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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劫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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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耶路撒冷,像被装进一只烧红的圣杯。
马吉雅方丹大捷的锦旗尚未褪色,新的旌旗已满城飘扬——西比拉与盖伊的订婚仪式,定于圣母升天节举行。宫廷里,玫瑰与百合的彩绸交错,却掩不住暗流。
白夜伤愈未彻,右胸仍缠绷带,却被迫参加一场接一场的庆功宴。贵族们举杯向他致敬,目光却像看一件来自异世的奇珍:能止血、能燃火、还能让麻风国王继续骑马。
“魔术师……”有人低语。
“异端……”另一人补刀。
最锋利的目光来自盖伊。金红发男人总在人散时,把酒杯举到白夜面前,笑得温文:“敬你神秘的火,先生。愿它照亮国王,也莫灼伤旁人。”
白夜只回一句:“火很诚实,只灼它所触。”
变故发生在第七日的晚祷后。
鲍德温当众晕厥——右手痉挛,唇色绀紫,瞳孔缩小。白夜被召至寝宫时,少年已被放上床,面具卸在一边,呼吸浅得像随时会断。
“毒药?”雷蒙德低声问。
白夜没回答。他剪开少年衬衣,闻腋下与袖口,一股极淡的苦杏仁味,被玫瑰油掩盖。他掏出随身试纸(现代PH与□□联合试纸,只剩最后一枚),滴津液——试纸瞬间呈鲜红。
“氢氰酸,”他声音发干,“小剂量,足致麻痹,尚不致死。”
宗主教希拉克略冷笑:“东方医师何以知之,除非亲手调制?”
一句话,把嫌疑钉死。
午夜,白夜被捕。
地牢设于大卫塔底层,石壁渗水,火把照出摇曳的橘影。他被铁链锁在墙环,罪名:涉嫌以异教毒药弑君。
审判定于三日后。谁都知道,三日足够让“证人”与“证据”齐备。
同一夜,王宫。
鲍德温醒来,左手仍虚软,却执意下床。阿格尼丝王后拦他:“你需要休息。”
少年只问:“白在哪?”
没人回答。侍从低头,像一排被风吹折的麦穗。
鲍德温抬手,把输液陶壶扫落——水声碎裂,他借此撑住床沿,声音沙哑却清晰:“那我无需休息。”
凌晨两点,地牢火把一个接一个熄灭。最后只剩走廊尽头一支,苟延残喘。
锁孔轻响,铁门被推开。少年国王披着黑色斗篷进来,左手握火把,右手——那条已半废的右臂——吊在胸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守卫想行礼,被他抬手止住:“离开。并且忘记一切。”
铁门阖上,牢里只剩火把的噼啪,与远处潮声般的滴水。
白夜靠墙而立,脚踝被环锁,却站得笔直。火光下,他右胸旧伤仍露淡红,新伤却在于眼神——疲惫,却亮得吓人。
“你该在床上。”
“床是给临终者用的,”少年声音低哑,左手抬起,火把映出他掌心——那里握着一根细铁丝,以及一把……小型铁撬。
“你来劫狱?”
“不,”鲍德温单膝蹲下,与他平视,“我来陪你。”
白夜怔住。少年把铁丝插入锁孔,左手笨拙地扭转——金属轻响,锁舌弹开。自由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回声。
牢门未开,少年却先一步,把白夜按在石墙后。火把被插到墙缝,光影摇曳,像被水稀释的血。
“听我说,”鲍德温声音颤抖,却决绝,“他们想要一个巫师去烧,我就给他们一个国王去担罪。”
白夜瞪大眼:“你不能——”
“我可以,”少年抬手,指尖触到白夜颈侧脉搏,像确认生命仍在,“如果我是国王,那么今夜,我加冕自己的心。”
话音落,他踮脚,吻住白夜——不是试探,是宣告。唇与唇之间,有苦杏仁的余味,也有火把的松脂香;更有血味,不知是少年唇角裂口,还是白夜自己咬破的舌。
时间被拉长成一条火线。白夜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对方左手插进他发间,指腹因练剑而粗粝,像要把这个瞬间刻进骨髓。
吻结束,少年额头抵着他,喘息低哑:“明日,我会在法庭说——是我命令你准备所有药剂。若毒被检出,是我所为。”
白夜抓住他手腕,声音发颤:“他们会说你被蛊惑——”
“随他们,”鲍德温轻笑,左眼在火光里像碎冰,“连一个人都护不了的国王,何以护国?”
白夜喉头滚动,最终只挤出一句中文:“……傻子。”
少年用中文回他,发音生涩却温柔:“安。”
天未亮,地牢再次上锁——守卫被金币与誓言封口,只记得“无人来过”。
白夜靠墙坐下,指尖触到唇,仍带火与血的温度。锁孔里,少年留下的铁丝静静躺着,像一条未完成的句子。
远处,鸡鸣穿透石窗,第一缕灰白落在地面。三小时后,审判即将开始;而白夜知道,无论结局如何,那一吻已把历史钉在某个无法回头的坐标。
他在心里,用英语对看不见的少年说:“若你加冕你的心,那我守它——以命,与所有脚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