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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厮混 ...

  •   那青年把花瓣送过去时,法尔杜丝正巧在安排人取血。

      面色红润的鲁卡妮坐在藤椅上,笑嘻嘻地看着他,小臂一道长长的疤痕,血顺着伤口流淌到碗里。

      他也对她笑了笑,往里走了些,看到法尔杜丝正在抹药,专心致志。

      “先知!”他干脆地喊了一声,“花瓣拿到了,总共取了十片。”

      法尔杜丝伸手接过,青年看到她手上的脓疮,鸡皮疙瘩直起,好奇地问:“先知,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法尔杜丝没有说话,她盯着掌心根部血红的花瓣看,还能看到点肉丝,她将额前垂落的碎发拂至耳后,问:“你们直接拔下来的?”

      “嗯,”青年诚实地说,“我们把他打昏,把他绑起来取的花瓣,他还挺安分,血流那么多一点没醒。”

      法尔杜丝将花瓣泡在早就准备好的露水里,随口回:“打晕了当然不会醒了。”

      青年看了她一眼,先知怎么今天说话的口气变差许多。

      “师傅,”小书童将兑好的药血端给她,“药已经好了。”

      法尔杜丝扶着额头,瞥了眼棕红的汤药,她将罐子里的花瓣捞出,洒进药里,将药几口喝完。

      她静坐在原地,两手摊开放在桌上,看着手背上丝毫没有愈合趋势的疮伤,法尔杜丝无奈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注视着她,见她如此聚精会神,也不敢乱说话打扰她,看了眼一旁的小书童,先告了别。

      “安吉莉亚,”法尔杜丝看着她,“外面天还亮吗?”

      书童走过去看了眼,正巧那年轻人开门走了,她看到昏黄的光线,说:“还有点太阳,日落了。”

      法尔杜丝扶着桌子,忍着疼痛,一路走到门边,她扶着门框,犹豫地摸上门把手,最后将门慢慢打开,走出屋檐下的宽阔阴影。

      安吉莉亚跟在她身后,担忧地看着她,轻轻叫了她一声。

      法尔杜丝没有回应,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光下,她看着手上没有出现新的水泡、脓疮,喜出望外,抬手要揭了厚重的头纱,但手才一举起来,手腕就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法尔杜丝疼得掐住手腕,赶紧将手放下,紧接着脸上、颈上,身上其他被阳光照射到的部位也开始剧痛。

      她捂着脸,失声尖叫地跑回屋子里,她发疯地将书架上所有的古籍都翻到地上,狼狈地撕烂头纱,在那摊翻页的书堆里找,安吉莉亚害怕地站在一旁,想要上前安抚她,但被法尔杜丝用书一砸,安吉莉亚捂着膝盖,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她指着安吉莉亚,嗓音尖锐:“滚!你们都给我滚!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法尔杜丝紫瞳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凶煞,她看着空空如也的书屋,看到高高放在书架上的镜子,她鬼使神差地几步上前将镜子取下来,对着自己疼痛的地方照了照,在看到溃烂的那一刻,她龇牙咧嘴地将镜子摔在地上,又跑去书桌那挥臂将桌上东西一扫而空!

      原本干净整洁的书屋瞬间变得一片狼藉,法尔杜丝跪坐在书桌旁,狼狈失神地哭了起来,宽敞寂静的屋子里只听见她在低泣。

      地下室入口传来咚咚的声响,法尔杜丝也没心思去理会了,响了没多久,那边就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艾克森从那边出来,看到法尔杜丝缩在废墟堆里,干瘦的脊背一颤一颤的,便深知发生了什么,悄悄走上前搀扶住她。

      “姑姑……”艾克森心疼地抱住她,“没事的姑姑,只要他不死你就还有机会。”

      “那个办法根本就没用!”法尔杜丝眼眶通红,她拽住艾克森的衣领,怒吼,“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在阳光下行走!永远也无法拥有太阳!我一辈子只能待在阴暗无光的地方,像老鼠一样苟活!”

      “这么多年……”法尔杜丝捂脸痛哭道,“我这么多年没有走出过这间屋子,好像从我记事以来我就再没见过屋外的光景,索莫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不记得了……”

      艾克森痛到仿佛心口在滴血,当初他因为研习巫术被索寞人排挤针对,甚至要将他驱逐出部落,那会儿除了法尔杜丝和海拉,没有人帮他。

      海拉以家族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向曼斯菲特家主求情,求她留下他,法尔杜丝则在部落里广布传言,美化通俗化他所研习的巫术,她在部落德高望重,索莫几乎无人不相信她的话,有她出面,艾克森的风评很快急转。

      但巫医始终是危害,艾克森答应索莫人永远不会出现在他们眼前,只要能让他留在部落。

      他一直很感激她们,但总是觉得没有机会报答。

      “姑姑,”艾克森眼瞳一转,说,“如果花瓣没有用,那我们不如吃了他。”

      法尔杜丝眼神一顿,“你说什么?吃了他?我怎么可能吃了他?”

      艾克森攥紧手,忽然释怀:“只要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姑姑把他关起来慢慢吃掉他也不会有人怀疑了。”

      法尔杜丝默默无言地望着他。

      “这件事姑姑放心交给我去办就好了。”艾克森握住她的手。

      法尔杜丝望着他离开,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办法,她看向屋内凌乱的书籍,哀叹一声,无力地坐在地上。

      事已至此,只能像艾克森说的那样做了。

      艾克森回到家就听爱德华多说外面流传的谣言,他忙着手头的事,耳朵却竖起来听他说的话。

      “什么!”克里斯顿一拍桌子,“我们部落居然有这样的怪物!那赶紧把他轰走啊!”

      “冷静——冷静——”克罗尔喝了口水,手指点了点杯口,回味着爱德华多说的那个“怪物”。

      爱德华多也故意看向他,偷偷将他拽到一旁,嘀咕着:“诶,你带回来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克罗尔摇摇头:“他现在不是和卡什首领在一起吗,要处置他得先问过卡什首领的意见吧。”

      爱德华多嘁了一声:“也是,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免得他为难你。”

      克罗尔“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克里斯顿走来撞了他一下,凑到他耳边说,“你老实说,那人是不是你带回来的?”

      克罗尔挠挠头,惭愧道:“是……”

      “你小子,带个人回来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克里斯顿叹道,“现在出事了吧……没事,你照顾我妹那么久,我们家不会不管的,要是那些人敢怪到你头上,我们家主会亲自出面的。”

      克罗尔笑了一下,却觉得不妥:“那真是多谢了。”

      “害,这算什么,”克里斯顿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孩,遗憾地说:“……可惜我妹现在中毒了,你也已经当上了首领。”

      克罗尔怪异地瞥了他一眼,问:“可惜什么?”

      克里斯顿见他毫不知情,斟酌了一会儿,想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便将那些话都和他说了。

      “家主想让海拉做首领夫人,在一众小辈中选择了你,几次在首领面前引荐,当然,你确实优秀,不然也不会得到首领和家主的赏识,”克里斯顿拍着他的肩,“要是没有这些事,家主想让你正式成为首领的那几天顺带办了和海拉的婚宴。”

      克罗尔完完全全怔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爱德华多,那人抠着手,似乎没听见克里斯顿的话。

      克罗尔只能尴尬地笑笑:“我……我和海拉……我只把她当妹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克里斯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事,慢慢来嘛,感情这种事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现在你把海拉当成妹妹来看,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可以把她当成自己的夫人来看待了,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克罗尔:“……”

      他又看向爱德华多,那人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克罗尔想上前和他解释,但屋外闯进来的人一下打断他的思绪。

      “不好了首领!”那人跪在地上,利索地说,“外面谣言疯传,说部落里出了个怪物,一群人已经自发集合要去巨树屋将他烧死!”

      “什么!”克罗尔刻不容缓地夺门而出,克里斯顿想拉他都来不及,看着他扬起的衣摆,默默将手收回,无奈地嘀咕了句:“这孩子,也真是的。”

      爱德华多回头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守在床边照顾海拉。

      克罗尔赶到时,起哄的一群人已经被卡什的人制服了。

      排排的人跪在地上,有些直接被绑了起来,还有些吊在树上,像是已经死了,剩下没被绑的,被周围几个卡什的死侍凶神恶煞地看着,只敢安安分分、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连喘气的幅度都不敢太大。

      而他们要烧死的那个人此刻正被卡什拢在怀里安抚,几个侍从挡着他俩,但克罗尔也依稀能看见余谨被吓得惨白的面容。

      克罗尔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真正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看到同族人被这样对待,克罗尔内心又气愤但又觉得可耻。

      这群闹事的人怎么也不打听清楚,怎么像是失去了理智似的,克罗尔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深呼吸,默念自己如今的身份,他也已经是首领,再低声下气地向卡什求情未免也太损索莫名誉。

      克罗尔沉住气,大步迈进院子里,守在院门口的那些侍从看他一眼,也没出手拦他。

      “门外那些村民是做了什么,值得卡什首领这样责罚?”克罗尔看到他怀里被吓得不轻的人,眉头一皱。

      余谨听见克罗尔的声音,心里稍微安定了几分,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也被卡什发现,藏在他衣服里的手忽然一拧,余谨脸色微变,赶紧别过脸。

      “首领……”余谨轻轻叫了一声,看向卡什面无表情的脸庞,刚刚好歹是他帮自己摆平的那些事……还是暂时顺着他的意。

      “我在你身边,你眼睛往谁身上看呢。”
      卡什低头像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将手抽出,宣示主权一样地将余谨紧紧搂在怀里。

      “你自己去问。”卡什嘴角微微上扬,但目光却阴冷。

      克罗尔低头看向离他最近的一位,那人低着脑袋,但咬紧的后槽牙让人看出他并不服气。

      “发生什么事了?”克罗尔温声询问。

      那人不说话,克罗尔便蹲下去和他面对着面,看着他不服气的眼睛,关切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要过来,又为什么要闹事?”

      乔纳多这会儿才看向克罗尔,嘴唇蠕动,眼睛瞪圆:“他是恶魔。”

      克罗尔耐心地问:“谁?你是说卡什首领身边的那个人?”

      “是!他是恶魔!必须要杀了他,不然我们都会死!”

      乔纳多忽然情绪激动地抓住克罗尔的肩,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肌肉里,眼眶睁到极致,双目狰狞,他冲克罗尔吼道,“他杀了好多人,乔伊直接被他吸干了,变成了一具骨架!你必须要杀了他!”

      话才说完,身旁那位死侍忽然将刀穿过克罗尔的颈侧空隙,捅进乔纳多的嘴里,克罗尔看着直直捅入的长剑,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剑身一转,乔纳多表情忽然惊恐异常,等剑拔出时,他头一偏,将血肉模糊的舌头吐了出来,嘴里又涌出一大股一大股的浓血。

      “抱歉,”可莉娅不紧不慢地取出帕子擦拭,薄嗓轻吐,“手快了。”

      克罗尔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刚刚问乔纳多,他会一句话都不说。

      克罗尔慢慢站起身,看向跪着的族人,手暗暗握紧。

      他回身时,卡什已经牵着余谨站到他身后,克罗尔面色难以言喻地看着他二人,尤其是余谨。

      余谨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断舌,心有余悸,他又看向卡什,觉得他太过狠毒了,但他也不是没劝过,卡什只说,“这样对待他们其实也是便宜他们了。”

      “首领,要不把他们放了吧。”余谨拽着他的袖子。

      卡什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怎么可以呢,他们可是要烧死你,今日要是我不在这,你会遭受什么,你敢想吗?”

      余谨没有说话,没有卡什在,他这次确实难逃一劫,既然这样,余谨也不好说什么了。

      克罗尔看到他黯淡下去的目光,既心痛又无奈,但他总不能到此时还要依赖他,自己已经是首领,理应能独当一面,也理应避免这样的动乱发生。

      “是我不好,”克罗尔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我身为首领没有管教好族人,任凭这样荒谬的谣言四起,给……给您的夫人造成困扰,甚至危险,是我有罪。”

      克罗尔低下头去,体面地说:“我愿替所有闹事的族人受罚。”

      卡什得意地望着他,对身旁的塞拉斯使了个眼色,说道:“那你以死赎罪吧。”

      克罗尔一抬头便看到塞拉斯送过来的刀,心底一怵,他沉住气接过那把刀,习惯地放在手里颠了颠。

      他呼出一口气,笑呵呵地说:“我死了,卡什首领就一定要放过别人。”

      他看向卡什独特又让人心底发寒的金瞳,这双眼睛曾经让无数人害怕,食人族为数不多的金瞳,因为卡什,金瞳已经成为了身份和实力的象征。

      “克罗尔……不要死……”余谨控制不住地心疼他,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点,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

      “你难道要陪他一起死?!”卡什忽然狠厉,抓着余谨的胳膊一把将他拽到怀里,余谨害怕地看着他,摇着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卡什恨死了余谨这幅多情的模样,恨透了他对克罗尔的关心在意,他就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他,难道就因为那个贱人把他带出森林?他就因此对他感激不尽,情根深种!?

      卡什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他掐住余谨的后颈,狠声道:“吻我,现在。”

      余谨抗拒地摇头,抿紧唇瓣,“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卡什气到眼睛发昏,他死死地掐住余谨,逼问他:“做不到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做不到?因为克罗尔在这所以你做不到吗?你爱他?原来你爱他!?”

      余谨一声不吭,被他逼问得一句话不肯说,卡什也是气上心头,丝毫不管余谨的羞耻心,也丝毫不管现在那么多人在场,直接掐着余谨的脖子深深吻上去。

      其他人都避之不及地低下头或者背过身去,克罗尔也是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尴尬地看着手里的刀,不知道是要等他俩吻完再自尽,还是现在就自尽,不过看他俩难舍难分的模样,还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他偷偷看向深吻的二人,心里莫名不适,他垂下眼,想起来这种不适几乎在每次看到他和卡什亲密时都会有。这种心尖酸酸刺痛的感觉他还从未有过。

      克罗尔摸着刀柄,心想,其实自己死了也无所谓,他常年出任外务,生死早已不是他能决定的,他的家人也早就接受他的死亡,在每次回家时总会悉心照顾他,因为不知道下一次离家还能不能回来。

      细细想来,克罗尔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接受过外人的关心和在意,刚刚余谨的眼神也深深触动了他,原来被其他人在乎生死是这种感觉。

      克罗尔恍然大悟。

      余谨强忍住钻心的痛意,心中鄙夷自己只能靠这种办法拖延时间,不过从效果来看,这是有效的。

      余谨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进二人纠缠的唇舌间,卡什被突如其来的咸腥味刺激得睁开了眼,看到余谨果真在流泪,他愤懑地用力咬了一口他的舌尖,鲜血自二人嘴里弥漫,余谨也惶惶然睁开眼,满目惊恐,活像朵被肆意摧残过的娇花。

      “我一定会杀了他,”卡什掰着他的脑袋,让他直面克罗尔,他贴着余谨的耳畔说,“你给我好好看着,牢牢记在心里,只要我喜欢你一天,你留在我身边一天,被你在乎的男人就只能是这个下场。”

      余谨目不转睛地看着克罗尔,此刻二人真像对亡命鸳鸯,被卡什活活拆散,但唯有余谨知道此刻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看向远处正在赶来的女人,用力闭上眼,听见卡什吼道:“动手!”

      “我看谁敢!”

      一句更有气势的命令从不远处传来。

      随即克罗尔手中的刀就被飞来的石子震碎,克罗尔迅速松了手,看着地上的刀片,好奇地看向来人。

      “居然是曼斯菲特的家主……”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
      “我们好像有救了。”
      “首领在,家主也在,卡什肯定不敢对我们动手了……”

      克罗尔看向从狼背上下来的女人,她大步朝这走来,身后只跟来两个人,一个是她的贴身侍从索恩希,另一个就是艾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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