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又在做戏》此间秋色

2、撒泼打滚

　　心念电转间，她喜极而泣道对着帘子喊道：“侯爷，你可回来了。正好你帮我劝劝她，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
　　这招祸水引东，倒是用的妙。
　　定远侯程铎一听这话，到真忘了继续问责薛氏丢人现脸的事，反而转起话头找起了沈明雪的不是。
　　“还不下来，难道非要我三磕九叩来请你？！”定远侯程铎对着马车吼道。
　　薛氏见这招见效了，悄悄移到程铎的背后，偷笑了起来。
　　程铎的到来倒是打破了僵局，沈明雪被逼下了车。下车前，沈明雪悄悄看了眼远处隐隐地露出的一点京绿色。
　　每个家族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家徽，而沈家的家徽颜色便是京绿色。
　　她掀开帘子露出来脸的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吸了一口
　　沈明雪虽在长安出生，可大约过去三年由江南人士曲氏带大，所以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水乡般的婉约气息。
　　只见她臻首娥眉，眼含秋水，殷桃朱唇，简单的一朵鬓边海棠花，衬的人比花娇。
　　她这样的年纪便有这样不俗的样貌，等年纪稍长脱去稚气还不知是何等的惊艳。
　　只是定远侯程铎是个例外，他看着这张像极了沈氏的脸，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厌恶。
　　他最恨的就是这张脸，当年他和户部侍郎陆家三姑娘情投意合，两家都要结亲了。结果遇上沈氏来长安探亲，被定远侯老夫人瞧见了立刻改了主意断了和陆家的姻亲，逼着他娶了沈氏。
　　没想到第二年，她就在随夫君去通州赴任的路上被山匪杀了。
　　得不到尤其是已经故去的，更是让人怀念，所以陈铎有多爱那位陆家姑娘，便有多恨沈氏以及和沈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明雪。
　　“父亲。”沈明雪面无感情的唤了一句陈铎。
　　沈明雪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个父亲几面，从程铎同意薛氏进府让母亲心灰意冷后，她对程铎也彻底失望了，自然也没什么感情了。
　　程铎看着一脸疏离的沈明雪，心想果然是个白眼狼。没有久久不见的关怀，只有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
　　“你这丫头，离家三年间不曾来过一封书信，如今回来还要摆出这样的威风，让长辈给你见礼下跪。真不知道沈家这些年都教了你了什么！”
　　沈明雪站立在马车旁，丝毫不在意程铎的责骂，端着手，笑回道：“沈家百年传承，既出过著书立说的大儒，亦不乏经世治国的栋梁。就连陛下也曾赞誉沈氏一门，堪为当世读书人的楷模。父亲莫非认为这样的门庭，会教出一个不识礼数、言行不堪的姑娘来？”
　　她说这话时眼神清透，单薄的身子挺直的站在那，如傲立在雪中的清雅红梅。
　　沈家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沈明雪这从容的姿态和慢条斯理的回答便是最好的答案。
　　程铎被这话噎的说不出一句，沈明雪都搬出陛下了他还能说什么。他正苦恼着憋见沈明雪空空如也的背后，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什么转机。
　　是了，阜阳离长安十万八千里，她独自一人前来想必定是被沈家所不容。
　　他挥了挥宽大的袖袍，将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势，得意问道：“你既然口口声声都是沈家，又随了沈姓，那么你如今回来又是做什么？”
　　说完，他便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明雪，等着她的开口求饶，毕竟现在在他心里沈明雪是一个无家可归之人。
　　天色越来越亮，可沈明雪的眼神却越来越暗。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因着母亲的缘故不喜欢自己，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可以凉薄至此。
　　亲生女儿没家可回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竟然是幸灾乐祸。
　　只可惜，程铎的愿望要落空了。
　　“我竟不知，自家女儿回家，还要理由。”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人群后传来。
　　众人听见声音再次自觉地避开了道路，自见两匹棕红毛发的骏马拉着马车往这缓缓驶来。
　　看着这两匹神驹和那占了半条街的马车，众人不禁感慨好气派的马车同时也好奇了这车的主人。
　　这样的规格的马车长安少见，不过那马车沿下悬挂的京绿色玉牌和那牌上龙凤凤舞雕刻的“沈”字，让众人立刻明白了车内人的身份。
　　紧接着一名穿着松色青比袄梳着双丫髻的侍女从马车里弯腰走了出来。她面容端庄，唇红齿白，身上的衣服还是普通老百姓穿不起的丝绸。
　　众人心中纳罕，倒是是豪门世家连侍女都是这样的不寻常，更别提主人家了。于是接下来在众人或期待、或好奇的目光下侍女掀开车帘，摆出了脚凳，然后恭声道：“夫人，定远侯府到了。”
　　话毕，车内出来了一位年纪与薛氏相仿的少妇。
　　不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少妇颜似若水，神态端庄舒柔。走起路来款款有礼，天晴蓝的裙摆在那缓慢的步伐下如水波一样层层荡开。
　　她在侍女搀扶下走到定远侯前，站定，带着些怒意道：“当年定远侯宠妾灭妻，逼死了小姑，如今是准备逼死她唯一的女儿吗？”
　　程铎听后握着拳，一言不发。
　　他不说是因为他知道眼前人的分量，曲氏一门同沈家一样，是钟鼎之家，也亦是诗书礼仪之家。更别提这曲娘子年轻时著书立说，引来不少闺阁小姐、清流世家的随追与她。
　　程铎可不是傻子，惹了她，可不就惹了曲沈两大世家和那些誓死追随曲氏的信徒。
　　看到突然畏畏缩缩起来的程铎，沈明雪突然叹出一口气来。她今日可算见识到人微言轻这句话了，她年纪小没背景，沈家人只稍稍晚来这么一会，就引来这许多的白眼和冷眼冷语。要是当日她没有跟着母亲的灵位回阜阳，只怕现在早就被薛氏丢在了某个庄子里自生自灭了。
　　所幸，外祖家待她很好。
　　想到这，沈明雪不觉又靠近曲氏，挽起了她的手臂。不过沈明雪从小身体就弱，也比同龄小孩矮些，加上曲氏高挑。说是挽，其实更像拉。
　　曲氏感受到有人扯自己袖子，低头见是沈明雪，误把她眼中的感激和钦佩之情当做了伤感与委屈，心中那股护犊子的劲一下就上来了。
　　她反手扣住沈明雪的手，转头看着语塞的程铎，发难问道：“定远侯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心虚了不成？”
　　看着被连连问退的程铎，薛氏赶在往后退的程铎踩住自己脚的时，身子一转，搀扶住了程铎和他并肩同站。
　　薛氏虽觉得沈家虽厉害，但是她总觉得天子脚下的人家哪能比不过沈家，至于程铎为何害怕那肯定是因为好男不和女斗罢了。
　　殊不知，这世上的钟灵毓秀之地不止长安，名门望族不也全在长安，更不知道是一年前名满京城的翰林学士沈长游回家丁忧去了，也更加不知道眼眼前这位“曲娘子”的厉害。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是在为自家侯爷讨公道，说话来也是中气十足：“沈夫人未免太咄咄逼人了些。”
　　程铎张了张嘴，正想叫薛氏别说了，可薛氏却朝他比了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继续说道：“我们管教自家的女儿，沈夫人一个外人也未免将手伸的太长了。正所谓，父母之计，为之深远，此刻不严厉管教难道要等日后闯了祸才后悔？”
　　话音落地，曲氏笑了出来。随后，嗤笑道：“明雪的母亲可是阜阳沈家的嫡长女，出身名门，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阿猫阿狗。论管教，也就定远侯这个生父能管管，只是……”
　　说到这，她顿了顿，变了语调：“只是明雪到阜阳这三年，侯府不曾寄过一封信，也没捎过一句话没，这样不尽心的父亲有何资格管教？”
　　薛氏急得啊了一声，可奈何书读的太少，眼见自己的嘴皮子比不过曲氏，她便耍起横来。
　　她故技重施，从腰间拿出手帕，擦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假哭道：“是，我是身份低贱，也确实因为当年‘鬼迷心窍’间接害死了沈姐姐。可早知道当年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必不会带着孩子上门。我有罪，我该死。”
　　薛氏从当年入了风尘时便学会演戏一事，为了哄客人来，她不知道编造过多少事。如今卖起可怜，那叫一个得心应手。那哭声，让周围的人包括定远候都有了动容。
　　沈明雪看周遭的局势有了变化，握着曲氏的手也紧了紧，不仅有些替曲氏担心起来。
　　曲氏却低头捏了捏沈明雪的小手，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她丝毫不理会薛氏的哭闹，冷着脸，沉声道：“定远侯，你就这样放纵你的人？”
　　面对质问，定远侯就轻飘飘一句，“好了，别胡闹了。”
　　沈明雪看着直瘪嘴，这语气都没骂她的一半凶。
　　曲氏似乎早已预料到这场景，眼神示意身后的侍女退去人群后，紧接着后方又传来许多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