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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尚药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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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所有人都瞪大双眼。
谁也没料到,这个孩子还会开口为自己辩驳。
站在一旁的卒司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司门既看到这孩子身上的伤,又听到他所说,还有何高见?”沈砚昀瞥向身后的司门,挑眉问,“或是说要继续维护你的手下?”
司门目光闪躲,闻声拱手:“原来是下官玄陵司里的这帮狗奴恶人先告状,沈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将他们严惩不贷!”
上官鹤然往后一瞥,收到眼色的李郁怀朝他们大喊:“还不快滚!”
“是是是!下官这就告退!”司门拱手离开,许是觉得不够解气,转头又对着卒司踢了一脚。
这一举动引起众人笑话,让往日仗着官势欺负人的司门脸面丢尽。
沈砚昀想上前扶起那个男孩,上官鹤然拦住他,摇头示意。
之后,三人走进尚药司内。
刚进到尚药司,他们便闻到很重的药味,庭院两边都用竹架子晒满药材,屋子里还熬着药,烟雾弥漫。
步入主堂,医师见到上官鹤然连忙停下手中的笔,走出来拱手道:“下官见过安鸿将军。”
说罢,也朝身旁两位拱手行礼。
“本将军来便是想问问,这灾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毒?”
医师摇头叹息道:“下官研究数日都不明白,这毒到底何解,灾疫是混毒,可翻遍医术也从来没有见过此等异症。”
上官鹤然:“由多种毒混在一起?”
“将军想得还是过浅了,这几种毒混在一起的同时也要相融,要不然会产生更怪异的效果。”
“那与南境苗疆人的蛊有什么区别?”
“下官也猜测,莫不是同蛊有关。”
“可有疫种?”
“自然是有的。”
说罢,医师便从内室取出支白玉瓶。
沈砚昀问:“不知医师从何物取出此疫种?”
医师犹豫地看向上官鹤然,似是不大放心:“这……”
安鸿将军侧过身,向医师介绍身旁的人:“这位是大理寺卿的沈大人,此次与本将军一同调查灾疫之事。”
“哦,原来是大理寺的沈大人。”
沈砚昀也是这才明白官场的第二道门路:身后若无权位高者撑腰,做什么事都会有不少的阻碍。
毕竟他只是区区几品大理寺卿,又怎能比正一品大将军更有话语权?
倘若今日不是上官鹤然在旁撑腰,沈砚昀怕是连司门那关都过不了,就像当日在邵桥县被县令拒之门外那般。
他忽然有刹那间觉得,上官鹤然也没有第一次见到那般让人生厌。
虽说人冷漠自傲,但对下属是极其维护的。
比如李郁怀就是个典型例子。
“既是大理寺卿到此,不知可懂医术?”
沈砚昀谦虚地点头:“略有小成。”
“如此甚好。”医师转回话题,举起白玉瓶就讲起来,“此疫种乃是从怿蝻镇最先一批死亡灾民的尸体中取出的,先前都放在玄陵司里,我们也是费好大心思才弄来。”
“刚才似是还听到尚药司外有灾民闹事?”
沈砚昀回答:“是一个灾民被卒司弄伤,又被卒司贼喊捉贼罢了。”
“哦。”医师一副见惯不说怪的样子,摸着胡子自言自语,“玄陵司的人向来如此。”
“医师此话怎讲,难道他们经常欺负百姓?”
“下官来此不到两个月,灾疫当前,哪里有闲心打听其他的事。”
沈砚昀没打算继续问,医师又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道:“不过,这地方倒是越来越贫苦,与曾经的怿蝻镇不一样了。”
接着,他们走到熬药的屋子里,四面门窗紧闭,水蒸气与药味弥漫,仿若蒸笼。
沈砚昀随手拿起簸箕里的药材,蹙起眉闻了闻又放回去。
百沸滚汤?的药炉满满几排,却不知道里面熬的是什么药。
这时,沈砚昀又问医师:“可有药方子?”
医师从旁拿过几张,直径递给他。
药方上密密麻麻写满好几行字,每张药方的剂量和药材都不同,但也确实是解毒的方子。
再细看,又能看出许多问题。
“这连翘怎么能同大黄一起入药?”沈砚昀转而拿起另一张去看,指着道,“还有黄苓与玄参……”
这可把医师吓了一跳,急忙解释:
“大黄有清热解毒之效,两者属性相近少量服用更好解毒。玄参稍补,即便是清热解毒同时身体也会亏虚,少量用来滋补身体倒也有好处。”
医师摸着胡子,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所有药材吃下肚子都相克的,少量服用也可有益无害,就算出问题最多不过是拉肚子罢了。”
“那你们几个月来一直都是照着这些解毒方子熬药给灾民喝的吗?”
“自然,有些药材能解百毒,珍贵不已。”
沈砚昀登时扔下方子,语气变重:“灾民体质各有不同,怎么能随意用药?更何况里面还掺和着相克的中药。”
医师听了也有些不悦:“沈大人,老夫敬您是朝廷官员,你不过是大理寺来查案的,医术上难不成比下官这个老太医还高明?”
“照医师这么说,可有灾民被治好?”
“这是自然。”医师回答完又打开门道,“既然各位大人事务繁忙,尚药司药味过重怕熏到大人们,恕下官不奉陪!”
将人赶到庭院后,医师哼声走进主堂。
李郁怀看着医师满脸得意的样子,着急地说:“将军,我看这个老头跟那玄陵司的司门没个两样。朝廷让他们救人,他们倒会拖延时间来这边混日子。”
“若真有救人的心倒好,可长期服下相克的药竟还有人能痊愈,怕是没那么简单……”沈砚昀不安地看向熬药的屋子。
上官鹤然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将军自然会懂,真假与否,一查便知。”
安鸿将军一听,低声凑到李郁怀耳边吩咐道:
“找个人偷偷去调查尚药司,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说完,李郁怀匆匆离开。
沈砚昀环顾四周,不紧不慢地说:“尚药司这么点位置估计停放不了多少尸体,要想对灾疫有更深的了解,必须亲眼观察过灾民的尸体才行。”
“那接下来?”
沈砚昀面不改色:“返回玄陵司,顺便替陛下好好整治一番这位怿蝻镇司门。”
“大人大人!安、安鸿将军他们又来了!”
听到卒司这句话,还在跷二郎腿嗑瓜子的司门顿时瓜子撒了一地。
他刚趴下去收拾地上的瓜子壳,两人就毫无阻拦地闯进来。
“司门?”上官鹤然四处张望。
司门从桌子底下捡完瓜子,举起手哀喊:“下官在这呢!”
沈砚昀当即坐下,还理了理衣摆。
“哟,司门这是闪着腰了?”上官鹤然正要上前去扶,司门怕暴露突然喊住他。
“安鸿将军不必上前!下官能自己起来!”说着,还迅速把瓜子藏在桌内的洞里。
摆正官帽后,司门又被迫露出笑容。
“不知安鸿将军与沈大人前来,所谓何事啊?”
上官鹤然刚想开口,身后率先冒出声音:“本官和将军刚去尚药司检查完尸体,却见那里的尸体过于造假,可尚药司的医师却说是从玄陵司搬过去的,便想来问问可有这回事?”
“造假?”司门眼睛转了一圈,“自然没有这回事,下官玄陵司的尸体岂是尚药司可以随意搬运的?”
“那便奇怪了,尚药司的尸体又是怎么来的呢?”沈砚昀疑惑着开口,“莫不是尚药司同——”
司门慌得连忙打断:“自然没有!”
“没有?”沈砚昀挑着眉看他。
谁知司门也斩钉截铁:“没有!”
“本官还没说完,司门怎知本官说的是哪一件事?”
“沈大人不就是觉得尚药司同司门暗中勾结,欺害百姓?”
他还挺识趣。
“司门既然都这样说,那本官也放心了。”
沈砚昀轻松地站起身,出门朝殿外走去。
司门慌了,跟着跑出去问:“沈大人这是要去哪?”
“想来玄陵司后房定然有存尸的地方,本官也是奉命办事,自然要严谨公正些。”
此话一出,司门恨不得瞬间僵硬地倒在地上,急忙劝住沈砚昀:“沈大人为人公正不阿,下官佩服,可是这尸体过了数月已然发臭恶心,大人还是不去更好,以免脏了大人的眼睛。”
“司门这倒不必担忧,大理寺内更恶心的尸体不计其数,本官早已习惯。”
司门仍拦着,并还叫来多个卒司一同阻拦,硬是不给他们进后房。
这倒是显得他们有事刻意隐瞒,沈砚昀当即站住脚,皱起眉问:
“司门这是做什么?”
上官鹤然往前几步拿出将军令,呵斥道:“司门,你胆敢阻拦朝廷办事,人头都不想要了吗?”
过了会,卒司仍旧没有退下的意思。
上官鹤然拔出剑,抬手架在司门的脖子,下一秒卒司也纷纷拔刀相向。
司门顿时愣住,急得像是要哭出来,对身边的手下喊:“你们这是干什么,把剑对向安鸿将军都不要命了吗?都跟本官放下!放下!”
奉命办事,向来只有一句话:
阻挡者,杀无赦!
待卒司放下手,司门转过头时脖子轻轻碰到剑刃,吓得后背一凉,苦笑着给他们赔礼:
“两位大人恕罪,是下官管教不严。”
“司门想管教手下,以后慢慢来也无妨。”上官鹤然眼神冷冽,压在他肩上的剑又多几分力道,沉声道,“可若是还再三阻拦,本将军就先让你人头落地。”
僵持好一会,司门只能挥手让卒司退下,自己苦闷着脸走到一边让开路。
将军见状收回剑,还狠狠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