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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再见宋霁 ...

  •   她忽然觉得,魏思方实在是个顶有趣的人,明明前不久还敢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这会儿跟姑娘说上两句话,耳根便红得快要滴血。
      少女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笑里好像盛着融融的日光,又像山涧里悄悄淌过的清溪,潺潺地、温温地,漫过人的心头。
      他发呆时,发梢的水珠还在往下滚,一滴,又一滴,慢慢淌进他的胸口,可他却浑然不觉。此刻他耳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轰隆隆的,震得指尖都有些发麻。
      “帕子是给你擦头发的,可不是让你捏在手里的。”沈明雪唇角抿着笑,轻声提醒。
      魏思方这才“啊”了一声,如梦初醒般干笑了两下,忙将那块素帕展开,胡乱往脸上按了按,连声道:“对、对,秦三姑娘说得是。”
      那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又惹得沈明雪笑了起来。
      这呆子,瞧着倒是率真得有些可爱了。
      魏思方被她这一笑笑得更是语塞。刚刚沈明雪也多他笑过,可那些笑多是礼节性的,浮在面上,到不了眼底。而眼前这两回,他看得分明,她是真的在笑,不仅眉眼都舒展开,连颊边都漾着浅浅的笑意。
      一时间,两人之间静了下来。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软气息,在午后的风里轻轻萦绕。
      魏思方深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正想开口问她上巳节可否一同踏青。
      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地闯了进来,硬生生截断了他已到嘴边的话。
      他蹙起眉头,生平头一回用近乎恼怒的眼神投向那辆渐行渐近的马车。待那蹄声稍缓,他重新提气,准备再度开口。
      “蓁蓁!”
      一道清朗熟悉的嗓音,又一次打断了他。
      沈明雪闻声转头,望见马车窗边探出的那张脸,眼中霎时迸发出明亮的光彩,立刻起身,笑着迎了上去:“表哥!”
      在秦家的这五年里,就数这位大表哥待她最是亲厚。一见是他,沈明雪提着裙摆便小跑过去,那笑容比方才更盛,像骤然绽开的春花,热烈又明媚。
      魏思方望着她毫不留恋奔向别人的背影,心头那点刚刚升腾起的暖意,倏地凉了下去。原来她并非不会这样开怀地笑,只是那笑不是为他。
      他默默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越来越远,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风穿过,凉飕飕的。
      魏思方:……更难受了。
      车上的少年见到沈明雪,清俊的脸上也满是笑意。不等马车停稳,他便一跃而下,快步走到她跟前,目光迅速扫过周围一片狼狈的公子贵女,关切道:“这是怎么了?你没伤着吧?”
      “没事,我好着呢。”沈明雪连连摇头。
      原本蹲在一旁拧着衣摆的秦昌平与秦依兰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尤其是秦依兰,脸色顿时大变。她“唰”地站起身,几步插到沈明雪与秦柏洲中间,拽着兄长的袖子,撅起嘴道:“哥哥!我才是你亲妹妹!”
      秦柏洲这才侧过头,看见秦依兰浑身湿透、发丝凌乱的模样,吃了一惊:“依兰,你这是怎么弄的?”
      秦依兰被这迟来的关心气的抖了抖身子,抱着胳膊,没好气道:“没什么,不小心掉水里了。你要是再晚点问,我估计我都干透了。”
      秦柏洲并未被这玩笑话逗笑,反问正色问道:“不小心?”
      他目光再次掠过岸边上这群同样湿漉漉、形容憔悴的少男少女,疑道,“你们……都这么‘不小心’?”
      说罢,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秦昌平。他这表弟虽是男子,却向来嘴快,什么事不用旁人问,自己就能倒豆子般说个干净。
      可今日的秦昌平却异常沉默,裹紧了披风,缩着脖子,眼神躲闪,一副老实巴交、绝不多言的模样。
      奇了。秦柏洲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天今日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沈明雪站在秦柏洲身侧,微微垂首,偷笑起来。今日这事本就不占理,当时又乱,谁推了谁根本扯不清。
      她轻轻拉了拉秦柏洲的衣袖,软声道:“表哥,虽已入春,河水到底寒凉。还是让大家先去马车里换身干爽衣裳吧,免得着凉。”
      此言一出,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拢紧衣物,瑟缩着朝各自家的马车走去。
      魏思方临走前,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沈明雪背对着他,正与秦柏洲说话。倒是她对面的秦柏洲,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过来,那眼神竟带着几分他未曾见过的凌厉。
      魏思方与他并非初识,往日相见,秦柏洲虽不算热络,也总是温和有礼的,今日这般,倒像是自己欠了他抢了他什么宝贝似的。他再次望过去冷不丁地又被那目光又刺了一下,魏思方赶紧转身,裹紧披风,加快了脚步。
      等待众人更衣的间隙,沈明雪与秦柏洲在一旁叙话闲聊。
      “方才那位魏家公子是怎么回事?”秦柏洲状似随意地问道。
      魏家公子?
      沈明雪睫羽轻颤,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她原以为表哥会先问今日落水之事,没曾想他开口提的竟是魏思方。
      “什么怎么回事?”她不解问道。
      “你方才与他……”秦柏洲沉吟着,似乎在斟酌词句。
      “不就是那么回事呗!表哥你没瞧见吗?两人一见钟情,正说着体己话呢!”已换好衣裙的秦依兰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不咸不淡地接了这么一句。
      秦柏洲脸色一肃,低斥道:“依兰!你这随口胡言的毛病何时能改?此处非是家中,叫人听去,不知该如何议论蓁蓁!”
      “我哪有胡说!”秦依兰拔高了声音,满脸不服。
      她瞪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兄长一眼,接过侍女从凉亭端来的姜茶,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旋即又道:“哥哥你是没瞧见,方才那么多人落了水,三妹妹谁都没理,偏偏挑了离她最远的魏二公子,亲自去送帕子。两人挨得近,低着头说了好一会儿话,可亲热了。”说到“挨得近”、“可亲热”几个字时,她刻意咬重了音,目光还得意地斜睨了沈明雪一眼,这才施施然转身离开。
      沈明雪微微眯起了眼。秦依兰方才说话时,特意倚在秦柏洲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旁,声音又脆又亮,仿佛不是说给秦柏洲听,倒像是要说那辆马车听的。
      她正觉得秦依兰此举有些莫名其妙,身后那辆马车的窗帘,突然轻轻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自帘后传来:“柏兄,时辰不早,该走了。”
      原来车里还有人。方才外面那般热闹,他竟能安然待在车中,半点没有探看的意思。沈明雪心下微奇。
      然而,未等她细想,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对着她:
      “秦三姑娘,可否移步车中一叙?在下有些话,想与姑娘说。”
      话音落下的刹那,沈明雪莫名觉得周遭空气凉了几分。
      都说闻声识人。听这男子的嗓音如冰玉相叩,清越非常,想来帘后定是位风姿出众的人物。可那语气里的淡漠疏离,以及毫无波澜的语调,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人直觉此人虽好看,却十分危险。
      “不必了,”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沈明雪立刻婉拒,“男女同乘,恐惹非议。”
      帘内静了一瞬,随即,那冰冷的声音再度传出,只报了四个字:“在下宋霁。”
      沈明雪瞳孔骤然一缩。
      耳便嗡嗡地响了起来,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凝固,又猛地窜向头顶。
      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的主人说话。第一次,是在五年前的长安萧家;第二次,便是此刻。
      五年前,他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声线尚带稚气,语气平淡无波。而如今,这声音里除了原有的清冷,似乎又沉淀了几分孤峭,几分深寒,愈发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吗?”沈明雪勉强牵起嘴角,讪讪一笑,试图蒙混过去,“阁下的名字甚是好听。”
      说罢,她悄悄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想与车内之人划清界限。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宋霁”,更怕一旦被认出,萧家便会排出杀手追杀来斩草除根。
      沈明雪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错觉,在她说完话后车内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怎么,柏兄未曾告知她么?还是说,她在装傻听不懂?”
      沈明雪怔住了。秦家上下,谁人不知秦蓁蓁与萧家那桩婚约?这等“攀高枝”的喜事,在秦家根本不是秘密。宋霁他定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他言下之意,便是认定她在装糊涂了。
      她嘴角动了动。这人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且不中听。
      不过,他知道又如何?沈明雪转过头,望向秦柏洲,眼中瞬间漾起一层水汽,纤长的睫毛扑扇着,嗓音又轻又软:“表哥,我有些怕生。不如,我与你同乘回府吧?”
      她因当年心口一剑落下的旧疾,面色总比旁人苍白几分,此刻故意做出这副可怜模样,任谁看了都难免心软。这招对秦柏洲,向来是百试百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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