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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信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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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君教过她,正常的相处之道为不要让另一方占据太长时间,及时退出不要过夜。
那样对女方身体不好,有伤害。
李清琛确实听她的话,但是……陆柏勋没睡也就没过夜这个说法了吧。
她撑不住晕睡过去前,他没睡,她醒来也是被他闹醒的。
周身宛若撕裂般一半在云端漂浮绵软无力,一半又疼痛难忍,拖她下坠。
单脚触及地时,她缓了好久才让那几乎钻到骨子里的麻酥痒意消散一点。另一只脚在慢慢放下。再走一步,跌在地上。
膝头很快又青了片。
她随手揉了揉。算上被讨要租子被殴打以来,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好像都没停过。
她狠摇了下头甩掉晕麻的感觉。置衣架里放了很多面料上乘的漂亮衫裙。还有几套男装,不过尺寸不是她的。
昨晚她穿的是衫裙中的一套。现在它已然被撕裂报废在地,还没有随侍进来打扫。
束好胸换了男装后,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碰巧遇到陆晏和穿着官袍正襟危坐的人谈话。
她瞟了一眼,官袍颜色为深紫,朝官三品便已是人上之人,惹不起惹不起。
人语交谈声在春雨后自然地舒展开。沾上点昨天的湿意,迎来好天气。
州长史惊骇地满背是汗,他准备好了一摞又一摞的文书和请罪的信笺。一整夜都没合上眼,就等着今日来清元巷以死谢罪。
“微臣不知何人触怒了龙颜,本州治学向来以严谨著称,说是妇孺知书,乞丐吟诗也不为过。”
朝官擦了擦额上的汗,越说越觉得自己脑袋不保。而今这位新皇虽然表面平易近人,但手段可是一等一的狠辣。
老皇帝留下子孙不知何几,且薨世得突然,想也知道会有怎么样的血流成河来决定皇位归属。
可他踏着无数亲王的身躯,一步步兵不血刃地向上爬,坐在了天下瞩目的龙椅上,成为祁朝唯一的皇。
至今那些亲王提起争夺皇位,东山再起时都会不自觉地颤抖,神经质地摆手避而不谈。
而今新皇临幸他的管辖州域,不住行宫也不待州府,却挤在着贫民窟。作为父母官,他是每天脑袋都悬腰上啊。
手哆嗦着签署很多对底层小民有利的经济政令,配合新皇税改,几近恳求让他们不要惹事了。
可是而今还是出事了。
州长史自觉言语的苍白无力,突然抽走随侍武官的腰间佩刀,架脖子上就要砍。
最后一刻腕子一麻被阻住了。陆晏微微笑着让他随意坐就好,不要跪地上了。
文竹还上了盏黄金毛尖茶。
“没事。”陆晏的声音很是轻松。还有点赞赏的意味在,“江南文脉深厚,民风淳朴且真实,我心甚慰。”
州长史唯唯诺诺地低头,想好的说辞突然被这赞赏硬生生弄折,“啊?”
陆晏难掩自己的好心情,对他的失礼也不计较。
贵公子现在像融化的寒冰,每一个动作都懒散带着消散的寒意。
让人被冰得不敢置信。心底却是由衷为他高兴。
州长史几乎想吟诗一首赞贺他了,只是贵公子想到什么又眉头一蹙,心也跟着他提了起来。
陆晏看了眼手中空无一物的叶文,语音里不自觉有些阴狠,“可惜民风里没有拾金不昧的美德,到现在还没找到信物,你是干什么吃的?”
信物…什么信物?
长史随着这最后一句差点又要跪下去了。
“还好我们这儿的父母官极为精明强干,州中事务井井有条,就算是找信物这么点小事也能干好,对吗?”
陆晏的视线转向他,州长史又在冒汗了。
“陛下所托之事,臣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但得知找的是两个金块时,他跪了。
陆晏还拿出了两张图纸,上面画了详细的金块的断裂面,冷白的指点了点。还强调了两个金块可以完整地合为一体。
这是一个美好的寓意。他说。
武官叶文和父母官冯俊心中俱是倒抽一口凉气。黄金曝露于街,犹如肉包喂狗,找回来都难如登天,还要原模原样地找回来,堪称刁难。
“怎么,做不了?”陆晏周身开始变冷,像要杀人。
“能做能做。”冯俊擦了擦汗连忙表示和叶统领定当全力以赴。
这话一听,贵公子身上的寒气散去不少,嘴角想到什么忍不住上扬。
谁都知道他心情特别好。此间氛围就是这般表面融洽和谐,像江南的早春。
李清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她小心翼翼地不打搅他们,连一句话都没和陆晏说,拎着书袋,嘴里囫囵塞着包子向外走。
活像哪家奋力备考,寒窗苦读的勤勉小哥。
只是这时辰……州长史看了眼天色,谁家备考的举子下午才醒啊。她不会就是他打招呼塞进甲班的那位公子哥吧。
他的眼神有异,身旁的陆晏一上午都没下去的嘴角现在瞬间扯成直线。
“她是您的……”养子?
陆晏冷着脸,“不知道,打扫卫生的。”
“……”
这也不像啊。哪家打扫卫生的从主人的起居室出来,下午才起还有热腾的早饭可以吃。
按正常人家的规矩,因个人原因迟懒错过饭食的,小厨房不准开火。皇家应该更为严格吧。
可那位小哥又过于自然,显然被很好的养着。
但为官之道其中之一就是切忌好奇之心。说她是清扫夫那就是清扫夫。
冯俊硬夸,“怪不得巷内如此之干净整洁。”
“眼睛瞎了就去治。”
“……陛下,您骂人还真挺有水平的。”
但是很明显地陆晏不高兴了。甚至不是一般的不高兴。让周围一众人等好似困在千万重压下,连每一个呼吸都要小心掂量着。
*
“清琛,你是个好孩子,既然没有经济压力了就不要再这般怠懒了,就当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嗯?”
慕白把她叫到了近前,其他的夫子在评着着今天的统考卷子。
她低着头面对自己喜欢的老师,很是羞愧。
“知道了。”
她拖着步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是今天溜进来在第一排太显眼了,让正在讲学的慕白很是难堪。
她也不想的。
“李清琛。”
“昂。是你啊,你不许叫我。”
她抬眼看了一下人,蔫成一团了。她记得今天是冯元向宋家提亲的日子。
临座探过头来,“今天的卷子你做了吗?”
“做了,我看到成绩了,你是甲等。”李清琛刚从夫子那边回来。
临座听到成绩后嘴角压都压不住,“我真厉害。”
冯元知道父亲要认李清琛当养子,气得压根坐不住,要和她讨个说法。见到人后又瞬间没气了,这又不是她的手笔,要怪的人另有人在。
“那你的呢?”冯少把自己哄好后,又像小狗一样没话找话。她一直都是甲等,没什么好问的。
李清琛更泄气了,睨了冯元一眼。不知怎么,她最近提起笔来只觉得沉重,浑身绵软无力,心中沟壑难平。在卷子上也没作出什么锦绣华章来。
疑似江郎才尽之征兆。
偏偏少爷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还是娶他的宋雨小姐去吧。
“你别管…”
话未说尽,移送考卷的同窗刚进来就发出十分震惊且崇拜的声音。
“世间竟有如此好的文章,当真文曲星下凡之作!”
他这么大呼小叫的,甲班的人头都挤过去了。
“那必然是琛哥写的啊。”
“真不懂一节课没听的人怎么还有如此好的文运,孔老夫子也青睐青睐我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艳羡嫉妒惊叹起来。而后凑在一起拆解那篇甲等的文章。
很快就有讨论激辩之声。
在乙丙丁班或许这样聚众是为了斗蛐蛐,可是李清琛所在甲班的德性,个个傲到不行,能聚一起的只能是分享惊世好文。
王元朝拿了自己的考卷便走了,和李清琛对视一眼,显然能读懂对方眼里的不解。
她想起来他最近的异常,口吻有些担心,“王元朝,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看你背后伤得不轻吧,都有我上次被打之遗风了。”
她从桌子的隔屉里拿了上次少爷给她还没用完的药罐,大瓶小瓶地一股脑塞给他。
也算是弥补昨天带他们冒险的过失。
“琛哥,我其实…”
“犹豫什么,不方便?我帮你涂。”
李清琛的乐善好施之举让纨绔都面红耳赤。
“不…不用了”
“那让少爷帮你。”
她抬手就要把冯元拽过来,但王元朝下意识地不想换人,便低着头小声说,“那还是你来吧。”
那还是你来吧。
真是的,喜欢她也不直说。
李清琛其人完全没有女扮男装给别人带来困扰的自觉,抬手欲发发善心。
但听见那众人围聚的一团爆发出一声惊诧。随后他们终于发现,“这不是琛哥写的!”
落款人名为,宋怀慎。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李清琛的考卷是乙等。
这边李清琛抬眼一看纨绔的考卷也很震惊,抓住王元朝的腕子,“我竟然和你一个等次!”
傲气粉碎,认知坍塌就在一瞬间。
李清琛面如死灰,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犹甚。
连随便学两个月的纨绔她都比不上了,还念什么,退学斗蛐蛐吧。
烦啊,很烦。
小姑娘坐在马车里一边用草绳编蛐蛐,一边想,宋怀慎到底是谁啊。
想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碰巧今日是叶文当马夫,她烦到问死对头叶文,“宋怀慎是谁啊,怎么来江南都不来面圣?”
她都没在清元巷那些华盖中见到过他。不是六品朝官么,还不来见陆晏。
叶文放下马缰绳,粗眉圆目,凶神恶煞。“我看你是几天没被打就没个数了!”
“来啊,我拿上弓我们比划比划”
说着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李清琛存心找茬,练过无数年轻力壮小子的叶文能忍?
他将人拎起来。下一瞬给了她个金锭子。
一身邪火没处发的李清琛:“……”
叶文还说,“把它掰开。”
两图纸摊平在她面前,武官冷着脸指着图上画得惟妙惟肖的金块,“照着那样掰,像你昨晚那样。”
李清琛:?
“快把它掰开!”武官看似凶神恶煞,实则已经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