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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逃跑 ...

  •   沈明雪抬起头,恰好对上秦柏洲那双饱含歉意的眼睛。她没有戳穿他眼中的复杂,只是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温顺的笑,轻轻回望过去。
      以柔弱示人,并非她所愿。可眼下这般境地,除了隐忍蛰伏、扮作无知,她别无选择。
      她在自己的小院里静静等了几日,没等来秦依兰曾提过的绣面花样,反倒等来了秦江河身边侍女的传话,说让她即刻去一趟松涛院。
      沈明雪不敢耽搁,随手披上一件泛黄的兔毛披风,便跟着来人往松涛院走去。院门口,一个穿着青色比甲袄子的侍女垂首候着,见她来了,默默引她入内。
      “小姐,老爷和夫人正在里头说话,请您在此稍候片刻。”那侍女低声说完,行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
      沈明雪在外间坐下,抬眼便是微微晃动的帘子,里头的谈话声也隐隐约约飘了出来,不大不小,听的正好清楚。
      “宋霁方才又派人来了,说我们家之前说的有理。”秦江河咬牙切齿,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悔恨,“他退婚恐被人误会说他薄情,所以他说不提不退婚了,要改成由我们家来退。”秦江河的声音里满含忧虑。
      “我们家退?!”一向不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的余氏,闻言也禁不住失声惊呼,“这……这传出去,秦家的脸面往哪儿搁?不行,这婚绝不能由我们来退!”
      秦江河烦躁地“啧”了一声:“你呀,总是妇人见识!这婚事不管由谁开口,秦家在青州这块地界上,颜面都已扫地了!”
      他顿了顿,神色颓然叹道:“可宋霁派来的人也撂下话了,若我们不照他说的办,他便要……”
      后半句他没能说下去,手中的信笺已被捏作皱紧的一团。
      都说富贵险中求,秦家这般白手起家成为一方豪绅,若说手上干干净净地,不过是自欺欺人。也不知宋霁使了什么手段,竟摸到了秦家那些见不得光的隐秘。
      “老爷……”余氏偷觑着丈夫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依我看,这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秦江河猛地转过身,只瞧一眼,就动余氏心里的算计,冷哼道:“又是想把你娘家那几个侄女推出来,顶替秦家嫁女?!”
      被说中心思的余氏脸倏地涨红,低下头支支吾吾道:“盼儿和晓华模样身段哪点差了?况且她们身份清白,来路端正,如何就嫁不得?”
      “啪!”秦江河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上。
      “来路端正?她们姓余!与秦家有何干系?难不成他日人家飞黄腾达了,不念自家生身父母,反倒记挂你这个隔了不知多远的姑妈?!”
      余氏被呛得哑口无言,羞臊得抬不起头。这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私心里,终究无法忍受一个不知来路的孤女,顶替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分,去攀那高枝,享那遥不可及的福分。
      秦江河见她不语,语气稍缓,继续劝道:“我知道你心里怨她占了蓁蓁的位置,这些年,因为她我们连找寻亲生女儿都只能偷偷摸摸。可你细想,眼下这局面,那婚约给了谁,都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外间的沈明雪听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悄然挪坐到更靠近内间的一张椅子上。秦家人丁兴旺,也复杂。首当其冲便是大房和二房,尤其是这些年随着秦柏洲的才华渐渐崭露头角,二房人的斗争到越发水深火热。
      所以,这门婚事倒真是给谁都不合适。
      余氏咬着下唇,面有难色:“老爷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
      只是她惦念着流落在外、生死未卜的亲生骨肉,每见沈明雪一次,那愧疚与不甘便深一分。因此,她不愿见她,更吝于给她半分好脸色。
      秦江河看出妻子的心结,叹道:“那丫头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除了紧紧攀着秦家,她别无选择。让她嫁入萧家,才是眼下最稳妥的路。至于蓁蓁……若老天保佑,真能寻回来,咱们便给她另取个名字,当作二小姐养在府里,断不会让她受委屈,你也不必担心她的一切会被旁人取代。”
      “老爷说的是……”余氏的脸色终于稍稍和缓了些。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久到外间的沈明雪几乎要靠着椅背昏昏睡去,里头的帘子才被“哗啦”一声掀开。
      秦江河与余氏走出来,一见是沈明雪,先是一愣,随即秦江河才恍然记起自己让人传话让她过来的。
      “蓁蓁,”秦江河清了清嗓子,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你……何时来的?”
      “是啊,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余氏随即附和,语气里带着惯常的疏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责怪。
      沈明雪面色平静如常,起身对着二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温声解释:“女儿刚来不久。方才引路的侍女说父亲与娘亲正在里头商议要事,女儿便在外间等候,未敢打扰。”
      秦江河点点头,仔细打量她神色,见她确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道:“嗯,进来吧,为父有话同你说。”
      沈明雪温顺地颔首,步履轻缓地走向内间。与余氏擦肩而过时,对方依旧别开了目光,那份疏远并未因秦江河方才的劝说而消减半分。
      看来,余氏这辈子都不会对沈明雪和颜悦色了。
      她刚在内间坐定,秦江河的声音便从头顶传来:“宋霁托人传了话,说让我们家退婚。”
      沈明雪闻言,眼睫微微一颤,旋即抬起一双清澈的杏眼,装作无知,试探着轻声问:“那……爹爹的意思是?”
      秦江河对她这副低眉顺眼、等待示下的模样颇为满意,捋了捋下巴的短须,开门见山:“我的意思是,这婚,不能退。”
      不能退?
      沈明雪心中飞快盘算。宋霁态度如此强硬,想必是捏住了秦家的什么把柄。怪不得那日他能潇洒离开,原来是先礼后兵。
      秦家虽是豪富,终究是商贾之家,如何能与官宦背景的宋霁抗衡?对方有备而来,秦家除了顺势而为,还能有什么选择?她腹诽着,面上却丝毫不显。
      这话她自然不敢直言,只在心里迅速打着草稿,思忖如何委婉回应。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地面上,声音里恰到好处地掺入一丝为难与委屈:“可是爹爹,宋公子他……似乎对女儿并无情意。”
      少女姣好的侧脸被窗外透进的阳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釉色,圆润的杏眼低垂,眸光清澈。秦江河看着这张聪慧面容,听她说出这般“愚钝”的话,不由有些气急。
      他与这“女儿”本就不甚亲厚,见她如此“不开窍”,索性把话挑明:“他对你无意,你便不能设法让他生出些情意来吗?!”
      沈明雪倏然抬头,眼中满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无措。装傻嘛,她最在行了。
      反正不管秦江河怎么想,她是和宋霁一样坚定的想要退婚的。
      于是她继续装傻,微微噘起嘴,声音里带上了更浓的委屈与惶恐:“父亲……女儿、女儿是闺阁女子,这……这等事,叫女儿如何主动……”
      秦江河被这“木讷”反应噎得一时无言,扶着额头深吸了口气,按捺下烦躁,转而换上语重心长的姿态:“蓁蓁,爹这都是为你好。”
      为她好?
      沈明雪心底掠过一丝冷笑。她可从未见过哪个父亲会如此急切地“教导”女儿去攀附男人。
      “这宋霁,虽是萧将军的外侄,可他生母乃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因他母亲去得早,皇后娘娘对他格外怜爱,很是疼爱。”秦江河细细分说利害。
      原本神色平淡的沈明雪,在听到“皇后”二字的刹那,眼底骤然掠过一丝寒意,竟让近在咫尺的秦江河背脊莫名一凉。
      他有些惊疑地再次看向眼前低眉顺眼的少女,方才那一闪而逝的冰冷恨意,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再定睛瞧去,只见她依旧是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瞬只是光影的错觉。
      秦江河缩了缩脖子,稳住心神,继续劝诱:“他从白鹿洞书院学成归来,此番回去必是前程似锦,入仕为官指日可待。蓁蓁,嫁给他,于你而言,实是一门难得的良缘。”
      见沈明雪垂眸不语,他怕说服力不够,又赶忙补充道:“妻凭夫贵。你若嫁过去,以皇后娘娘对他的眷顾,替你求个诰命封赏,想来也非难事。”
      沈明雪听着这些耳熟能详的“富贵论”,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昏昏欲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嫁给宋霁。
      不说她身上还压着为母复仇的血海深仇,更何况还是“萧家”,哪怕宋霁是无辜的。
      沈明雪暗暗下定决心,看来必须加快离开的计划了。她暗自思忖,逃跑需要银钱,需要马匹,需要熟悉路径。
      可是她来到秦家便被锁在家,前几日算是难得的一次出门,所以不常出门的她与金银无缘,也更不会认得路,也不会知道马市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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