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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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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箔超是在一片死寂中醒来的。
没有雨声,没有泥泞,没有冰冷刺骨的寒意。身下是极度柔软的被褥,触感光滑冰凉,像是最高支数的埃及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冷冽的木质香气,属于张清怡的味道,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仿佛浸透了这里的每一寸空气。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线条极其简洁的深灰色天花板,和一盏造型抽象、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吊灯。没有窗户,四面墙壁也是同样的深灰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除了他身下这张宽大得过分、如同祭坛般的床,和一个嵌入墙壁的、看起来是衣柜的装置外,空无一物。
他动了动,全身的肌肉传来一种使用过度的酸痛感,尤其是膝盖和手肘,被妥善包扎着,传来隐隐的钝痛。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雨夜,停车场,张清怡冰冷的凝视,她那些将他彻底打入地狱的话语,还有他自己那场失控的、癫狂的咆哮与……献祭。
一股浓烈的自我厌恶和冰冷的绝望,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崩溃,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一具被掏空了内脏、只剩下空壳的标本。
“吱呀——”
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响动,来自他对面那面看似毫无缝隙的墙壁。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张清怡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那身被雨水沾湿的大衣,穿着一件黑色的真丝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长发披散着,卸去了所有妆容,脸上带着一种慵懒的、餍足后的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同刚刚饱餐一顿、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猎食者。
她手里端着一杯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事后的慵懒,却依旧不容置疑。
党箔超没有看她,目光依旧停留在天花板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
张清怡也不在意,将水杯放在床头唯一的平面上——一个与墙壁一体、同样材质的深灰色矮柜。
“把水喝了。”她命令道。
党箔超依旧不动。
空气凝滞了几秒。
张清怡忽然俯下身,一只手撑在他枕边,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转过头,面对自己。
她的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道。睡袍的领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更多细腻的肌肤和一道若隐若现的、暧昧的红痕。
党箔超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死寂的荒原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
“我说话,不喜欢重复第二遍。”她盯着他的眼睛,距离近得能数清他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喝水。”
她的气息拂在他的脸上,带着她固有的冷香,还有一种……属于他自己的、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这个认知,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伸手,拿起了那杯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杯壁,微微一顿,然后仰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动作机械,顺从。
看着他喉结滚动,将水咽下,张清怡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她松开捏着他下颌的手,指尖却顺势滑过他的脖颈,感受着那下面脉搏的跳动,然后缓缓向下,划过他睡袍的领口。
“这才乖。”她低声说,像在夸奖一只终于学会听话的宠物。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所过之处,却像是点燃了一串细小的、冰冷的火苗。党箔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了一瞬,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任由那指尖在他皮肤上巡弋,如同君主巡视自己的疆土。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张清怡的指尖停留在他锁骨的位置,轻轻画着圈,语气平淡地像是在介绍一件家具,“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党箔超沉默着,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脸上。卸去妆容的她,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攻击性,多了几分脆弱的精致感,但那双眼睛里的掌控欲,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赤裸和强烈。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干涩沙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个问题。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好奇的疑惑。仿佛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张清怡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缓缓向下,探入睡袍的缝隙,抚上他胸前那片温热却僵硬的皮肤。
“杀了你?”她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那太便宜你了,党箔超。”
她的手掌整个覆上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骤然加速的心跳。
“我说过,你的命,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磁性,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死了,就不好玩了。”
“我要你活着。”她的指尖用力,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温柔,“活在我的笼子里,每天看着我,恨着我,却又离不开我。”
“我要你清楚地知道,你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党箔超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疯狂而执拗的光芒,看着那张美得惊心动魄、却也毒得彻骨的脸。
很奇怪,预想中的愤怒和恐惧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冰冷的平静。
他忽然也笑了。
一个极其浅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
“如你所愿。”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的……主人。”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清晰的、自暴自弃般的顺从,和一种更深层次的、令人不安的……挑衅。
张清怡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她看着他那双空洞又仿佛洞察一切的黑眸,看着他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心底那股掌控一切的快意,似乎被什么东西微妙地刺了一下。
她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感觉。
她需要更彻底的确认。
她猛地低下头,吻住了他那张总是吐出让她失控话语的唇。
这个吻,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惩罚或标记意味的粗暴。它更加深入,更加缠绵,却也更加……充满了掠夺和探究的意味。她像是要通过这个吻,品尝到他灵魂最深处的味道,确认他是否真的已经彻底臣服。
党箔超没有反抗。
他甚至,在最初的僵硬之后,极其缓慢地、生涩地,开始回应。
他的回应很被动,很笨拙,却像是一点火星,猝然点燃了张清怡心底那压抑已久的、更加黑暗的火焰。
她加深了这个吻,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后颈,不让他有丝毫退避的可能,另一只手则更加放肆地在他身上游走,扯开睡袍的系带,抚过他紧绷的腰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党箔超闭着眼睛,感受着她强势的入侵和那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热情,如果那能称之为热情的话。他像一叶在暴风雨中漂泊的孤舟,无法掌控方向,只能任由浪潮将他推向未知的深渊。
在意识彻底被欲望和黑暗吞噬的前一刻,他听到张清怡在他耳边,用沙哑而充满占有欲的声音,低低地说:
“记住这种感觉,党箔超。”
“恨我,或者……爱我。”
“你只能选一样。”
“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
党箔超没有回答。
只是在那令人窒息的亲吻和掠夺中,更加用力地抱住了身上这具同样冰冷、同样充满了毁灭气息的身体。
像两个在黑暗中共舞的囚徒。
互相撕扯。
互相依偎。
直至……一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如同囚笼般的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和那无声蔓延的、将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的、扭曲而致命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