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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祭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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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时间,在表面的平静与暗地的汹涌中流逝。
党箔超像一柄被收入鞘中的利刃,收敛了所有锋芒。他在战略投资部做着最不起眼的工作,对张清怡的每一次“召唤”和近乎病态的占有欲,都表现出一种麻木的顺从。他甚至学会了在她情绪不稳定时,用沉默的拥抱和偶尔笨拙的回应,来平息她那不知来源的狂风暴雨。
他们之间的关系,扭曲而紧密。他睡在她的卧室,穿着她挑选的衣服,吃着符合她口味的食物。她在他身上留下各种痕迹,像是在确认所有权。他从不反抗,只是偶尔在深夜,当她熟睡后,会睁着眼,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眼底是一片计算到极致的冰冷。
他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像鼹鼠一样,在清晖庞大帝国的地基下,悄无声息地挖掘着。那些关于“V.J.”、关于港口项目、关于更多隐藏在复杂交易结构下的灰色资金流向的证据,被他一点点收集、加密、存储在多个匿名的云端和物理设备中。
他知道,这些证据足够掀起一场风暴。足以让张清怡,甚至整个清晖集团,陷入巨大的麻烦。
但他也清楚,仅凭这些,想要彻底扳倒盘根错节的张家,还不够。他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能将这些证据威力最大化的契机。或者,一条在风暴中保全自己的退路。
直接举报,是鱼死网破的下下策。他更倾向于一种能让他带着母亲应得的“赔偿”和自身安全,悄然离场的方式。
然而,张清怡的掌控越来越紧,像不断收紧的绞索。她似乎察觉到某种潜在的威胁,对他看得更严,李秘书的目光也如同附骨之疽。
他感觉自己像走在悬崖边的钢丝上,随时可能坠落。
必须做出决断。
这天下午,张清怡在办公室发了一通很大的火,似乎是因为一个海外并购项目出现了意外的政策阻碍。她砸了一个古董花瓶,将项目组骂得狗血淋头。整个顶层的气氛都凝滞如冰。
党箔超被李秘书一个电话叫上去,在办公室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碎裂声和压抑的怒斥。他推门进去时,张清怡正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起伏,地上是一片狼藉。
李秘书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谨慎。
“滚出去。”张清怡头也没回,声音沙哑冰冷。
李秘书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党箔超站在原地,没有动。
张清怡猛地转过身,眼圈有些发红,不知道是怒气还是别的什么。她看着党箔超,眼神像是要把他撕碎。
“你也来看我笑话?”她一步步走近,带着一股毁灭性的气息。
党箔超垂下眼睫:“不敢。”
“不敢?”张清怡冷笑,伸手抓住他的衬衫前襟,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布料,“那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嗯?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焦头烂额,你就有机会了?”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党箔超能感受到她此刻情绪的极度不稳定,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这是一个危险的时刻,也是一个……机会。
他没有挣扎,任由她抓着,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嘶哑:
“我累了,张清怡。”
张清怡抓着他衣襟的手微微一僵,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个。
“你说什么?”
“我说,我累了。”党箔超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疲惫,“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张清怡盯着他,像是要分辨他话里的真伪,脸上的怒意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审视取代:“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想离开?”
党箔超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文件袋。
文件袋里,是一张被小心翼翼拼贴起来的、皱巴巴的纸。纸张泛黄,边缘残留着撕裂的痕迹,上面还能模糊地看到“贫困生补助申请表”的字样,以及一个青涩而熟悉的签名——党箔超。
那是多年前,在食堂,他曾经撕碎并拒绝她的开端。
张清怡的目光落在那张拼凑起来的申请表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记得这张纸,记得他当时那双冰冷拒绝的眼睛。
党箔超将文件袋递到她面前,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现在,还作数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张清怡看看他手里的文件袋,又看看他脸上那毫不作伪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放弃的平静。她脸上那些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惊讶、玩味、以及一丝扭曲满足感的神色。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开始很低,然后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明媚又残忍的意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她伸出手,没有去接那个文件袋,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塑料膜下那些拼凑的裂痕,仿佛在抚摸一道陈年的伤疤。
“当然作数。”
她抬起眼,看向党箔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胜利者的光芒和毫不掩饰的掠夺欲。
“不过,党箔超……”
她微微前倾,红唇凑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甜腻的香气,如同毒蛇吐信,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在他的耳膜上:
“从今天起,你的骄傲,归我了。”
党箔超闭上了眼睛。
像是终于放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主动将脖颈套入了更华丽的绞索。
他手中的文件袋,无声地滑落,掉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输了。
用他最珍视的、曾经誓死捍卫的骄傲,换取了片刻的喘息,和一个……或许能隐藏在阴影中,给予致命一击的机会。
张清怡看着他闭眼顺从的模样,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和苍白的脸色,心底那股掌控一切的快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她终于,彻底地,征服了这头她觊觎已久的、骄傲的野兽。
她伸出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低下头,然后,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强势,吻上了他那双总是紧抿着的、此刻毫无血色的唇。
这一次,党箔超没有僵硬,没有抵抗。
他甚至,极其轻微地,回应了一下。
像一个祭品,在祭坛上,献上自己最后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