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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破晓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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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小随着她的抽泣身子微微晃着,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眼神黯淡,一颗珍珠从消瘦的下巴尖落下,圆鼓鼓的滚到脚边。
章小小以为就算是为了她而鸣不平,但让她敬爱的母亲跪在她身体面前,也一定会怪章小小。
但现在,那与她不一样的眼神里没有对任何人的责怪,全是失望沮丧和痛苦,即使这样,在看向她的时候也要用弯不起来的嘴角尽力对她展开一抹瞧不出来的笑意。
小小鼻翼更酸,这样好的女孩也不知道现在在哪。
“张晓晓明明那么好,你们为什么那么对她?”
宋碧瑶泪如雨下哭的泣不成声,不再抓着她的衣袖双手撑着地,头往地处低,一直在道歉。
像是在磕头。
母亲给女儿哭着磕头,一下把所有人又惊又吓。没有这样的,章小小哪里受的了,这是要折寿的。
莫知连忙锢住宋碧瑶的手臂停下她的动作,“阿姨您...”
看着这位已经苍老满脸泪痕的女性,莫知应该说些安慰的话,但他抬头看到他朋友猩红的眼睛,失神的面容时莫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声的将宋碧瑶扶起。
马尾辫有些塌,校服上还沾着灰尘,散落下来的发丝还被风吹动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
耿星池看着这副样子,用自己的影子包裹起来对张松路道:“站在那干嘛,你扶进去啊,还想让她继续跪。”
张松路呆呆的反应过来,把宋碧瑶扶屋内“嗷,哦。”
看着这样的父亲他都替张晓晓愁。
莫知来到章小小身边眼神怜悯看了看她的侧脸,温柔的掰开她蜷缩的手指一点点的将刀柄抽出。
透亮的月光萦绕在黑蒙蒙的夜色上空,昏暗的地方小小逆着光走到那一开始来的和结束的地方。
凌晨里没有任何车辆能发出除了海浪以外的声响,皎洁如雪的月色洒在河面上随着潮水波动散发出波绫绫的亮片。
一颗比珍珠还亮还圆的月亮映在水中央,旁边的柳树垂落出倒影。
她就坐在草坪上,抱着双膝像是小小一个缩在黑暗中的猫咪。
这么可怜无助的影子,谁看了都会慢慢的靠近,轻轻的替她披上外套。莫知也确实这么做了。
章小小从舌根深处的苦和疼,从这一刻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情况表现出来,那股强压下去的伤感跟烧开了水却被盖着盖子似的沸腾。
凌晨,酒鬼说不定都睡了他却还醒着,莫知是守在外面跟着自己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小小声音沙哑,嗓子里冒发的苦涩让她几个字几乎哽咽的听不清。
他从鼻腔里发出笑音,比她清晰,像是月光轻抚海面“就是知道。”
章小小突然想起上次遇见他们是被他们所救,莫知心思真是细腻,担心她心灵脆弱再来一次海底探索,干脆站在门口不走了,而且一定是半路返回,要不然耿星池一定跟着一块守夜。
抽噎一声后再也绷不住,她埋进臂弯里再也忍不住嚎啕。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可是我在这没家了。没有爱我的人。”
“我没爸妈了。”
“我好冷,可我回不去家。“
章小小大哭大叫着,索幸在这个深夜没有别人。她在这里坚持这么久真是太不容易了,每一天强撑着自己对家和亲人的思念,努力的生活学习,可就像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般,偏偏不让她如意顺遂。
可她没想成大事,不管在哪个世界里章小小只想顺风顺水般活着就够了,但就像是没苦硬让她吃,不想干的事非让她赶鸭子上架。
现在她终于崩溃了,小小哭红了眼,莫知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只能将同情的将她揽到自己肩膀上,让她哭的舒服些。
为什么会知道她睡不着?
因为曾经的某一天里,他也悄无声息的偷偷走了一天夜路,到了火车站又掉头。
章小小直到哭到眩晕,头靠在莫知怀里轻轻抽泣。
他拍着背,只对她说:“等等吧,再等等。”
等什么?
章小小还没问出来就睡着在他硬到发硌的胸前。
再次醒来,是还没睁眼就感觉到眼皮外一层光晕,淡淡的,还有一点蓝。
河与天在遥远的地方有一条清晰的分界线,太阳就从那里出现。
“太阳出来了,晓晓。”他轻轻拍了拍章小小的肩膀
莫知把她叫醒就是为了看日出?
章小小看着他,眼神中还带着未睡醒的倦意和迷茫。
太阳一点点上升,宛如一个迟缓的旅人,慢慢地、一点点地朝着天空爬升,叫人从寒夜中惊醒,天光大亮从此不再噩梦成双。
驱散完最后的阴暗,莫知才说:“我带你回家吧。”
他的臂膀倒是很舒服,章小小趴在他紧而有力的背上没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迷迷糊糊中莫知带着章小小离开,嘴里的话就像是世界上最柔和的风,最清隽的栀子花,似天边最热烈的火烧云,海底两万里的鲸鸣畅意的在海里游走般。
“别怕,晓晓。”
“我们会陪你等”
“等到黎明破晓,不再黑暗。会陪着你...一直等。”
“我带你...回家。”
整片天空都是橘黄色,他们背影孤单但依旧发着光。回家的路上他从前是孤单寂寞,而现在他在陪着另一个人从天黑等到天亮,从悲伤等到眼泪干枯。
然后带她回家。
这一觉睡到脑袋发昏,醒来在一个清明的卧室。白漆粉刷的墙面,灰色纱帘,整个房间都有一股薰衣草的味道。强烈的阳光剧烈跳动,昭示着已经中午了。
房间布局简单,章小小已经能猜到这是谁家。
这时候敲门声急促不间断响起,莫知猛地睁眼从沙发上挣扎而起。
阳光刺向走廊的窗户,现在除了麻雀几乎所有常见的鸟都南飞过冬,马路上没有早高峰来的喇叭多,遥遥传来的是大爷大妈买菜时相遇的问候,真是烟火气十足的一天。
就在这一天,学生全都应该在学校蹲着,趴着。章小小从卧室出来靠在门框上,看着耿星池站在门外叉腰审视着他们“我说你俩怎么都旷课,原来在一块...睡。”
?
莫知明显是没睡醒,轻晃了晃头半眯着眼,无语道:“你的用词是跟张晓晓学的吗。”他让开到道,耿星池从屋外进来熟稔的关上门。
大理石桌案,光洁的瓷砖,房子装潢的精美简洁,这个年代在老式居家楼有这个装修,莫知确实家境很好。
看着沙发上的凌乱的毛毯和他身上没来的及换下已经出褶的衣服,耿星池也不知怎的一颗心砰的落下。
他低头摸了下眉毛,坐在真皮沙发上,“我说你怎么不让我等你一起上学了,带她出去玩怎么一块叫我?”
“谁他妈出去玩啊”章小小揉了下发胀的眼睛,“我去跳河了,没跳成看了个日出。”
“看日出?”原以为是要吐槽这个智障事情,但耿星池一本正经的的样子像是他俩不仗义“这么浪漫的事情怎么是你俩去干?”
章小小:“......”
莫知:“......”
章小小笑道:“你居然觉得看日出浪漫,我以为你个直男只会让女朋友陪你打游戏。”
耿星池切一声,没理话茬,抬了下下巴:“冰箱里有饮料,眼睛肿了敷一下吧。”
跟他家似的。
哭了一晚上,眼睛极度不舒服,章小小也是相当在意自己在外的形象,当即左拐右拐找到盥洗室的镜子一照就开始叫唤一声,“我的眼睛——”
红血丝,内双肿成单眼皮,脸色憔悴,非常难看。
章小小颓废的打开冰箱门,饮料已经不多了,只剩下一罐可乐。
莫知拿起一个抱枕让自己靠的舒服些“你怎么来了?忽悠保安了?”
“昨天已经翻了一次墙了还差今天的?”
莫知点头表示认可。
章小小在别人家没事就喜欢四处走,打量周遭,这会敷着眼睛已经来到客厅的窗户前眺望,忽然问:“莫知,你跟你那个弟关系不会很微妙吧。”
他抬头:“怎么说?”
“他好像是要来找你,但犹豫不决的,到底要不要来找你啊?”
莫知和耿星池一块来到窗前,探头看去,下面一个十九中校服的影子在楼前晃来晃去,打着电话,边看着楼口上前边后退两步。
就差在头顶写着,我不想上去,但又拒绝不了。
“妈让我来看看他有没有事?”
莫长泽说:“那倒没有,就是打电话说莫知没去上学,让我来看看在不在家,但我现在也走不开只能让你来了,他要是病了你就帮他买个饭吧。”
“让我来看他在不在,又没让我照顾他。”
“这也不算照顾,买个饭你就走呗,你也不能光看完人家在不在就直接走吧。”
“......”
莫知理挂了电话后还没有立刻进去。他的电话停了,莫知的电话铃响了,他走到茶几拿起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后接通。
“喂”手机内的女声清晰又清冷。
“嗯。”
“怎么没去上课?”声音没有起伏,但语气是微微的质问,责怪。
没有关心的质问,莫知已经听不出了。“不舒服,起晚了忘了请假了。”
“严重吗?”
“没什么事,头晕而已。”
这么客套的话出现在母子之间。莫知理几步台阶走的可真是慢,等电话挂了,他也敲起了门。
莫知叹了口气,径直的走去开门。两人刚打了个照面,莫知便隔着防盗栏说:“告诉你妈,人没事。”话毕,铁门关上了。
外面的莫知理一愣“我艹?”
花了半小时来这,结果十秒钟不到就要回去了。谁说不能看完就走,他现在可是看了一个身影就要走了。
“你妈”莫知理在门外忿忿说:“她是你妈!”
他俩关系真差。
耿星池听着走廊铿锵有力的蹋蹋声有些想笑,他问:“下午还去学校吗?”
章小小半躺在沙发上“不去了,懒得上,我今天要在这里睡到下午。”
“先吃饭吧,冰箱里还有什么?”莫知灌了口水喝进去。
耿星池说:“你那里面应该什么都没了,出去买点?”
莫知抬头看了眼挂表“这会还有一节课就该去食堂了吧。”
耿星池支起身,拍了拍章小小“走,上学去。”
她紧闭双眼,小幅度扭动身体,哎呀叫唤,浑身抗议道:“就非吃不可么这饭?躺在这饿到下午再吃不好吗?还非得跑到学校吃,那么远。”
“懒死你。”耿星池皱眉说:“赶紧的。”
章小小不以为意“懒死也不能勤快死啊,那多累啊。”
莫知对这谬论一时反驳不了,反正章小小被耿星池一番折腾起来,跟着一块去吃饭。
“你们老一辈的人,民以食为天是不是刻在骨子里了?”章小小不由发出疑问。
但没人理她,章小小坐在自行车后面缩了缩脖子,把衣领揪高,吹的分外清醒。
山风依旧,不过居然还有人在解救她。算了,这糟糕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算了。
毕竟世界奢靡,活下去耗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