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东方来》履霜坚冰至

61、第 61 章

　　夜风穿廊，青岚宗“观星台”顶层的静室中，灵光微闪，一缕缕肉眼难辨的空间涟漪正缓缓在半空中荡开，如同水波般映照出无数细密的符文轨迹。中央玉台上，一枚拳头大小、通体幽蓝的晶体静静悬浮，其内似有星河流转，又似有龙吟低回——正是那枚自镜湖秘境得来的虚空晶核。

　　云芷盘膝而坐，指尖轻点，一道灵力如丝线般缠绕晶核，牵引着其内部的能量脉络。她眉心微蹙，声音清冷而专注：“第七次共振实验，频率提升至‘癸七’阶，空间律动增幅达三成七，但持续时间仅维持十九息，较上一轮缩短三息。”

　　玄曜立于她身侧，手中玉简飞速记录，目光沉静如渊：“能量逸散点出现在晶核‘壬面’第三裂隙，与昨日推演一致。看来，‘虚空晶核’的稳定性，与其内部‘虚灵脉络’的完整性直接相关——我们此前的‘能量压缩模型’，仍需修正。”

　　三年来，二人未曾一日懈怠。

　　自“镜湖联合观测院”建立后，青岚宗与天机阁共享数据，持续研究虚空晶核与空间律动的关联。他们发现，这等来自秘境深处的奇物，并非单纯的能量源，更像是一枚“空间记忆体”，记录着某种高维法则的残响。通过反复实验，他们已初步掌握“虚能共振”之法，可将晶核中的空间之力提炼为稳定灵流，反哺修炼与推演。

　　然而，化神之境，已至当前瓶颈。

　　化神修士，神识通幽，可御万法，但欲破合体，需引“天地共鸣”，凝聚“道基”。而在这灵渊大陆，真正的道基，往往与天地大势、法则碎片、乃至上古遗藏息息相关。虚空晶核虽奇，但仅凭一枚，远不足以支撑两人同时突破。

　　“一枚晶核，仅供一人冲击合体初期。”玄曜收起玉简，轻叹，“且需至少三年温养，构建‘虚灵道基’。”

　　云芷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却依旧清明：“三年……太久了。西域新现的‘坠龙渊矿脉’，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自窗外飞入，化作一枚传讯符，在空中展开一行字迹：

　　“西域荒漠，龙骸现世，地脉暴动，疑为上古坠龙渊矿脉重开。内蕴‘龙髓晶’‘星陨铁’‘空痕石’，皆为炼器、布阵、凝道之至宝。各方势力已动，三日后，天机阁将遣‘观星舟’西行。”

　　玄曜目光一凝：“来得正是时候。”

　　云芷起身，望向西方天际。那里，夜空深处，一颗赤红星点正悄然明亮——那是“坠龙渊”特有的空间异象，传说中，龙陨之地，地脉如血，矿脉自生，千年一现。

　　“镜湖让我们窥见规律，”她轻声道，“而坠龙渊，或将赐予我们践行规律的力量。”

　　玄曜点头：“此行，不仅为资源，更为验证‘空间律动模型’在极端地脉环境下的适用性。若能在龙渊深处建立观测点，我们或可推演出‘道基凝结’的通用公式。”

　　二人相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坚定。

　　次日，青岚宗秘库开启。

　　他们取出三年来以虚空晶核精炼所得的“虚灵液”，分作两份，注入特制的“玄纹玉鼎”中。又取“镜湖雷髓”“九幽寒铁”为引，布下“归元养神阵”，以助修炼。

　　当夜，双修同炼。

　　云芷主修“观律心经”，以神识沉浸于虚空晶核的律动之中，捕捉那稍纵即逝的“道之回响”；玄曜则以“推演之道”反向构建模型，试图将那模糊的感悟转化为可量化的方程。

　　三日后，灵力充盈，神识稳固，二人修为皆有精进，虽未破境，却已稳稳扎根化神后期，距合体仅一步之遥。

　　临行前夜，玄曜立于山巅，取出一枚小巧的“灵纹刻录仪”，郑重交予云芷：“此行凶险，各方势力云集，未必皆怀善意。若遇变故，务必保全此仪——它记录着我们三年来所有实验数据，是青岚宗的未来。”

　　云芷接过，轻轻一笑：“你我同行，何谈变故？倒不如说——让西域，也见识一番‘规律之力’。”

　　翌日清晨，天机阁“观星舟”腾空而起，载着玄曜、林云与赵磊，破开云层，直指西域荒漠。

　　风在耳畔呼啸，玄曜望着脚下飞速后退的山河，低声呢喃：

　　“镜湖是起点，坠龙渊，将是我们的试炼场。”

　　林云与赵磊立于船首，神情各异。林云手持一个青铜罗盘“地质雷达”，以及一盒“灵力探针”，目光专注；赵磊则摩拳擦掌，战意微扬。

　　“这一次，我们不再只是观察者。”玄曜立于船舷，目光如炬，“我们要——定义规则。”

　　苍穹无言，唯有星辰为证。

　　一个以数据为剑、以模型为盾的时代，正随着他们的西行，迈向更广阔的天地。

　　青岚宗，观星台。

　　云芷独立于高台之上，白衣猎猎，目光如星河般深邃。玄曜一行已出发三日，整个青岚宗的运转与“镜湖联合观测院”的统筹，皆落于她一人之肩。

　　她并未因男主远行而停滞，反而加速了对虚空晶核的研究。在“归元养神阵”的加持下，她每日以“观律心经”沉浸于晶核律动之中，神识如丝，细细梳理其内部“虚灵脉络”的每一次震颤。短短数日，她已将“虚能共振”的持续时间从十九息提升至二十三息，误差率下降近四成。

　　与此同时，她通过“灵犀玉符”与玄曜保持实时通讯，接收来自坠龙渊的每一组数据。

　　西域，坠龙渊。

　　玄曜、林云与赵磊随天机阁“观星舟”抵达坠龙渊外围，正目睹霸刀宗三千精锐立碑宣示主权的震撼场面。

　　“擅入者，斩！”——那块刀气刻就的石碑，杀气冲霄。

　　赵磊怒目而视：“这群莽夫，真当西域是他们家后院了？”

　　林云冷静分析：“宗主临行前有令，不可正面冲突。我们先建立观测点，采集数据。”

　　玄曜凝视裂谷深处，肩头元元眼中灵光流转，已开始接收林云传来的初步探测信息。

　　“这片区域的地脉……很不对劲。”玄曜低语，“阴煞之气与星辰钢的灵性相互侵蚀，形成了‘逆灵漩涡’。若强行开采，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通过灵犀玉符，将初步判断传回青岚宗。

　　青岚宗，计算中枢。

　　云芷收到信息，立即启动“镜湖联合观测院”的全部算力。她将玄曜传回的地脉数据与虚空晶核的“空间律动模型”进行交叉演算，同时调取百年前《镜湖纪要》中关于“地脉共振”的记录。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

　　终于，她构建出“坠龙渊地脉稳定性方程”，并推演出关键结论：

　　“星辰钢矿脉核心存在‘晶簇过载’现象，若受外力冲击，将引发连锁湮灭反应，整条矿脉将在三息内化为虚无。霸刀宗若强行开采，必遭反噬。”

　　她立即将结论与完整模型加密传送至玄曜的灵犀玉符。

　　坠龙渊外，青岚宗临时营地。

　　玄曜收到云芷的推演结果，眼中精光爆闪。

　　“果然如此！”他猛地站起，“云芷的模型，与我的观测完全吻合！”

　　他立刻召集林云与赵磊：“传我命令，全队后撤三十里，建立二级观测站。同时，将云芷的‘地脉稳定性方程’简化为‘预警符箓’，准备在霸刀宗开采时投放。”

　　赵磊咧嘴一笑：“宗主，咱们这是要当‘预言家’了？”

　　玄曜负手而立，目光如电：“不。我们要当‘规则的制定者’。”

　　七日后，霸刀宗正式开采。

　　三名元婴长老联手施展“裂地崩山诀”，刀气如虹，轰向矿脉主脉。

　　就在刀气即将触及矿体的刹那，数道淡青色符箓自远处悄然飞入，无声无息地贴附于矿脉表面。

　　符箓亮起，浮现出一行清晰文字：

　　“此矿脉‘晶簇过载’，外力冲击将引发湮灭，三息后全毁。——青岚宗云芷，基于‘空间律动模型’推演。”

　　霸刀宗众人一愣。

　　下一瞬，刀气轰然落下！

　　“轰——！”

　　惊天动地的爆响撕裂了荒漠的死寂。三名元婴长老联手施展的“裂地崩山诀”轰然落下，刀气如虹，直劈星辰钢矿脉主脉。

　　然而，预想中矿石崩裂、灵光四溢的丰收景象并未出现。

　　地底深处，一道刺目的幽蓝光芒猛然炸开，如同地心睁开了巨眼。紧接着，连绵不绝的崩塌声从地底传来，整条矿脉剧烈震颤，原本璀璨如星河的星辰钢，在强光中迅速崩解、湮灭，化为一片虚无的灵尘。

　　仅仅两息，整条矿脉，灰飞烟灭。

　　三千精锐呆立原地，面如死灰，手中刀锋低垂，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不……不可能！”一名元婴长老嘶吼，双目赤红，“我的刀气明明已经触碰到矿核！怎么会……怎么会全没了？！”

　　就在这死寂般的震惊中，数道淡青色符箓从远处山巅飘落，轻轻贴附在崩塌的矿坑边缘。符箓亮起，浮现出一行清晰文字：

　　“此矿脉‘晶簇过载’，外力冲击将引发湮灭，三息后全毁。——青岚宗云芷，基于‘空间律动模型’推演。”

　　“青岚宗？！”

　　“是他们！”

　　“他们搞的鬼？！”

　　瞬间，霸刀宗群情激愤，怒吼声如潮水般爆发。

　　“一定是他们！在我们开采前就动了手脚！”一名弟子怒吼，“什么‘晶簇过载’，分明是他们用秘法污染了矿脉，等我们一动手，就引爆了陷阱！”

　　“对！定是如此！他们自己抢不到，就毁掉！”另一人附和，“青岚宗那群书呆子，就会玩这些阴险伎俩！”

　　“可……可那符箓上写得明明白白，是‘预警’……”一名稍冷静的弟子小声嘀咕。

　　“闭嘴！”一名队长厉声呵斥，“这是他们倒打一耙！先毁了矿，再用这种‘预言’来装神弄鬼，好显得他们高人一等！什么‘空间律动模型’？不过是骗人的邪术！”

　　三名元婴长老脸色阴沉如铁，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疑与怒火。

　　大长老“刀无痕”冷声道：“青岚宗……好一个青岚宗！三年前镜湖，他们靠‘模型’夺走最大机缘，我等便觉蹊跷。如今又来这一出，分明是早有预谋！他们定是在我们之前就探知了矿脉，却故意隐而不报，等我们出手，再用邪法毁矿，再以‘预言’之名，行羞辱之实！”

　　二长老“斩岳”握紧刀柄，寒声道：“此仇不报，我霸刀宗颜面何存？待我等整顿人马，杀上青岚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力’的规则！”

　　唯有三长老“断流”眉头紧锁，盯着那仍在发光的符箓，低声道：“等等……诸位，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

　　“巧？什么巧？”刀无痕冷眼看他。

　　“若真是他们设的陷阱，为何要留下这符箓？直接毁矿，嫁祸他人，岂不更好？何必留下‘青岚宗’之名，自曝其行？”断流缓缓道，“而且……你们看那湮灭的轨迹——”

　　他指向矿坑深处，那里，残余的灵能仍在以一种诡异的螺旋方式消散，与符箓上描述的“晶簇过载”湮灭模式，竟有七分相似。

　　“这……这不像是人为破坏的痕迹，倒像是……某种内在结构的崩溃。”

　　“荒谬！”斩岳怒斥，“你竟被他们几句鬼话蛊惑？我霸刀宗千锤百炼，何时信过这些纸上谈兵的‘模型’？今日之辱，必须血偿！”

　　刀无痕也冷哼一声：“断流，你太软弱了。青岚宗此举，无论真假，皆是对霸刀宗的挑衅！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三日后——”

　　“杀上青岚宗！”

　　命令下达，霸刀宗营地杀气再起，但这一次，怒火之中，已悄然埋下了一丝裂痕。

　　有人坚信青岚宗阴险狡诈，必须铲除；也有人开始暗自嘀咕，那符箓上的“预言”，为何偏偏在刀气落下时应验？那湮灭的方式，为何如此……精准？

　　而远在青岚宗的云芷，通过灵犀玉符，清晰地看到了符箓显现的那一刻，以及霸刀宗群起攻之的反应。

　　她轻轻摇头，低语：“偏见如山，真相如风。他们宁愿相信阴谋，也不愿承认无知。”

　　玄曜立于山巅，望着霸刀宗营地中升腾的怒焰，目光深邃：“云芷，他们不信你，但时间会证明一切。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风卷黄沙，坠龙渊前，一场关于“力量”与“智慧”、“蛮力”与“规律”的战争，已悄然拉开序幕。

　　而霸刀宗内部的猜疑与分裂，正是这场变革的第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