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蘼花未开》玫瑰听月

1、遇蛇

　　茶靡花未开，想见你的心却是迫不及待了。

　　江城是一座小城，默默无闻，节奏极慢，一转头喊声老婆婆十个里面八个都抬头，一砖头砸下去能碰着十个大爷，当然这个也不建议亲自去验证，轻则倾家荡产，重的话搭上小命自行领会。

　　而顾见白就在一个细雪纷飞，踏着碎玉声，和着一身尚未消逝的春意从南半球跌进了这场温婉又漠然的冬雪里。

　　”怎么样？新的住处还满意不，作为兄弟，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找到符合您老说的安静又不失便利，优美又不失风俗，并且不会被打扰的，完美，创造，灵感，于一身的好，地，方，啊。“

　　对面特意在“好地方”这几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顾见白几乎可以想象对方咬牙切齿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满足自己提出的离谱要求的样子，说实话，当初他并不想回国，不过毕竟对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的并不止崔明一人，左右不会死，安慰一下好友也不错，随机pass掉一些看不顺眼的接着闭着眼睛一抽，江城荣幸地成为崔大画家抛去沉痛经历重新面对生活的新起点——至少在崔明眼里是这样的。

　　顾见白也不是很想知道自己在柳老妈子眼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柔弱可怜小白花在面对命运无情的摧折下依然坚强向上的形象，但是每次都会被崔妈妈怜惜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毛毛的眼神吓得一激灵，终于扛不住踏上了回国“疗养情伤”的旅程。

　　初来此地，已是入夜，老人家多休息得早，许多家灯火早就熄了，不像大城市的灯火霓虹能点一个通宵，无视昼夜，好像要把时间都烧尽。

　　顾见白对方向不是很敏感，这里巷子岔路多得像迷宫，夜色深沉，两旁院落黑黢黢的，门牌号隐在暗影里，根本看不清。他叹了口气，准备接受事实，只好打了电话给崔明，在等待电话的过程中，顾见白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前方不远处的一座茶楼。

　　二楼还亮着暖黄的灯。

　　透过做旧的木格窗棂，顾见白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人站在临窗的位置，背对着他，穿着一件质地极好的月白色亚麻长衫，肩线平直而开阔，款式宽松却难掩其肩宽腰窄、比例极佳的身材。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长发，未束未绾，如泼墨般流泻而下，直垂过腰际，发丝在带着水汽的夜风里微微晃动，泛着漂亮的光泽。

　　“喂？老白？顾见白！你大爷的被打劫了吗，有没有事你倒是吭一句啊！”

　　崔明在电话那头大吼，顾见白才反应过来，而等他重新抬头，灯依旧亮着，那个背影却已经消失了。

　　跟着崔明的场外指导，顾见白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崔明所谓的的绝佳好住所，真难为他能费这么多心思。

　　顾见白只好先感谢一下顺便安抚一下发小，并且承受发小对他没第一时间出声是因为花痴发出的无情嘲笑。

　　等到顾见白推开门，即便是见过许多美景的画家，仍要为此番美景赞叹，高大的椿树繁枝掩映下，入目是极古典的院落，以大门为中轴线，飞檐瓦黛上原本的盖头灰又覆上了一层霜雪，与红墙交相辉映。

　　最让顾见白惊讶的是那一方翠竹，风雪拂过，竹影落在窗上因为雪的反射，光影的突出更加惊艳，入了屋，家具贴心的采取了仿古设计，确实让人有种时代错位的感觉，后半夜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顾见白就支起了画架，

　　这片竹影太美，他舍不得错过。

　　江城像一个很无所谓的女子，连下雪也像是在完成任务似的，赶着在过年前搞定一年该有的天气任务，在过年的时候毫不吝啬阳光，同尘世一道肆无忌惮地享受新年的欢快。

　　顾见白赤脚踩在一地杂乱的画纸上，皱着眉打量着窗外的灯火长街和人来人往的喜庆，外面再多的热闹也与他无关，这确实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但是让他烦躁的不是没有人，只是人太多声音太杂乱了，他的思绪完全被干扰了，

　　过了十分钟缪斯女神依然没有想造访的意思，顾见白只好往认命地往躺椅上一歪，修长灵动的手指轻转着画笔，这样的日子确实过于无趣了，不过这个冬天的太阳却是少有的温暖，让人想打瞌睡。

　　不像B国不怎么有阳光，即便有也是苍白的太阳，毫无光的温度。他扯起嘴角一晒，想起那个惊鸿一瞥的背影。

　　“这倒是个有趣的人，”顾见白满意地点评着，身材比例极佳，虽然穿着宽松普通，但是能把这种懒洋洋的衣服穿出慵懒随意的味道肯定是个美人，如果能把他找来当模特一定非常不错，可惜了。

　　这是他第一次有主动想为人作画的念头，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好好把玩回味了一下，还不错。
　　热闹的年过去了，漫步江岸，春华满届，终于能出去透气了。

　　安静的城市在清晨也是特有的静谧，朝日染过的红霞自天边翻涌而起，昭示新的开始。

　　梅柳丛自江边拔起，只是风过叶梢，强烈的迷幻感让人感到它们也要渡过丽江去追寻眼前的春日了。

　　不知名的黄鸟自顾自地轻鸣，随着时间流逝，太阳爬出了晴空，柔和的阳光下，透过树荫，绿蘋流转，教人炫目，只是行人匆匆，不以为意。

　　唯有他一外游人，立于石拱桥上，惊呀于物候之新，反是格格不入了起来。

　　顾见白见春景甚是可爱，不妨随便走走看看，四周林木环绕遮蔽，且顺林间小路蜿蜒，随性而行，不觉韶光老，

　　不知不觉听到有流水潺潺，声如击玉，原来是一带春水。光影会合于轩户之间，尤与风月为相宜。

　　顾见白喜欢水，便拂柳穿林，自林间而出。

　　此时风过林梢，顺手牵起了他的衣角，伴着偶被吹卷起的片片树叶，灵巧地打了个转，顾见白的眼神不自觉追随那片树叶流转，竟吹向江去，落于桥上一人身上，此人身高玉立，一袭红衣，独撑一把红伞，兀自赏着春光。

　　果真有人往那一站便自成风景，逸致风生。

　　顾见白呆立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片叶竟是吹到他的心里去了。

　　只是美人赏景图未过多久就兀自就动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此人撑伞漫步下桥。原来此地有一水潭，干净清幽，让人想要靠近，这人好像也这么做了，结果...

　　这美人把红伞往地上一抛，竟然打算直接进池子洗澡了？！

　　顾见白才如梦惊醒般觉得此事不妥，盯着别人洗澡也太失了方寸，转身想要往后退去。

　　不过这人泡澡也太痛快了都不用换衣服吗，看起来干干净净一个人也忒不讲究，身边有个事儿逼朋友于是被带得口头禅传染的顾见白如是评价道。

　　一边逃离尴尬现场，还没反应过来刚刚的场景，顾见白现在细想却觉得这美人行为极为怪异。

　　这人入水极为流畅，似乎水性极好，打湿衣服的时候勾勒出的身材也很匀称，肌肉形状也很完美适合做素材模特...打住。关键是这人是来泡澡的为何直接和衣就下了水，也不曾有带任何换洗衣物。

　　现在虽是初春，天气回暖，这温度还是有点低，一身湿衣回去肯定会感冒。

　　好罢，看在美人和灵感面上，顾见白决定回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难得偶遇的缪斯之神注定要得救了。

　　当顾见白走近了水潭时，他狭长的眉皱了起来。

　　不对。

　　水潭空无一人，只是水潭下面似乎不平静，似乎有什么巨物。但顾见白并不认为是人。

　　顾见白看了看四周，只有一把红伞孤零零落在原地，又被风吹动着慢慢移动，他想了想，主人应该还没走，便喊了喊有人吗？却毫无回应。

　　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顾见白定了定既然来都来了，好事做到底。

　　便先收了伞放好在水潭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慢慢往水潭看去。水面并不平静，波纹把他映在水面的倒影一圈圈打散，仔细看水里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顾见白纣思着难不成这人在潜泳，越发好奇，思维发散间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漂亮的却漠然的灿金色竖瞳，冷冷地盯着他，无机质的瞳孔自内而外折射出深浅不一的色彩，一圈一圈地仿佛一片漩涡，越来越近，

　　顾见白愣愣地，已经被这份造物于自然的色彩所摄住，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触碰，修长的手指刚碰到水面，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奇怪地顿了下，然后掀起水花扬了他一身，顺便狠狠地抽了顾见白一尾巴，，，等等？尾巴？！

　　顾见白顾不上疼，素日眯着的桃花眼猛然睁大，倒是有点可爱。

　　这居然是一条蛇，通体黑玉，水珠从它刚收回去的黑色的尾鳞上滑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瑰丽的暗哑色，挺勾人的，至少对爬行生物爱好者顾见白来说确实如此。

　　最关键的是这条黑蛇体型极为庞大，有成人腰一般粗，就它剩下在水潭中慢慢划过的影子来看至少有两三米长，顾见白目测道，但是美则美已，抽人还是太痛了！顾见白捏了捏手，手背被抽的地方已经红了，过几天肯定会肿，也拿不了画笔，刚好给自己放假了。

　　事已至此，顾见白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只是他怕疼得很，这一会儿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连眼尾都红了一片，什么美人黑蛇都顾不上了，只好捧着手蹲下来慢慢吹气，气儿都不匀，带着颤。

　　这蛇好像没想到会是这个后果，悄悄从水潭游上岸，若有若无用尾巴尖勾了下顾见白的脚腕，反而吓得顾见白以为他又要抽他了，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蛇不知道作何反应，又好像无语地看了顾见白一眼，泪眼婆娑中，顾见白好像看见这蛇好像翻了个白眼，虽然他不知道蛇也会翻白眼吗。

　　但是真的太怕疼了，眼泪都憋不住，只好继续哭，大颗泪珠滚了下来砸在地上，反正没有别人看见，只有一条蛇而已。

　　等他蹲得脚都麻了才慢吞吞站起来，旁边一只好看的手伸过来扶了他一把，顾见白条件反射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声音温润如玉，像一壶茶一样让人心静下来。

　　顾见白才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只好尴尬笑笑，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灿金的眸子，呆愣一瞬。

　　男人毫不在意，只是眨眨眼睛，见怪不怪说道：“美瞳，需要链接吗？”

　　……

　　这么逼真的美瞳吗？我们俩靠得那么近，就我这眼神一眼能分出人工和天然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