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炽吻：双王冠冕》昭明辞

71、第七十一章：深渊之眼

　　死寂。

　　比虚无更空洞，比真空更令人窒息。那并非声音的缺席，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声波的、活着的寂静。“暗影之翼”如同被遗弃在巨兽尸骸堆中的一粒尘埃，所有引擎降至最低维持功率，外部灯光全部熄灭，彻底融入了“寂静坟场”永恒的黑暗与冰冷之中。只有舱内生命维持系统低沉的呼吸声，以及控制台上几个关键参数跳动的微光，证明着时间并未完全凝固。

　　舷窗外，那个巨大的、黑曜石般的“神骸”静静悬浮，如同宇宙幕布上一个突兀的、拒绝一切光线的黑洞。它表面刚刚那道狰狞裂开的、暗红色的“深渊之眼”已然消失，光滑得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动。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战栗感，却迟迟不肯散去，像冰冷的蛛网，粘附在每一寸空间，也缠绕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叶凛瘫在副驾驶位上，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以不正常的频率疯狂擂动，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闷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刚才真的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过呼吸。额角和后背的冷汗已经变得冰凉，黏腻地贴着他的作战服。

　　“操……”他低低地骂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那玩意……刚才是不是……‘看’了我们一眼？”他用了一个极其不科学、却无比贴切的词。那种感觉，绝非简单的能量爆发或物理现象，更像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漠然的审视。

　　OS叶凛：『妈的…比苏瓷那疯婆子的眼神还吓人…这鬼东西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驾驶座上，江曜的状态看起来更为糟糕。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握着操纵杆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刚才为了对抗那股恐怖的精神威压和空间扭曲，他将“绝对解析”异能催动到了极限，此刻正遭受着强烈的反噬，太阳穴如同被钻头穿刺般剧痛。他甚至能感觉到鼻腔深处隐隐有温热的液体流动的迹象，被他强行压下。

　　“不是视觉意义上的‘看’。”江曜的声音极度沙哑，带着一种精力透支后的虚弱，但逻辑依旧清晰的可怕，“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感知或扫描。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周边的物理规则和生命场。”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快速在控制台上输入指令，调出刚才记录到的、极其短暂的能量波动数据。屏幕上，那瞬间爆发的波形图尖锐而混乱，充满了无法解析的噪音，其峰值远超任何已知的能量等级。

　　“这种能量模式……与‘父体’的理论描述有部分吻合，但更具……侵略性和活性。”江曜的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凌玄和苏瓷，不是在试图唤醒一个沉睡的古神……他们可能是在……试图控制和引导一个已经部分苏醒的、极其危险的存在。”

　　这个结论，让船舱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叶凛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发疼：“引导？就凭他们？玩火自焚吧！”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清楚，凌玄的疯狂和苏瓷的偏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们必须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江曜关闭了数据屏幕，目光重新投向舷窗外那死寂的“神骸”，以及更远处、如同幽灵般在残骸间巡逻的“破晓号”舰队，“‘暗影之翼’的隐形涂层能暂时避开常规扫描，但刚才的扰动可能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觉。我们需要更近的距离，需要进入‘神骸’内部。”

　　“进去？！”叶凛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牵动了腿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你疯了？！刚才差点被它一个‘眼神’瞪死，现在还要主动送上门去？！”

　　“这是唯一能获取核心情报的方法。”江曜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冷静得近乎残酷，“外部观察已经无法满足需求。‘神骸’的能量场有规律性的波动间歇，刚才的‘睁眼’是峰值，接下来会有一段相对平稳的‘休眠’期。那是我们的机会。”

　　OS叶凛：『我就知道！跟这冰块脸组队就没好事！每次都是刀尖上跳舞，不，这次是往怪兽嘴里跳！』
　　可心底深处，那股对凌玄和苏瓷的恨意，以及对未知挑战的病态兴奋，却又蠢蠢欲动。

　　“怎么进去？这玩意看起来连个缝都没有。”叶凛没好气地问，算是默认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江曜调出了“神骸”的扫描图，指着其表面几个能量流动相对微弱的区域：“这些地方，可能是能量出入口或薄弱点。‘神骸’并非完全封闭，它需要与外界进行能量交换，尤其是在被‘喂养’的阶段。我们可以尝试寻找这些节点，利用‘暗影之翼’的小型对接舱进行物理连接。”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叶凛知道，这无异于在雷区里找一条生路，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妈的，老子这条命算是彻底卖给你了。”叶凛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异能开始在指尖流转，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什么时候动手？”

　　“需要先精确计算能量波动的间歇周期。”江曜闭上眼，强忍着精神撕裂般的痛楚，再次催动“绝对解析”，试图从那片混沌的数据中找出规律，“你负责监控凌玄舰队的动向，有任何异常，立刻预警。”

　　分工明确，两人不再说话。驾驶舱内再次陷入那种紧绷的寂静。叶凛紧盯着传感器屏幕，警惕着“破晓号”的任何风吹草动。而江曜则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显示着他正在进行的、极其耗费心力的计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叶凛偶尔用眼角余光瞟向江曜，看到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升腾起来。他下意识地想摸根烟，却想起在飞船里不能抽烟，只能悻悻地作罢。

　　OS叶凛：『这混蛋…要不要这么拼…脸色难看得跟鬼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旁边的一支营养液，拧开，递到江曜嘴边，动作粗鲁，语气更是不耐烦：“喂！别还没进去就先累死了！喝点！”

　　江曜似乎被这突兀的举动惊动，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因过度消耗而显得有些涣散，但聚焦到叶凛脸上时，又迅速恢复了清明。他看着递到嘴边的营养液，又看了看叶凛那副“爱喝不喝”的别扭表情，沉默了一下，没有拒绝，就着叶凛的手，低头小口喝了起来。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触碰到冰凉的管口。叶凛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对方的下巴，那皮肤冰凉细腻的触感，让他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差点把营养液打翻。

　　“咳咳…”江曜被他的动作弄得呛了一下，轻微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笨手笨脚的！喝个东西都不会！”叶凛立刻恶人先告状，掩饰着自己刚才的失态，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有点发热。他赶紧把营养液塞进江曜手里，转过身去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心脏却莫名其妙地跳得快了几分。

　　OS叶凛：『操！老子刚才干嘛要喂他？！手贱吗？！』
　　江曜看着叶凛几乎要炸毛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营养液，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剩下的营养液喝完。一股微弱的暖流流入胃里，似乎稍微驱散了一些精神和身体上的寒意。

　　这个小插曲过后，舱内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种纯粹的、因危机而产生的紧绷感里，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又暧昧的因子。

　　不知过了多久，江曜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确定：“计算完成了。下一个能量间歇期，在标准时间三小时后开始，持续时间预计四十七分钟。”

　　他调出导航图，标出了一条极其复杂的、需要借助众多残骸作为掩体的航线，最终指向“神骸”表面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区域。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窗口。”江曜看向叶凛，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锐利，“做好准备。进入‘神骸’后，一切未知。”

　　叶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杂念，眼中重新燃起野兽般的凶光和无畏：“怕个球！老子倒要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暗影之翼”再次启动，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向着那吞噬一切的“深渊之眼”，悄无声息地驶去。前方的黑暗浓稠如墨，仿佛隐藏着宇宙间最深的秘密，与最极致的危险。

　　而在这狭小的驾驶舱内，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连接着彼此命运的线，似乎也在这一次次生死边缘的共舞中，缠绕得越来越紧，越来越难以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