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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后悔 ...

  •   中午时候好不容易腾出午饭时间,趁着机会,急聘来的心理医生已经到房间,等待给陈驰看诊。

      心理医生是德国人,看诊流程十分严谨,交谈有意往轻松的方向导去。

      “最近饮食怎样?”

      “心情好吗?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近期有没有过比较冲动的行为?”

      陈驰坐在他面前,神情冷淡肃穆,看不出异样。心理医生抛来的问题,俱都井井有序地回答,条理清晰,思路分明,语速很快。

      心理医生让陈驰做电子测题的空隙,闲聊似地说:“你的恋人很担心你。”

      陈驰点鼠标的手一顿,看向一旁坐着的楚斯年,向自己递来一个坦怀的笑。

      他有些着了迷,“嗯,他很爱我。”

      心理医生默默拿出笔,在笔记上划掉一项:无法与人正常交往。

      他盖上笔帽,“先生,为了爱你的人,我希望在试题中你不要撒谎。”

      陈驰朝楚斯年望了眼,“不会。”

      心理医生没有反驳,反倒与楚斯年开始攀谈:“您对于您的恋人有什么看法?或是了解?”

      楚斯年想想,说:“他很…有时很冲动,有时会过于冷静,但疯起来不会不管不顾。”

      “他很爱我,可以说世界上已经没有比他更爱我的人。他日常中情绪很稳定,离开我时或许会不安,我不太了解这方面因为他从来没与我说过。我猜测我不在的时间,他会有些焦虑,躁动。”

      心理医生说:“您爱人似乎有分离焦虑的倾向。在刚刚的交流中,我明显感觉到您伴侣的不安,他似乎很害怕您会离开或是发生不好的事。”

      陈驰微微皱眉,放下手:“题做完了。”

      陈驰转眼注视着楚斯年,放在两腿旁的手慢慢握拳,眼神流露沉稳下的依恋。

      楚斯年情不自禁动动腿想走过去,但他咬一咬,撇过头干脆不看。

      心理医生看了许多案例,对陈驰的状态可谓烂熟于心,他说:“先生,具体的脑ct检查需要到医院进行,您的血液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他看看楚斯年,又转回目光:“需要家属回避吗?”

      “不需要。”楚斯年答,陈驰点头默认。

      “我初步结论是,躁狂症并没有复发,不过会有轻微的躁狂遗留,较于常人情绪起来会比较激烈。相比于躁狂状态,陈先生的分离焦虑要严重得多。”

      “陈先生认为他在意的人,可能时时刻刻处于危险当中。若无法陪在那人身边,会引发巨大恐慌,类似人类幼崽送离母体后,流浪丛林无法生存。会导致陈先生的身体以及情绪产生很大影响,无法正常生活。”

      楚斯年不自觉抓紧椅子。

      陈驰倒很淡定,他的目光落在对方手上,轻轻说:“没事,会好的。”

      心理医生能听懂这句中文,有些讶异。这位病人的承受能力明显超出预期,竟在这种状态下还能第一时间注意到恋人的情绪,并进行安抚。

      他有些欣慰,分离焦虑的治疗周期很长,过程很折磨,要一点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并让病人在伴侣不在的环境重新构建出安全感。

      无异于让人脱胎换骨。

      但这位病人似乎很乐意为伴侣变好,病人有自救倾向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看诊没有持续多久,好不容易腾出的午餐时间在飞往日本的航班中结束。

      楚斯年下了飞机回东安,心理医生提倡的第一步治疗手段,便是拆除卧室的监控。

      陈驰没有同意,他们毕竟在这事上争论过以楚斯年妥协告终。但手机上仍有他的实时定位,楚斯年不想在病情上谦让,难得强势地遣人拆了所有隐藏摄像头。

      看着那一堆东西被抱出公寓,楚斯年不由得身体发寒。

      陈驰的飞行时间比楚斯年要短,比他提前一天左右落地日本。在监控拆除期间,他正与供应方扯皮。

      楚斯年也不担心陈驰发疯,毕竟他再疯也只是飞回东安再说些不知所谓的狠话,牢牢跟在他身边不走,也干不了别的了。

      尽管如此,楚斯年每半个小时都会像陈驰发去视频,报备自己在干嘛。

      而那边扯完皮的陈驰,再打开微信时,就看到几十个从早上起床开始一直到中午的视频,每个视频长度不同,有十几秒的,还有十几分钟的。

      陈驰意识到不对,回酒店翻电脑一看,顿时了然。

      他紧紧皱眉,心脏仿佛被攥住,一股巨大的恐慌袭来,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陈驰即刻打视频电话过去,对面几乎两秒内接听,屏幕上立马出现清瘦削薄的上半身。

      楚斯年卷起袖子到手肘处,端着碗搅鸡蛋,退后了点让脸露出来,他笑说:“在干嘛?”

      莫名有温热清流从沸腾的心脏一路抚平燥动的骨骼,陈驰冷漠的神情下意识浮出几分柔色,“刚谈完生意,等会吃中餐。”

      他盯着镜头前泛着水渍的小臂、手腕、指尖像沾了水的冷玉,无端得漂亮。

      陈驰压低声音:“怎么自己做饭?打湿手冷不冷?”

      “别给我送餐了,我今天想自己做,家里有暖气,不冷的。你那边比北京时间快一小时,还不吃饭吗?”

      “等你一起,下午不忙,只有两场考察。”

      “你不饿吗?”

      “还好。”

      楚斯年做饭很慢,跟吃饭一样慢。

      因为有人等自己,楚斯年硬着头皮做快了点,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倒是打着视频的陈驰那边,边看着文件时不时还要发出几声轻笑,惹得楚斯年不快。

      他将炒好的番茄鸡蛋出锅,冷冷地扔镜头前,“看看,好笑吗?”

      陈驰压平唇角,认真地点评:“看着很好吃,想吃。”

      “你没这个福气。”楚斯年冲他翻白眼,架起一块热腾腾的番茄放嘴里,好吃得要哭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么好吃,喜不自胜地朝镜头笑,“等你回来我就有拿手菜了。”

      陈驰嗯了声,“年年好棒。”

      楚斯年看着屏幕上面容冷肃英俊的人,一本正经地哄人居然也没有违和感,也不知道是他习惯了,还是陈驰真夸多了。

      陈驰的午餐是寿司饭,他吃得很快,看楚斯年细嚼慢咽自己也放慢速度,跟着对方的速度咀嚼,仿佛他就在对方身边。

      两人都默契地对监控一事避而不谈,楚斯年饭后准备去研究所跟负责的同事对接数据。

      他把碗筷放洗碗机,洗洗手,套上大衣拿起手机就要走,陈驰隔着屏幕叮嘱:“围巾围上,东安今天气温低。”

      楚斯年放下手机去衣帽间随手套上红色围巾,精致的唇鼻掩在红色布料下,他声音显得有些含糊,边穿鞋边说:“我要去研究所,不方便打视频了。”

      陈驰点头,说:“我想看看你。”

      楚斯年眨眨眼,等电梯的间隙抬起手机平视着镜头,仿佛跨越距离般注视他:“医生说,我们需要短暂隔离,你上午已经做到啦,再坚持一个下午好不好?”

      楼梯间光线朦胧,衬得那双眼格外赤诚,认真得有些可爱。

      陈驰支着太阳穴,神情冷淡似乎不为所动,“年年,撒娇也没用。”

      电梯到了,楚斯年走进去按楼层,对着屏幕眨眼,“真的吗?我可以结束视频哦。”

      不冷不热的威胁像棉絮一样被风吹散,陈驰无法遏制自己的心软,与同时踊跃的恐慌。

      他依旧冷漠地按耐住,装出人模狗样,“我只想看看你,我很想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年年,”

      楚斯年挑唇一笑,在快速下降的电梯中说:“你监视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对我有多残忍。”

      对方明显顿住。

      楚斯年无奈说:“研究所真没法跟你打视频,你迟早得习惯。”

      他迈出电梯走进车库,把手机放支架上双手握着方向盘,“到了研究所真得挂掉,你相信我不会出什么意外的,这段时间你不是把我保护得很好吗?”

      “外界那些风言风语,哪个传到我耳朵里了?我的人生安全又哪里有问题了?我被你护得手指破个皮都难,放宽心吧陈驰,就算为了你我也会拼命活下去。”

      奔驰破开地下车库的阴影冲向朝阳,楚斯年冲镜头后面容肃穆冷峻的男人一笑,“毕竟,我得跟你过一辈子啊。”

      陈驰挂了视频通话。

      他将手机平放在办公桌上,若有似无的回音贯穿着耳膜,鼓动着心脏。

      日光晕在臂侧投下浅淡薄光,将一身黑衣染上温色,陈驰冷肃的面孔下血液翻动,他无端想起坎昆夜晚,那双仰望星空时极度求真的眼睛。

      陈驰不觉得他窥视楚斯年是错的,至今为止他也从不觉得。

      他不懂得楚斯年为何哭,他试图换位思考,让自己完全处于被恋人监视的状态下,他第一感官是兴奋。

      异常的、奇特的一种满足而兴奋的情绪。

      陈驰不否认他是个极有掌控欲的人,但世事无常总让他恐惧。

      他对科研对事业,都一丝不苟地用尽严苛极端的手段达成目的,唯有楚斯年他狠不下心。

      又何从谈起狠这个字眼,他一见到人,就心不从属情不从己,一颗心都软成流向楚斯年的温水,只想柔柔地包裹他。

      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一直在他脑海中拉扯,他折中折中,最后依旧折出让楚斯年流泪的后果。

      他仍不觉得他错,但他后悔得心都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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