玩里面找到了兴趣爱好，然后发展成终身事业，我是从玩里面找到我兴趣不爱好。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整个学习生涯，所以看起来我兴趣涉猎广泛，但真要说找一份钟爱的事业，没有，可能让我干这个也行，让我做那个也可以，没大差的，没所谓。

　　原本也有可能继续求学，去攀学术高峰的，那确实比较有挑战性，对未知的喜好一直是我学习的动力，但发生了一些我认为不好的事情，又让我觉得，这条路没意思。
　　那时候我是没有我要去改变的想法的，并没有因为我觉得这种事不好，我就要去改变它，那时候我觉得，那是太宏大的社会课题，凭我一个人的努力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在我即将面临毕业的时候，我反而为我的前途感到发愁，老师们说，你来跟我一起读研吧，同学朋友说，来和我一起开公司吧或者是做什么吧，选择很多，但心里都没有很强烈的，我一定要做某件事的感觉，不像陈圆，他是自从找到对演戏的热爱之后，就一直坚持，我就一定要做这件事。

　　在我为毕业之后做什么发愁的时候，他说，要不你去为人民服务吧，那个有价值。我寻思，确实不错，反正也没什么想做的，为人民服务，有一份热发一分光，工作也解决了。
　　我是这样踏上这条路的，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在这条路上走到现在，想着三年五年，等我找到我毕生理想追求，就辞职追求理想去了。

　　记者:“那你找到了吗？”

　　黄时予点头。

　　找到了。刚到K省的第一年我都还有点浑浑噩噩的，可能大家看到我工作很认真，事情办得挺不错，但事实是我当时所做的一切，没有满足我精神上的追求，没有跃跃欲试的兴奋感，枯燥乏味，如果再持续一两年，我很可能就辞职不干了。
　　直到把我调到新田镇，当时比较落后的一个镇。
　　我到新田镇之后，看到那个样子，浑身的血液就沸腾起来了，中二之魂熊熊燃烧，以前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升级流小说，什么女特工穿越时空炫技称霸江湖庙堂，我心里想我黄时予也终于开始主角剧情了。

　　记者:“你也看这些小说？”
　　“看啊，我又不是什么一尘不染的高岭之花，我什么都看的。只是大家说‘少女情怀总是诗’，那我的诗可能没那么多粉红泡泡，而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尔’，实在是太轻狂了。”

　　记者:“所以你看到新田镇，觉得你的主角剧情要开启了，做成了可以装一把大的。”
　　“最开始是有这种想法的，后来就没有了。”

　　我当时是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政治生态，一个地方的政治生态是相当重要的，就算你是一个再想有作为的人，处处受掣肘处处有阻碍，想办成什么事也是很难的。
　　现实不是一个人的英雄主义，也没有谁是绝对主角，并不容许一颗中二魂活得太容易。
　　但我黄时予运气真的挺不错的，我经常在事后回想，当初爷爷给我起的这个名字真不错，天赐时予，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赐我命时予我成，我能办成一点事，也是有个人的幸运吧。

　　我在一个新的地方，恰好遇到了一群很不错的同事领导，大家共同努力，相互打气，共克艰难。
　　也是在那里，我的中二魂被掐灭了，以前我做事，个人色彩蛮重的，不成熟、轻狂，觉得我一个人就可以掌控全场，但进入这个队伍，我渐渐意识到，什么事光靠一个人是不成的，尤其那时候我还很年轻，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但我已经是青年了哈哈。

　　我最终确认我找到我想做的事，是在新田镇道路大成之后，我看着干干净净的新路，和最开始看到的样貌相比，兴奋之情难以言说，现在想起来还是感慨万千。不容易，真的不容易，但我们还是做成了。
　　以前我做成什么事，大家夸赞我，但那些事可能对我有意义，可能都没有意义，但我们切切实实把新田镇的路修好了，那不再是对我一个人有意义的事，而是对非常多的人都有意义。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句话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我找到我的价值所在了。

　　记者:“你在仕途上有野心吗？”
　　“我没有去想过，我要做多大的官，要有多大的权力。要说野心，就是亲手绘出理想蓝图，然后实现它，并且得到群众的认可。”
　　每到一个地方，我在总览这个地方的面貌之后，就在心里画蓝图，我想把它建设成什么样子，怎样才能更符合这个地方的发展需求，符合群众的需求。然后尽全力去推进，最后能得到群众的认可那就是我的成功，我自己骑着电动车走在大街上，人家给我说‘小雨，你那个事办得真不错’，我能高兴一整天，烦心事都不烦了，爽感很高。
　　至于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我没想过，随便喽，反正不要妨碍我干事就行。

　　记者:“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天真？”
　　有，很多人说过。尤其我才二三十岁的时候，资历尚浅，人们的刻板印象还是觉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尤其我还是一个女的，很多人会觉得，你一个女的，坐在办公室写写材料得了，要办大事，那大事谁谁谁都办不成，是你能办成的吗？天真。

　　记者:“那你是什么反应？”
　　“我赏他个白眼。”黄时予说着翻了个白眼。
　　事办不办得成，别人说了不算，我黄时予做了才算。
　　刚开始的三五年他们对我“天真”的评价更像是说我痴心妄想，但后来他们对我“天真”的评价我认为更趋向一种善意的认可。

　　记者:“你想知道我从你的前同事和现同事的口中得到的对你现在的评价是什么吗？”
　　黄时予:“是什么？”
　　记者:“他们说你很天真，有一种很真诚纯粹的理想主义，要办一件事就很认真的奔走呼号排除万难也要去办，这非常打动他们。”
　　黄时予笑笑，“那我谢谢各位同仁的认可了，说实话他们也功不可没，没有他们我也办不成事。”

　　记者:“他们还说，你身上有种奇怪的吸引力，哪怕刚开始很不看好你的人，看到你决心做一件事，也会想帮你推一把，就想看你赢。你怎么看待他们所说的，你身上的吸引力？”
　　黄时予想了想。
　　我觉得我们这个队伍里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理想主义，不仅我们这个队伍，社会上很多人，在向现实妥协之前，也是满腹豪情壮志的，提起当年的倔强，也是响当当的巾帼和好汉，但他们最终可能还是向困难低头向现实妥协了，这是他们的遗憾。大家认可我尚未磨灭的理想主义，愿意给我助力，更像是成全他们的遗憾，想看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现实中到底能走多远，与其说是我有吸引力，不如说是他们仍然怀念曾经的自己。

　　记者:“你觉得你这一路上遇到的最大阻碍是什么？”
　　“让大家相信我纯粹的理想主义吧。”
　　其实大家对理想国仍然是向往的，只是看过太多的功败垂成或者是半途而废以及面对诱惑信念不坚定误入歧途，不太愿意相信有人能心无杂念，让大家相信我是认真想办事，而不是想从中获得什么，这是比较难的，需要一个了解认识的过程，但我更愿意相信，理想主义不死。

　　记者:“是什么支撑你坚持你的理想主义呢？”
　　黄时予:“党的指引。”

　　记者:“陈圆在采访中说，你在他动摇理想的时候让他看《毛选》”
　　黄时予:“有这回事，他现在也还在看。这也是我的精神支柱。”

　　记者:“你能不能给我们这些职场女性一些职场生存法则？”
　　“法则谈不上，就当经验分享吧。我觉得，女性在职场，做人别太锋利，也不能软弱，要有边界感。做事眼睛要准，出手要狠，心态要稳。遇事能扛，出事能顶，关键时候靠得住。”
　　从社会大面来说，职场女性的占比并没有很多，甚至可以说这个社会是男性主导的，女性想在男性居于主导地位的社会上分一杯羹，要突破很多的枷锁，来自自身、家庭、周边环境等等。很多要奋力披荆斩棘摆脱母职枷锁才有可能居于领导位置的女性，常常需要展现出超于常人的坚韧和锋利，这种锋利在如战场的商场上应当是可行的，但在相对比较追求稳健的体制内，并不适合太锋芒毕露，中庸之道会更舒展。
　　太锋利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压力。无论在哪里，都不能软弱，软弱就可欺。至于边界感，我觉得这对保持自我本性非常重要，你得明确你的边界，和他人的边界，不要越界，越界的下一步就是冒犯，不管是别人冒犯你还是你冒犯别人，这都不好，冒犯多了，要么发生矛盾，要么熟成一片，这容易同流合污。君子要和而不同。
　　做事就更重要了，力要用对地方，用不对地方就是努力努力白努力。遇到事情敢扛敢上，出了问题不要甩锅，下属会信赖你，关键时候靠得住，领导下次有事就能想起你了，对上对下，结果不会让你太难堪。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永远不要放弃自己。我们女性对自己放弃得太早，过了二十六七岁就要结婚回归家庭了，过了三十岁就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其实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的时候，人生不是产品不讲保质期，没有超过某个时间点就要被扔进垃圾桶的道理。不论遭遇什么样的困境，也不要轻言放弃，转机可能就藏在最后的坚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