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迎新会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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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时隔两年，盼秋第二次参加迎新会。
这两场迎新会就好像一场接力，她已经从“被迎接的人”，变成了“迎接别人”的人。
第一次的迎新会，她和四十多个新生一起坐在阶梯教室的角落。那时的一切都新鲜又陌生——墙上的校徽、系里的蓝白色调、空气里混着纸张与咖啡的味道。
而她最清晰的记忆之一，是那个站在讲台上的人——系主任艾伦·蔡斯博士。
不是因为她的外貌，而是那种气场。她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连衣裙，剪裁利落；脚上一双黑色皮质芭蕾鞋，看起来既柔软又有力量。脖子上是一条夸张的金色项链，闪着克制的光。她不需要提高声音，就能让全场安静下来。
那时的盼秋，几乎是带着呼吸的停顿在看她——那是她心里“想成为的样子”：不怕被注视，能优雅地应对任何场合；既有锋利的专业感，又保留女性特有的谦逊与温柔。
而如今，她第二次参加迎新会，角色却已经完全不同。
她不再坐在角落，而是站在讲台一侧。她负责当天所有流程的场务协助：检查每一位演讲者的幻灯片是否就绪，确认麦克风电量，按下每一页幻灯片的切换键。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她能一眼看见整间教室——那一层层的座位、那些略显紧张的新面孔，都让她隐约看见两年前的自己。
那种视角的变化，带来一种奇异的冲击。
会议开始前，蔡斯博士走到讲台侧边。她一如既往地镇定，脚步轻，却带着某种笃定的节奏。她伸出手，同盼秋轻轻握了一下。
“今天谢谢你来帮忙，秋。”
盼秋正准备回答，就听她语调一转，带着一点轻快的笑意：“伊森对你评价很高。他说，你是他最出色的学生之一，对吗？”
盼秋怔了怔。那一刻，她不确定，是“伊森对你评价很高”这句话让她心跳加快，还是被蔡斯博士叫出名字本身就足够让人受宠若惊。
她顺着对方的节奏，帮忙核对了几页幻灯片的切换时机。屏幕在她手指轻触间一页一页翻过，阳光正从讲台另一侧的玻璃窗照进来。
那一刻，她忽然有种奇异的感受——自己不再只是仰望的观众，而是被邀请站上舞台的人。那种微妙的自豪和兴奋，一点一点从心口漫上来。
两年前，她被迎接、被照亮；如今，她站在台上，迎接别人，也在慢慢靠近自己想成为的样子。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安静而笃定的成长。
蔡斯博士的开场依旧熟悉，节奏稳、气场强——那种介于严肃与幽默之间的风格，让台下不断响起笑声。她讲制度，也讲故事；既像在欢迎，又像在暗中提醒。
盼秋听着，忍不住想起两年前第一次坐在台下时的自己——那时的每个字都让她紧张，如今她却能在笑声里找到某种放松的节拍。
时间临近传统的教师闪电演讲环节。
蔡斯博士正在收尾，盼秋已经低头开始盘点受邀讲者的名单和出场顺序，顺手点开他们的幻灯片文件，方便切换。她背对着光，专注地检查每个文件名。阳光从玻璃窗斜斜照进来，落在她发梢上。几缕头发不听话地垂下来，她抬手轻轻别到耳后。
就在那一瞬间——阶梯教室后方的门被推开，风和光影一齐涌了进来。
她被那道光晃得抬起头，只看见逆光里一个高挑的身影，肩上是黑色立领风衣，手边拉着一个小行李箱。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光线被切断的那一刻，世界突然变得清晰——是伊森。
天啊。芭芭拉明明说他在出差，拒绝了今年的邀请。
他突然的出现让她心口一顿，然后是……激烈心跳。那一瞬间，时间像是被拉长，蔡斯博士的声音、台下的笑声都远远退去，只剩心脏在胸口一下一下敲打。
她看着他从阶梯的顶端缓缓走下，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她的呼吸乱了，手指还放在键盘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脑子像是被酒精点燃的梦境，闪过一个荒唐的画面——如果这时 Ethan 走到她面前，伸手拉住她，说“走”，她可能真的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离开。
他走近讲台时，正好赶上蔡斯博士的收尾语。
盼秋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心跳撞在喉咙口。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假装在整理桌上的讲稿，可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伊森径直走到她身边然后停下来，他比想象中近得多。
盼秋抬头时，先看到他衬衫的布料，淡灰色的纹理里隐着光。他低着头，眉眼安静，侧光勾出下颌的弧度，整个人干净得几乎不真实。
那一刻，她几乎忘了呼吸。
他伸出手。
盼秋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也伸出了手。
那一瞬，她竟真的以为他要握住她的手。那种错觉短暂得像光在空气里闪过，下一秒，掌心里落下一个冰凉的金属小物。
“我的幻灯片。”他的声音低低的，语气温和、平静得近乎日常。
盼秋怔住。
“啊——当然。”她反应过来，语调几乎有点慌乱，双手忙着接过那枚U盘，插入电脑。指尖还在发抖。
两年前——那时候他也在这个迎新会的讲台上。那次他没有幻灯片，只带了一支笔和一本随手写满想法的笔记本。
那时的她坐在台下，第一次听他说：“调节意味着倾听。”
而如今，他带来了幻灯片。
而她，成了那个帮他切换幻灯片的人。
蔡斯博士的发言结束，全场响起掌声。
紧接着是惯例的教师闪电演讲。
蔡斯博士拿起话筒，目光扫过全场，语气一如既往的镇定从容：“接下来，有请情绪调节实验室的伊森·埃勒里博士。”
她顿了顿，眼角带着一丝打趣：“他昨晚才刚从夜航班下飞机——今天一早还坚持赶来救场，我们真的该好好感谢他。”
台下传来一阵轻笑。
蔡斯博士又补了一句：“希望他至少补了几个小时的觉。”
伊森已经从前排站起，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神情镇定。那种淡淡的气场——不张扬，却让人不自觉地聚焦。
“大家早上好。”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清晰，像是能把嘈杂的空气理出层次。
第一张幻灯片是熟悉的蓝底白字。那是她做的模板——半年前，她用它整理过会议汇报。
伊森讲得简洁而从容。主题是“内言（inner speech）”，更像一次概览。他提到团队的研究重点，提到语言与思维之间双向调节的研究，也顺带介绍了正在进行的新实验。
最后一页幻灯片跳出。标题是“致谢与日常心智（Acknowledgments & Everyday Minds）”。上面有伊森带过的研究生和本科生，大概六张照片，每个人都带着真诚而灿烂的笑容。
伊森微微笑着，看向屏幕上的照片。
“在结束前，我想感谢那些让我的工作有意义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点轻松的温度：“这些是我过去和现在的学生——他们完成了所有真正辛苦的工作，而我只是拿着写字板假装自己在指挥。”
教室里传来一阵笑声。
他语气放得更轻，像是对他们，也像是对全场的人说：“能与这样的一群头脑共事，是我的幸运——他们好奇、倔强，也善良。”
伊森停顿了一下，嘴角带着笑意——既是对照片，也像是对某个只有她能懂的记忆。
“有时候，”他说，“我们的研究会提醒我们一件简单的事——人的大脑也需要休息。”
全场轻轻笑起来。
他没有再解释，只让那张照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
画面右下角那张照片——
阳光、绿色、笑容——
那是她。三月的街头，围巾上挂着一串绿珠子，头上戴着精灵耳朵，笑得灿烂。那张照片，她清楚地记得，是去年圣帕特里克节。她和知微、林越在人群里，被人拉去合影。
那天，他在会议途中发邮件给她，附上一张幻灯片照片，说：“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她心血来潮地回了一张自己在游行时拍的照片。
他很快回复：“看来你也度过了一个‘很有成效’的一天。”
此刻，那张照片就这样赫然出现在大屏幕的一角。
最后他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就这样，谢谢你们——也欢迎你们开启属于自己的实验人生。”
屏幕缓缓暗下，掌声响起。讲台上的光在他背后汇聚成一圈柔和的亮。
那是她刚开始做“内言”文献综述的阶段，每天埋在论文和建模里，焦虑得睡不着觉。是伊森对她说：“去看看游行吧，放松一下——这是学术命令。”
那天阳光明亮，她笑着拍下照片，也笑着把那份轻松发回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