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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冒险戒断综合症 ...

  •   而发生的怪事现如今也不再需要保密了。

      “仙仙做的事确实有失考虑,不过她从小就这样,聪明又较真。”白浪涛轻轻叹了口气,倒是并没有对自家祖坟被挖表达太大的负面情绪,只是慢悠悠地晃了晃头,“至少半夜挖的话处理后事的时间也更多点,可惜她眼睛不太好,是随了我吗?”

      她这话说得像是真的在为白云仙提建议,成香五看了眼这说着说着又发散起思维的老人,一时也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想表达什么。

      “听说是白云天打的她。”她说着,又问道,“你不打吗?”

      “哪里舍得哦。”白浪涛像模像样地摆了摆手,“而且也打不动,这年龄岁数还是看点热闹得了,仙仙腿脚可利索,还不听话,难打得很。”

      这话说得白云仙像是个满山窜的野猴,成香五对这评价没话讲,换了个她要问的问题开口,“那你们家祠堂关闭和三十三年前发生的事有关吗?”

      “有关啊。”白浪涛点头,“小崧提议我们相信科学,于是我们就杜绝封建迷信了。”

      “…好吧。”成香五说。

      “你真信啦?”白浪涛看向成香五。

      “其实也没。”成香五想了想前因后果,“而且你们杜绝了也没用吧。”

      若是主观不信就有用,那现在的森湖市倒也该和平多了。

      “哈哈哈!”白浪涛笑了,“你这孩子说话真难听!”

      “…这样。”成香五不打算道歉。

      “这事确实得从祠堂里头说起,我们家那祠堂呀,原先供奉的是森湖中的仙人,没个大名,大家就叫它湖中仙。”白浪涛有条有理地慢言道,“湖中仙呀,是住在湖底的大仙人,仙人长生不死,仙人心怀天地,仙音如山脉振动般嘹亮,仙体如海中巨兽般宽广。森湖本有条流通外界的河,有人说那河通向大海,仙人是渡河而来的,也来自大海。可惜呀,我们姐妹俩都没来得及渡河离开,那河就枯了。”

      她的语速很慢,似乎每个字都要在舌尖碾磨几遍再吐出来,于是话说出口已经不再包含原来裹挟着的情感了,只剩下喉间沙哑的气音。

      “我去过那养殖场了。”成香五说,“也看见了现在的森湖。”

      “感觉怎么样?”白浪涛慢悠悠地问。

      “很脏。”成香五如实说。

      闻言,白浪涛抬起手拍了下成香五的头,啪得一声力道挺大,见她不躲,就也笑了,“湖中仙保佑不了我们的,也保佑不了那些摆渡人,更保佑不了森湖,它连自己都保佑不了喽。”

      确实如此,“这和你们家的事有什么关系?”成香五问。

      “一开始是没关系的。”白浪涛说道,“你知道当初那件事难搞得很,但那些人确实有点手段,其中一个西洋的传教士在夜里用镜子照出了倒吊着正趴在一个下人身上的影子,那场景,啧啧啧。”

      “趴在人身上的影子。”成香五重复,这听上去像个恐怖故事里的场景。

      “看起来就是这样了,影子见人多就跑了,那洋人追着影子去了祠堂,其它人把即将动手割自己脑袋的下人定住,处理好手脚后打了药,小崧给解剖了一下,不知道她怎么看的,最后说是心脏连着脑子出了问题。”白浪涛语气啧啧称奇,“那时候哪有x光和ct呀,村子里的精神病要么刺一下脑子要么干脆就放着等死,但也没见过那么着急去死的。”

      许是单只腿撑久了不舒服,她换了条腿支着,“另一边,那洋人给我们说是祠堂里的雕像有问题。”

      “湖中仙的雕像。”成香五说。

      “是了,不过与形象没关系,有关系的是材料。”白浪涛拍了拍身边的石猴,“那石材是勘探队的人从矿洞里带出来的,最大的一块被带回家,找工匠做成了神像,摆在那祠堂供着。其余几块小的也是,总之到处都是。”

      “…这个也是?”成香五问。

      “要不要猜猜看?”白浪涛问道,“猜对了就送给你当见面礼好了,哈哈哈!”

      成香五不想要,摇了摇头。

      “总之后来,我们根据那西洋人的建议把那石头送了回去,结果引起了地震不说,还引来了上面的人。”白浪涛说着,慢悠悠地点了点头,“随后的事情你也该听仙仙说了一些了,成崧开始研究什么什么反射,谁听得懂哦,就知道她老跑去那养殖场取材,一来二去就和你爸看对眼了。后来她说想以琥珀为灵感给那玩意整个笼子,我们也不懂啊,就在森湖大酒楼那开了个实验室给她用,顺便拿客人们练练手。”

      听着听着,成香五问道,“我听说我爸是被赶出去的,那养殖场不让她们俩在一起吗?”

      “倒也没那么死板啦。”白浪涛摆摆手,“那西洋人从地震过后好像就疯了,有天从病房里跑出来说要净化什么什么的要对你妈动手,就被你爸给杀了,啧啧啧,尸体应该是被丢进森湖里边去了。”

      她这话说得随意,先前的那些也是,像是个普通的老人在给小辈讲述自己年轻时的冒险故事,成香五也听得随意,她听着这些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觉得挺新鲜,比自己记忆里那些画面新鲜。

      “后来那蜡就被研究出来了。”成香五说。

      “用上了。”白浪涛点头。

      “然后我爸妈就去开饭店。”成香五说。

      “对啊。”白浪涛感慨,“我们都没想到,她真的那么想当一个厨师。”

      “然后继续拿那玩意当招牌菜。”成香五说。

      “很偷懒吧?”白浪涛哼笑一声,“她倒是一直在研究那玩意。”

      “还挺受欢迎的。”成香五笑了。

      “…是啊。”白浪涛说,“然后你就出生了。你知道吗?是先有了你的名字,才有了五香楼,但听上去却是反过来的对吧?按你妈家里的规矩你本该叫成馥,香复,但成崧说讨厌这不好取小名的名字,就改成了更简单的。”

      “…还有这回事。”成香五喃喃自语。

      二十八年前,成崧与杜轲的孩子出生了,好像是为了纪念些什么,她被取名叫成香五。

      但是啊,名字里所蕴含的寓意,写下时是否好看,是否在纪念什么,这些都是与被命名者无关的。她在未出生之前就被赋予了这个名字,那这些种种,便都是赋予者需要一直一直操心的东西。

      成崧选择了一个更为简单,更朗朗上口的名字作为自己孩子的称呼,那么她便该一直呼唤这名字直到成香五自己对此感到不满或厌倦,一直看顾成香五的命运直到她自己与父母道别,但现在,她们彼此都失去了这一权利。

      有风吹过山林,又盘旋于石庭间,那角落里有一座石雕长得像把矗立在地面上的锯子,风又绕过那坑坑洼洼的锯面,带起悠长的呼声,像谁的叹息。

      “你听上去像个好人,但说真的你很可疑。”成香五看向那莫名总笑着的人问,“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是什么让你这样想的呀?”白浪涛似是苦恼一般皱起眉,皱纹流动起来替她本人刻画悲伤。

      “…暂时找不出。”成香五想了想,目前这人除了态度以外确实没有可以证明她可疑的证据。话虽如此,她还有个重要的问题要问,“我妈的想法是一回事,你作为老板,对我的工作内容有什么想法吗?”

      “十三年前,那把火几乎要把它烧死了。”白浪涛定定地看向成香五说,“要是你能在生日上再点一把火的话,我相信它很难再苟活下去。”

      这话说的倒是正义。

      “要是我做不到呢?”成香五问,“听说那个火很难点来着。”

      “…那就算了。”白浪涛豁达地笑了,本就笑意满分的嘴角再弯一分,“先试试看吧,到时候如果失败,就当白家收不到这份生日礼物好了。”

      “…说起你的生日。”成香五问道,“那市长说你——”

      “小成。”白浪涛打断道,又打趣似的问,“你喜欢那顾晚秋吗?”

      这问题来得突然,成香五一顿,在这人的目光下思索片刻还是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能说,“我并不讨厌她。”

      “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白浪涛似是无意般说道,“如果你在乎她的话就最好多考虑考虑这件事吧。”

      “…为什么这么说?”成香五问道。

      “那蜡交给她,是为了在本地人睡觉时控制那玩意的行动范围,但这样做终究只是在拖延时间。”白浪涛说,“而且那东西有毒,人用久了总会死的。”

      直到离开那石林,成香五都还在回忆白浪涛说话时的神情,她从未与一位老人这样相坐而谈,不知这样的谈论方式是否正常,也不清楚自己感受到的那种违和感是否只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白浪涛有些心不在焉,或许是对她的问题不感兴趣,也可能是对她不感兴趣。

      如果是后者那就再好不过了,成香五这样想着,摸出手机想给顾晚秋打电话,但信号还是不存在,她便收起手机准备先回白云仙的屋子,却差点在出石路时撞上一个人。

      “诶!”她连忙往一旁靠里些,显然是没想到这半路上还能窜出一个人来。

      “…抱歉。”成香五说,她也没想到还有人会往上,也就是第三层走,这人还不是小弗。

      眼前是位拢着披肩的束发青年女性,她眨眼间上下打量了眼成香五,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小路,开口道,“请问您是,去见了白董事长回来的吗?”

      她的声音如青竹簌簌。

      “确实是。”成香五点头,让开身后的路,“从这条路就可以过去。”说完她就准备走了。

      “…请稍等。”身后那人跟了上来,“我是傅萧,可以请问您的名字吗?”

      “成香五。”成香五回答,她见傅萧似乎有话想说,沿楼梯回到廊下后,便转身等对方开口。

      “抱歉这样跟着你,但我来到这好几天了都没见到过白董事长本人,出于好奇才想向您打听一些关于她的事情。”傅萧微微侧头看向了山上。

      “你想见就从那条路走进去。”成香五说。

      “…白董事长可不一定愿意见我。”傅萧微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对话者,“且我也仅仅是好奇她现在如何了,能从别人口里解些便足够,总比我去了又没话说让她觉得无聊得好。”

      “她挺好的。”成香五想了想又补充道,“挺健康精神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傅萧轻轻叹了口气。

      “她以前不太健康精神吗?”成香五问。

      “白董事长还负责管理公司事务时是个相当有威望且严厉的人,同时还需要管理矿区事务,我们都认为她压力很大。”傅萧略侧过头,“或许退休确实能减轻很大一部分压力吧。”

      “那确实。”成香五点头,谁不想早点退休。

      “…我就不继续留您了。”傅萧说道,微微一笑,“那么,告辞了。”

      随后她稍微点了点头,转身沿着长廊离开了。

      成香五也没目送,转身去了白云仙屋门口,敲了两下门,等里头的人喊了声进便开门进去。

      会客厅没人,小弗不知所踪,厅外木亭下停着白云仙的轮椅,她本人正坐在木阶上,身旁放了盘西瓜。

      “坐。”她回首,随意地拍了拍身旁的木板,成香五便也过去坐下了,地板吱呀一声,摸着倒是没有灰尘。

      “那人跑去下面一层打听消息了,天赋真是不讲道理的玩意。”白云仙推了推西瓜盘,“这人到底哪来的?”

      “国外来的。”成香五拿了一片,三角形的红瓜没有籽。

      “…谁问你这,算了。”白云仙叹了口气,又问,“和我妈聊得怎么样?”

      “还行,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成香五想了想问道,“你妈以前说话也不带‘我’吗?”

      “她以前还上班的时候一句话能带四个我。”白云仙推了推眼镜,“都说了什么?”

      于是成香五把她们家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家年纪最小的子辈。

      “…就你这当听众的水准,我是知道为什么还要找个中介陪你见甲方了。”白云仙语带嫌弃,“这中间漏掉的东西多到故事都不连贯了你没发现?总结也不是这样总结的,这和那些没参考价值的历史档案有什么区别?说真的这段话里能信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吧。”

      “嗯。”成香五听着批评啃了一口西瓜,脆脆的。

      “嗯你个头啊!”白云仙看着想拿点什么砸身旁人的脑袋,但摸来摸去只有自己的轮椅,遂作罢,“这样听来,她要做的事情倒也不是件多坏多事。”

      “那你还要我帮忙不?”成香五问。

      “…要。”白云仙点头,“你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想办法去矿区。”成香五说,“然后去陪你妈过生日。”

      “办法指什么?”白云仙问。

      “…在想了。”成香五说。

      “这句话我也没少听。”白云仙顿了顿,“要坐直升机的话可以找那市长。”

      说起这,成香五就想起白浪涛说的事。

      “怎么不说话了?”白云仙转头,“你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成香五?任务中请求支援有什么,你说的时候记得把姐姐我的名头搬出来知道吗?”

      “…等我出了门去问问。”成香五叹了口气。

      “你们啥时候去?都定好谁会去?”白云仙问。

      “尽快,顺利的话可能就明天吧。”成香五想了想,“我们两个,还有个记者。”

      “也带我一个。”白云仙伸手。

      “…你认真的?”成香五看了眼这人还绑着棍子的腿。

      “就皮外伤而已,不至于伤筋动骨,我有数。”白云仙晃了晃自己的手,“而且说真的,你们去那总得有个身份证明才能有人放你们进去吧,看看我的脸。”

      白云仙的脸上眼镜反光一闪而过。

      成香五没再说什么,摸了片西瓜放这人手里了。

      “算你识相吧。”白云仙满意地收回了西瓜,“我明天去找你,有消息要说知道吗?”

      “行。”成香五说着站了起来,“先走了。”

      “帮我把那辆推车推过来,啊算了把那个蛋糕拿给我就行,勺子在洗碗机旁边的抽屉里。”白云仙毫不客气地指挥道,“再帮我倒杯咖啡,要冰的。”

      “…行。”成香五照做。

      沿廊下行,成香五在底层中央找到了小弗,她正坐在桥心亭内写着些什么,背挺得笔直,见有人来,她转过头,收起本子站起身,理了理风衣。

      “走吧。”她说。

      回到车上,成香五先是把白家发生的怪事说了。

      “所以在前案例中,它确实是不需要辅助的转播媒介就可以直接行动,并完成狩猎。”小弗满意地又掏出记事本,“这可归类为常规个体,至少与我曾经观测到的没有不同之处。”

      而不常规案例则有两位,数量上胜出。

      “按照目前为止的结果,那湖中仙确实与案件无关,至少没有和那东西一样主动杀人。”成香五觉得这部分还挺不对劲的,“就因为那条鲸鱼的存在吗?”

      “这确实有可以延伸的部分,或许是脑部脂肪给这位提供了反思的空间吧,在我看来它确实是更主观些,毕竟都知道给自己取名字捏外壳了。”小弗说着抬起了笔喃喃自语,“给这部分署名一下好了,白云仙小姐在其同龄人中确实算得上辛苦。”

      “直接用聪明来形容更好吧。”成香五提议道。

      “…那是相当狡猾的形容词,我不会贸然使用的。”小弗不满地说。

      说起聪明,那些三十年前的冒险家现在都去哪了呢?

      “…现在想起来,那些人之中只有那西洋人和我妈的下落是明确的。”成香五想了想又说,“至少确认是死了,剩下的那些有可能活着吗?”

      如果有人还活着那就白浪涛说的话就有了可以验证的方式。

      “…五香。”小弗感叹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能这么乐观呢?”

      “好吧。”成香五叹了口气,把手机摸了出来,“剩下的那部分去矿区查,小白说她也要去。”

      “那就让她顺便带我们去一趟白白顶层。”小弗头也不抬地说。

      勉强接收到两格信号的手机瞬间振动了好几下,消息栏中有两则未接来电,时间就在不久之前,来点人是周弥,成香五一顿,下车,回拨了过去。

      即使接触到新鲜空气,通讯信号依旧不太新鲜,但好在对方很快就接了电话。

      “小弥?”成香五问道,“是找我——”

      “香….你…”信号实在是太差了,通话像是在打暗号,但至少周弥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太焦急,只是有些,生气?

      “小弥?”成香五不确定地问,“怎么了吗?我这里信号不太好。”

      “…什么…回来?”周弥问道。

      “差不多还要一个小时。”成香五连蒙带猜地回答道。

      电话挂断了,成香五愣愣地看着通讯结束界面,这是周弥第一次这样挂自己的电话。

      “尽快回去吧。”她上车说道,“家那边好像出了些事。”

      “要考验本地交通局的设备质量如何吗?”小弗摸上了方向盘。

      车辆盘旋下山,顺地心引力逆行车守则,车速相当快。

      “今晚我们再来这里一趟。”小弗说,“去第三层看看。”

      “那还能有什么?”成香五疑惑。

      “按理来说是该不剩什么了,所谓信仰如果过期了就该封入博物馆,但有几位工作人员宣称夜晚偶尔会看见第三层的门缝里有光。”小弗饶有兴致地说道,“不知是限定的是时间还是日期,但我这位游客总得想办法看看景点吧。”

      “行吧。”成香五回答道。

      待车辆行驶路段抵达信号稳定区域,成香五拨打顾晚秋的电话,铃响三声后被接起。

      “你好,市长办公室。”这位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无波,像黄金一样稳定。

      “是我。”成香五莫名有些紧张。

      “如何,调查有进展了?”顾晚秋问。

      “刚刚我们去见了白浪涛,她和我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以及。”成香五想了想说,“工会那边的一个人找到我,说她一直能看得见那个东西,也能控制它来洗脑其它工会成员。”

      “这样,辛苦你们了。”顾晚秋顿了顿,继续问道,“控制的方式有头绪了吗?”

      隔着手机,成香五也看不见这位对她们的调查进度是个什么反应,又是否满意,当然,即使是真的见了面她大概也是看不出来的。

      “白浪涛说,她找我在她生日上点火就是为了彻底解决那个东西。”成香五说。

      “你信了?”顾晚秋问。

      成香五觉得驾驶座上传来的笑声特别莫名其妙。

      “…我们会想办法验证一下。”她说,“我们在想办法去一趟那处矿井,你那边能解决一下交通问题吗?”

      电话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你们有计划能说服我吗?”顾晚秋问。

      成香五还真说不上来一个计划,她想了想说,“戴安娜说她能带路,然后小白,白云仙说她也会跟着去,能让人放我们进去,还有…”

      “还有我,勘探员。”小弗自我介绍。

      “还有一个勘探员。”成香五补上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成香五莫名其妙就在这段时间里心虚了起来,她想了想自己能交上去的东西,又补充道,“我们觉得还是得去现场看看,不然很多东西都只能听别人说。戴安娜和我们调查的进度都差不多了,但缺少一些证据,所以,就是,所以…”

      顾晚秋似乎隐约叹了口气,“…可以,明天我让小阎去市政厅接你们。”

      “她?”成香五一愣。

      “她有私人直升机驾驶证和高级保安师证。”顾晚秋说。

      “她来接我们,那你呢?”成香五问。

      “你想我去接你们?”顾晚秋问。

      “…白浪涛和我说,她给你的蜡烛用久了你会死。”成香五说。

      “她也和我说过。”顾晚秋说。

      “那——”

      “她也给了我生日宴会邀请函。”顾晚秋打断说,“这件事我有数。”

      她也不解释有多少,成香五没话说了。

      “那么我还有工作,有消息及时汇报,注意安全。”顾晚秋说。

      “…好。”成香五说。

      通话结束了。

      车内安静了一段时间,汽车引擎持续低响,风速轰鸣,没人说话。

      “用以招魂的蜡还差最后一部分材料,那特殊的鲸脂。”小弗没让车内安静太久,“哦先说一句,尸蜡的部分是我沟通本地葬仪屋购买的,来源不需要怀疑哦。”

      要拿到这材料只有两个途径,从白浪涛手里拿,或者从杜青鱼本鱼手里拿,两边都相当困难。

      “你做那玩意干啥?”成香五问。

      “当然是让你练手,五香大厨。”小弗笑道,“总不能真让你当场出丑吧,那我这中介的职业素质该往哪搁?”

      说着,她又冷笑一声,“而且我要证明火焰本身绝对只是光学表现形式。”

      成香五没话说了。

      车停小区外,副驾驶乘客下车,发现周弥的便利店门关着。

      “你先去停车。”成香五说着,摸出手机给周弥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成香五问道,“小弥——”

      “你到了吗?”周弥用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刑侦电视剧角色口吻问道。

      “在你店门口了…”成香五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电话那头好像有谁的抽泣声。

      “…我们在你家门口。”周弥严肃地说。

      “你们?”成香五疑惑,“你和谁?”

      “…你自己回来看吧。”周弥叹息着说完,挂断了电话。

      看着通话结束界面,成香五有种不好的预感,上一次这样和她说完挂电话的人还是她的接线员,本来任务都完成了结果尸体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偷走,死不见尸,委托人不认可死的这部分,导致她们连夜加班,从那以后她就开始额外注重尸体的处理方式。

      停好车的小弗跟上,二人上楼,差一个拐角时就听见了呜咽着的哭泣声。

      “你放心,我帮你说!”这个声音倒一听就是周弥。

      “…真,真的没关系吗…”这个声音的主人相当可疑。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小弗停在了拐角处藏进阴影里,嫌弃地低声说,“你自己处理好。”

      “…行。”成香五说,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公寓门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位还穿着挂满同人装饰品的围裙,双手叉腰脚尖点地,她是周弥。

      另一位有些局促地站着,胸口偶尔因吸气耸起,她手里拎着个小木盒子,一旁停着辆行李箱,她头发被规规矩矩地编在脑后,身上裹着笔挺的黑色立领衣袍,脚下踩着布靴,看上去像个拳馆师傅。

      她是杜黄粱。

      “….啊!”她立马就发现了站在楼梯拐角处的成香五,连带着这一声,周弥也警觉转身,一眼就发现了站在原地不动甚至想转身就走的人。

      “….你….”这下成香五走不了了,只能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一看到这人她腹部手臂呼吸道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我…”杜黄粱吸了吸鼻子说了些什么,声音轻到没人听得清。

      “什么叫‘你为什么在这里’?”周弥的声音倒是相当清晰,蕴含的怒气也是,“她已经被你拒之门外了还不够吗?”

      她拉着杜黄粱快步走到成香五身前,把人往前面一推,“香香姐,你不能只顾朋友不顾亲人啊!”

      在她摊开的手臂之内,象征“亲人”二字的杜黄粱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成香五一眼,她眼睛还红着血丝,被额发遮住些许的脸颊上也留着几道泪痕,就这样看着确实有几分像被弃之不顾的留守儿童。

      但问题是杜黄粱早就不是儿童了,而且就她对亲人的要求而言,成香五实在是没有动力产生与她认亲的想法。

      “…姑姑她。”杜黄粱的声音很轻,但这个距离下成香五确实听得清了,“姑姑她把我赶出家门了。”

      说完这一句她又哭了起来,动静不大,就只是站在原地垂着眼流泪,偶尔才从喉咙里咕噜一声抽泣出来。

      “你姑姑?”成香五一愣,“杜青鱼?”

      “…嗯。”杜黄粱点头,声音哽咽,“她,她说我触犯家规,以后就不是杜家的人了…”

      说完她的悲伤再也没法被抑制住了,泪水像初春屋檐下融化的冰碴子一眼滴落在地。

      “诶呦。”周弥心疼地递上纸巾,“不哭不哭呀。”

      “谢谢…”杜黄粱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巾按住眼睛,哭得更凶了。

      “…这孩子一大早就来了,就是来找你的,她在你们家门口站了好久,以为你不愿意开门就一边哭一边走,被我给拦下了。”周弥沉声说道,“香香姐,她说你是她亲姐啊。”

      这其中“亲”这个字念得相当重。

      “…她不是…”成香五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吧她确实是,但是——”

      “你们好好谈谈吧。”周弥眼神复杂,“现在,你们都只有彼此了。”

      说完她不顾成香五的眼神,大步走下了楼。

      “…先进屋。”成香五只能这样说。

      “好的!”杜黄粱快速回应。

      二人进入屋内后小弗也跟了进来,成香五把那行李箱拎起,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又产生了不太好的预感。

      “…我把爱丽丝带上了。”杜黄粱小心翼翼地说,“它很乖的,不过放外面也行,也行!”

      斟酌之下,爱丽丝被停在了玄关处。

      据杜黄粱,现在应该叫杜梁了,据她所言,杜青鱼本人于昨晚现身于她的卧室,并宣称,根据杜家全家老小的一致决定,她那投机取巧想迫使成香五回家替她投湖的做法违反了杜家一直以来遵守的高洁精神,以此为依据,她被正式逐出杜家。但念在她作为家主在职期间尽职尽责,屋内的物品她可以随意取用,她需要在当晚收拾好行李并在第二天日出后离开杜氏养殖场,并再也不得靠近其方圆十公里范围内。

      “可杜青鱼小姐不是身体不适吗?”小弗问道。

      “是这样啦。”杜梁的脸颊有些红,“但是她说自己把羲和它们叫回去,拿什么意识和它们换回了什么物质,就又能出来走动了,嘿嘿,所以现在家主是姑姑了!”

      说到这里,她看上去还挺开心的,就是不知道为的是哪边了。

      闻言,小弗看向了那行李箱,“说实话,这一置换听上去完全不可行,不过既然乙方是猫,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嗯?”杜梁没太理解这句话,她想了想说,“现在大家又出门旅行了,但爱丽丝它不喜欢外面的人,就被我带着了。”

      说着,她将手里一直拿着的木盒子递给小弗,“这个是姑姑给你的,她还让我替她道歉,说她上次没回答你的问题只是因为她不想和外国人多说话。”

      闻言,小弗只是稍微抬起眉毛说道,“…好吧,我原谅她了。”随后接过容器摆正在桌前,起开两道结构锁,盒开一条缝就立马被她盖了回去。

      隐隐约约飘来的气味与养殖场接近森湖的走廊内相似。

      “真是相当合我心意的歉礼,我原谅她了。”她满意地说着,直接将木盒抱在了怀里。

      “…那就好了。”杜梁说着,礼貌地把手放回了膝盖上。

      一个人跑这么远来市区,知道怎么找路,知道替人道歉还知道给人带东西,虽然找不到人会哭,但成香五觉得杜梁勉强算是有独立的生存能力了。

      “那接下来你准备去哪?”成香五问道。

      “根据行轲叔叔的经历,我决定先给自己和爱丽丝找个地方住,然后找工作。”杜梁像模像样地规划道,又抬眼看了下成香五,从衣袍口袋里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我从之前收来的信里找到了这个。”

      她将信封翻开,从中抽出一张成香五见过的请柬,但这次的收信人栏上有字,填着杜氏养殖场代表人。

      “我问过姑姑了,她说她不去,所以我准备去一下这个宴席。”杜梁的声音带着期待,“说是管吃住呢…”

      “那确实。”成香五点头。

      “…姑姑说,你也会去呢…”杜梁小声说。

      “确实会去。”成香五说,“怎么了?”

      杜梁从沙发上一个猴子似的翻身,唰的一下就坐到了成香五身边,她一挨到手臂成香五就觉得那又痛了起来,但这人一点没察觉到,扒着胳膊就眼巴巴地看着成香五问,“姐姐,你带着我呗?”

      “…你不认得路?”成香五抽了抽手臂,没抽动。

      “认得倒是认得…”杜梁皱起眉头,可怜兮兮地低声说,“但是那里好多人呢…姑姑说要小心城里人,我还带着爱丽丝…”

      那成香五觉得城里人应该小心这俩。

      “这样吧。”小弗抱着盒子,心情很好地笑着说,“五香你带杜梁小姐去一趟酒店办理入住,我去完成实验的最后步骤,我们晚上再见。”

      “…行吧。”成香五站起身,把扒着她手臂的人也拉了起来,“现在就走。”

      酒店入住需要的东西只有两样,身份证与邀请函,但杜梁没有前一半。

      “没有身份证就找不到地方住吗?”杜梁抱着爱丽丝问道,行李箱停在她脚边。她这身穿着再加上臂弯里一大坨毛,在这个季节相当惹人注目。

      二人站在森湖大酒楼外的候车停内坐着,几步之遥就是那巨大的金色鲸鱼雕像,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出气孔还涌着水。但杜梁并不对此报之多少崇拜,毕竟这在她眼里只是一只很大的金色的鱼,不是她姑姑,不是湖中仙。

      “对。”成香五回答。

      “可,养殖场里的大家都没有这个东西呀。”杜梁疑惑地说。

      “因为那里是你们家。”成香五想了想对策,问道,“你没带任何身份证明吗?”

      “…没有…”杜梁有些无措地说。

      想来也该是如此,成香五摸出手机开始找人,她总不能就这样放任杜梁漂泊在外,别的不说,周弥肯定不接受。

      “…可是我听说,行轲叔叔他走的时候也没带东西。”杜梁小声说。

      “那是因为有人带着他走了。”成香五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说,一心两用有点难。

      身份中介得知了任务后表示电脑已开机。

      “那个人是谁呀?”杜梁期待地问道,“我也可以去找那个人吗?”

      “那个人是我妈,她现在已经死了,所以不行。”成香五看着手机说。

      “噢…”杜梁愣住了,沉默着陷入了思索之中。

      等候期间,偶然有人在车辆停靠区上下车,车来又走,人来人往,酒店的门口像个螺丝厂一般有序,偶尔有人停下投来实现,也干扰不了沉思者的思维。

      “但是。”杜梁苦恼地开口,似乎还是想不明白,“但是行轲叔叔还是没有身份证明吧,为什么他能找到地方一直住下去呢?”

      闻言,成香五侧头看向发问者,抱着猫的武者定定地看向前方,眉头紧皱。杜梁的外在与行为能融入这个世界,但思想似乎还没准备好,一段时间没见,她都忘了这是个多么脑子转不过弯来的人。

      “因为那个地方后来是他的家。”成香五看着她说,“也是我的家。”

      “是刚才那个屋子吗?”杜梁转过头问。

      “不,那里已经被烧掉了。”成香五说。

      杜梁闻言一愣,回过头看她,又很快再次把头低下了,“…果然家规是对的…”她这样失落地喃喃自语。

      任务完成的消息振动手机。

      “什么?”成香五没听清,站起身说,“走了。”

      “…你去哪里呀?”杜梁问道,没站起来。

      “去帮你办入住。”成香五说着拉过行李箱,回过头说,“走了。”

      “…噢!”杜梁一顿,迅速地站起来跟上。

      “你有手机吗?”成香五问。

      “你用的那个吗?没有诶。”杜梁小声说着,又看着她,试探着问道,“没有身份证我怎么住进去呀?”

      “刚刚给你办了个临时的。”成香五说着,“一会行李放好了我带你去买手机。”

      “…好诶!”杜梁突然就高兴了起来,蹦跶着走到了身前人的身边,怀里的白毛团也一晃一晃的,“爱丽丝也要身份证才能入住吗?”

      “不用。”成香五说。

      “为啥呀?”杜梁问道,“爱丽丝也要有家的。”

      “因为猫是自由的。”成香五说。

      办理入住时,前台看见爱丽丝还愣了下,但也没说什么,介绍了酒店内各处设施的位置就给了房卡。直到进了电梯成香五才想起些有关猫的问题来。

      “爱丽丝驱虫绝育过吗?”她问。

      “什么呀!”杜梁慌乱地把爱丽丝藏到了身后,“爱丽丝很干净的!”

      所以就是没有,成香五点了点头,下午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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