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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见血封喉,倒是痛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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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的手指捏住了宋芷月的下颌。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轻易地撬开了宋芷月紧咬的、血迹斑斑的牙关。
那颗暗红色的药丸,带着甜腥的诡异药香,被塞入了宋芷月的口中。
入口即化。
一股冰线般凛冽、却又蕴含着磅礴灼热力量的液体,瞬间滑入咽喉,直坠丹田。
“唔……!”
宋芷月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冰与火的洪流在丹田轰然碰撞、炸开。
那股盘踞在丹田深处、引发剧痛的冰冷躁动的“气”,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寒冰,瞬间被这霸道的药力冲击、包裹、吞噬。
尖锐到极致的痛苦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撑爆的暖流。
暖流所过之处,被剧痛撕裂的经脉被强行抚平、修复,甚至隐隐传来一种被强行拓宽的饱胀感。
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感被一扫而空,一种近乎虚假的、巅峰状态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剧痛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无踪。宋芷月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绷紧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松懈下来,瘫软在冰冷的床板上。
汗水浸透的囚服紧贴着皮肤,带来黏腻的不适,但身体的痛苦确实被瞬间“治愈”了。
她闭着眼,感受着体内那股汹涌澎湃、却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在奔腾咆哮。
这力量强大得令人心惊,却也陌生得令人恐惧。
江幼凌松开了钳制她下颌的手。
她直起身,取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触碰过宋芷月汗湿脸颊和血迹的指尖。
动作从容优雅,如同拂去尘埃。
“滋味如何?”
江幼凌的声音在恢复死寂的殿中响起,清泠依旧,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愉悦。
“‘九转牵机’,滋味销魂蚀骨,却也……妙用无穷,不是吗?”
九转牵机……
这个名字如同丧钟,在宋芷月刚刚平息的脑海中轰然敲响。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残留的痛苦迅速被冰冷的惊骇取代。
她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北境与狄人交战时,曾从俘虏的狄人萨满口中得知,这是狄人王庭秘传的一种最阴毒的控制之药。
非毒,却胜似剧毒……
它不会立刻要人性命,而是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种入服用者的丹田气海,与服用者的本源精血性命相连。
此药霸道之处在于,若无每月月圆之夜的特制解药压制,药力便会彻底反噬,化作万蚁噬心、千刀凌迟般的剧痛,由内而外,生生将人折磨至死。
且死状极其凄惨,五脏六腑如同被无形之手寸寸揉碎,肠穿肚烂,痛苦万状。
更可怕的是,此药一旦种下,便与宿主本源相融,除非宿主身死道消,否则根本无法拔除。
强行拔除,无异于自毁根基,瞬间毙命。
江幼凌,她竟敢!
她竟敢用这狄人王庭的秘药来掌控自己。
难怪那日太医诊脉后说“根基受损,邪气入体”。
那邪气,就是这九转牵机,难怪她禁止自己动用真气。
难怪她能精准地知道自己何时会发作。
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的巨口,瞬间将宋芷月吞没。
她以为的囚笼,不过是表象。
真正的枷锁,早已种在她的身体里,融入她的血脉,掌控着她的生死,
江幼凌欣赏着宋芷月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那冰冷的唇角弧度加深了些许。
她将擦拭过的丝帕随手丢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
“陛下赐下的,是‘鸩羽’。”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见血封喉,倒是痛快。可惜,太便宜你了。”
她的目光落在宋芷月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自己所有物的冰冷。
“本宫替你换了。这‘九转牵机’,才是最适合你的归宿。”
她微微俯身,那张冰玉般的脸再次靠近,清冷的气息拂过宋芷月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入宋芷月的灵魂深处:
“记着,宋芷月。你的命,是本宫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它不再属于你。”
“更不属于那龙椅上的蠢货。”
“它,只属于本宫。”
“每月月圆,需本宫的解药续命。否则……”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轻柔,“肠穿肚烂,化为一滩腐臭脓血。那滋味,方才……你已尝过了。”
“好好养着。本宫……自有大用。”
说完,她直起身,不再看宋芷月一眼。烟青色的裙摆拂过冰冷的地砖,如同幽魂般无声无息地飘出了偏殿。
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锁死了宋芷月所有关于自由和复仇的妄想。
殿内,死一样的寂静。
青铜宫灯的火苗微弱地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宋芷月僵坐如石的、巨大的、扭曲的阴影。
体内,“九转牵机”解药带来的那股汹涌澎湃的暖流还在奔腾,驱散了痛苦,带来了力量,却比刚才那蚀骨的剧痛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冰寒。
肠穿肚烂……化为一滩腐臭脓血……
江幼凌轻柔而恶毒的话语在死寂中反复回荡。
宋芷月缓缓低下头,摊开自己的双手。掌心的旧痂早已在方才的剧痛挣扎中再次崩裂,此刻正缓缓渗出温热的、鲜红的血珠。
她看着那刺目的红,看着自己这双曾经握枪纵马、斩杀敌酋的手。
力量?这力量是假的。
是毒药催生的幻象。
是悬在头顶的绞索上垂下的诱饵。
她的命,她的身体,她这身残存的力量……
都成了江幼凌手中随意拨弄的筹码。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混合着无尽冰冷与绝望的嘶哑低笑,从她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在空旷的偏殿里幽幽回荡,如同夜枭的悲鸣。
那笑声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唯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无声地从她低垂的眼睫下坠落,砸在掌心温热的血渍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